46.又一个
“队长，不好了！景园那边发生命案了。”值班室的小秦哼哧哼哧跑了进来。
十分钟后，景园小区。
楼下的警戒带边上，熙熙攘攘挤着一群围观群众，案发现场在三楼，也不知道他们伸长脖子目光炯炯地在瞅啥。
现场是个两居室，二十三岁的年轻女性独居在此，外地人，超市收银员，不过已经辞职月余，收入不多不少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景园的房子是她租的临时住所。
冯恒远他们赶到现场时，房东正在门口骂骂咧咧，言语极其低俗恶毒，嫌弃外地租户死在自家房子里污了风水。
社区民警拦住房东，以免她毁掉案发现场，泼妇一脸跋扈张牙舞爪，唾沫星子四溅，民警是工作没多久的年轻人，差点招架不住，见冯恒远们过来，大舒了一口长气。
冯恒远没有急着进入案发现场，拉着社区民警聊了起来。
廖星星穿好鞋套后进入现场，客厅里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血迹蜿蜿蜒蜒至大门口，喷溅状的血迹印在石灰墙上，廖星星心下一沉，情况不妙。
离得近了，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死者仰着身子，两只胳膊僵硬着举过头顶，棉白色的睡衣在鲜血浸染下变成褐红色，胸腹部的刀口处翻出黄的红的脂肪与肌肉。
眼珠被挖留下两个黑漆漆的血窟窿，鼻子被削，下嘴唇连着下巴直接消失，脸上纵横交错十几道划痕，深可见骨，更夸张的是颈部断裂开来大动脉割断，仅剩下部一层皮肤连着脑袋，没有支撑，脑袋斜靠在沙发脚，黑洞洞眼眶直视前方，恐怖异常。
一股酸意涌上心头，廖星星干 “呕”的一声，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硬给丫咽了下去。
强忍着呕意，她蹲下身，打开工具箱掏出标尺，一寸寸的量着创口。
“怎么样？”冯恒远走了进来，看一眼尸体皱着眉头问道。
“死者女性，死于。”廖星星顿了顿，干哑声音响起，“初步判断是锐器砍断死者脖子，导致颈部大动脉割断，失血过多而死，具体情况还要带回去解剖。”
冯恒远脸色也不好看，短短几天辖区内已经发生两起命案，而且从作案手法上看，凶手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因何杀人，为什么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人，还会杀几人，这些问题沉甸甸地压在年轻的刑警队长心头，久久不得平静。
东城刑警队法医室，头顶的手术灯大开，明晃晃灯光打在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廖星星穿着青绿色的解剖服，口罩挡着她白皙细腻的脸颊，只剩下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手上的尸体。
她拿起手术刀，麻利地从颈部下侧划到耻骨联合上方，顿时露出皮下组织，黄的脂肪红的肌肉，十分扎眼。
廖星星慢慢地打开死者的胸腔，腹膜划开，胀气的肠子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低下头仔细检查，喃喃自语：“奇怪，腹部四刀，没一刀刺中内脏器官与血管，胸部的刀痕则直接砍在肋骨处，也不是致命伤。”
她倒吸一口凉气，盯着死者脖颈处，一股凉意骤然从尾脊骨沿着脊髓涌至头部。
凶手太狠了，腹部四刀胸部三刀都没有杀死目标，最后他拧起砍骨刀，对着人体最脆弱的颈部狠狠砍去，刀口刺穿了大动脉，血液喷射，死者抽搐几下，终于不再动了。
办公室内，白炽灯散发着清冷的光，咖啡浓茶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办公室空间，东城刑警队所有人黑眼圈突破天际，连一贯警服笔挺的冯恒远，都半拢着外套，衬衣领口解开，微微可见里面精致的锁骨。
冯恒远略显疲惫，下巴处胡渣泛起，他灌了一口浓茶，问道：“情况怎么样？”
廖星星清清嗓子，声音沙哑：“死者身中八刀，胸部三刀腹部七刀，脖颈部一刀，致命伤是颈部的那一刀，直接砍断脖子割断颈部大动脉，失血过多而死。胸腹部创口在4-5cm，结合脖颈处的创口特征，凶器应该是刃宽5cm左右的砍骨刀。”
“死亡时间在24h内，和易晓萱一样，眼珠被挖鼻子削掉，上唇部以下消失，脸部划痕深可见骨，脸部完全被毁掉。”
“砰”地一声，冯恒远的保温杯重重地搁在桌上，液滴飞溅。
吴倩倒吸一口凉气，张耀堂玩世不恭的脸慢慢板了起来，其他人也是一脸严肃。
凶手太嚣张了，短短五天用虐杀的方式连杀两人，下一个受害者是谁，她还会远吗？
“太嚣张了，毁容虐杀，惨无人道！”吴倩义愤填膺。
“队长，可以申请并案调查吗？”张耀堂问道。
冯恒远看向廖星星，后者点点头，“两位死者作案手法相近，凶器符合，最重要的是他在作案过程中宣泄的情绪，几乎一模一样。”
“第一次作案时，凶手还有些慌张，在电梯口留下录像资料，杀害被害人时，连划了29刀，这些创口深浅不一，最后一刀插.进背部贯穿了身体，才完成杀害。”
“大家注意一点。”廖星星打开PPT，调出易晓萱死亡现场那张，“第一次，凶手是捅死受害者后才挖走了她的眼珠、鼻子，卸掉了下巴划花了她的脸。受害者的尸体俯趴在地上，创口主要集中在后背部，也就是说，第一次犯案凶手虽然满怀愤恨，但他并不敢直视受害者饱受摧残的脸。”
廖星星蹲下来挥舞着双手，摆出一个翻转的姿势，“大家看，我们如果要挖掉一个人的眼珠、鼻子划花脸毁容，仰卧位明显方便于俯卧位，但凶手并没有这样做，他宁愿拧着手把死者的头转来转去也没有改变她死亡的姿势，他带走了死者的眼珠和鼻子，却把凶器砍骨刀留在案发现场。对成年男子而言，拔出背部的砍骨刀并不太难，他却没有这么做。”
“第二次情况完全不同了。”廖星星摊手，脸上全无笑意：“他捅了受害者七刀，胸部三刀腹部四刀，可能是凶手手艺不佳也有可能是受害者运气太好，器官血管无一损伤，没一刀是致命伤，受害者倒在血泊中人却没有死，凶手耐心耗尽，在受害者活着的情况下，挖掉了她的眼睛、鼻子和下巴，划花她的脸，就这样受害者还没有死，她惨叫连连，凶手狰狞着拧起砍骨刀，咔嚓一声砍断了她的脖子，最终死亡。”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会议室的灯忽闪一下，一股刺骨的寒意弥漫开来。
“这一次，受害者是仰卧位，凶手已经逐渐克服了自己的不适与恐惧，他的愤恨残忍完全压倒了良知与害怕，通过虐.杀他人获得满足宣泄情绪的愉悦感令他上瘾沉迷，他绝不会就此收手，一定会再次犯案。”廖星星斩钉截铁道。
“受害者的情况如何？”冯恒远问道。
“受害者张梦云，女性，二十三岁，超市收银员，上月辞职后一直待在家里，听邻居说她除了每周买一次菜外从不出门，买菜时掐着菜市场关门的点，晚上八点左右，大围巾棉口罩裹得严严实实跟做贼似的，匆匆而去匆匆而归。邻居和她打招呼也爱答不理，神秘的很。”
“她以前也这样吗？”吴倩问道。
“张梦云初中文凭又是外地人，在超市上得是人人都不愿意的凌晨晚班，早归晚出和邻居们交际不多，不过听说以前是一个笑眯眯阳光的小姑娘，不像现在这般神秘诡谲。”大刘摇摇头，猜测道：“会不会是离职了，心性大变。”
廖星星好奇心提了起来，问道：“怎么说？”
“你们不知道，最近几年丰城经济腾飞，外来务工人员越来越多，不过学历低的外地人找工作依旧艰难无比，张梦云孤身一人来丰城闯荡，凭初中文凭找到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月薪三千包五险一金，算是混得不错的幸运儿。不过现在这份工作被另一位漂亮小姑娘顶替了，她说得好听点叫离职，其实就是变相被辞退了。”
“辞退之后呢？”吴倩伸长脖子问道。
大刘摊手，脸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然后她就一直待在家里了。”
“她的收入来源呢？”
大刘摇摇脑袋，语气有些尴尬：“现在还不太清楚，估计是在吃老本。”
冯恒远板着脸，转笔的速度加快，转头侧向张耀堂问道：“死者的人际关系怎样？”
“她上班的地点是个二十四小时小超市，在金融大厦那边，这年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张梦云是来自甘北的外地人，甘北话和丰城方言相去更远，平时和同事聊不到一起去，她又是一个人晚班，和其他人集不多，关系很疏远，被辞退也没人求情。”
张耀堂难得严肃，翘着的二郎腿慢慢放下，语气带着丝丝波动：“和易晓萱一样，她这个人生活单调的很，在丰城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和房东的关系不好不坏，也不会为了减免晚交房租讨好房东，总之生活平淡按部就班，没有交好的小伙伴也没有深仇大恨的仇人。”
冯恒远揉揉眉头，眉心拧成一个疙瘩，随机杀人吗？“都说说。”
龚伟跃跃欲试，他是辅警，年底警察系统考核调整，参与破获重案要案对他而言十分重要。
“我先来个抛砖引玉，通过走访摸排，我们发现易晓萱和张梦云生活工作上毫无交集，易晓萱是网络女主播，活动范围在雅馨苑一带，吃饭靠外卖消费靠网购，网络活跃现实沉闷，是个终极宅女。”
“张梦云以前超市收银员现在失业，活动地点为市中心的金融大厦一带和租房子的景园小区，除了都住在东城她俩没有任何相同之处，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两人作目标，这其中一定有我们忽视的地方，找到她们相同之处，凶手定会无所遁形。”
“那相同之处是？”大刘歪着脑袋问道，五大三粗汉子愣生生造出蠢萌感。
“还没有找到啊。”龚伟像戳破的气球，瞬间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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