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四章 往事如烟（下）
“吱呀”一声，白洛推开房门，呛人的酒气扑鼻而来，满地破碎的酒坛一如破碎的人心。随着她冲进来的阳光迅速包围了角落里醉生梦死的白济，明亮的光刺的他眼睛生疼。
白洛忽然就不恨他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恨他。
“哥哥，对不起。”然而此时再说对不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可是除了对不起，她想不出别的可以来弥补。
是的，她后悔了，她执拗的戳破了白济精心布置的梦境，原以为会痛快淋漓，却没想到只有刻骨的悔恨，看他日日痛苦买醉，她的心又何尝不是如同刀扎油烹一样呢！
不，这不是自己要的。
“哥哥，我不要和你做夫妻了，就做妹妹，就做妹妹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去找莲莲，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
白济像没看到跪在眼前的白洛一般，一口一口喝干残酒，不发一言。过了许久，无酒可喝的白济踉跄着站了起来。
“洛洛，哥哥不怪你。没有你，她一样会知道。”他逆光而立，颀长的身躯投下了一大片阴影，白洛半跪在阴影中，想要伸手去拉他的衣角，像小时候一样，对他说：“哥哥，我知道错了。”
那时，只要她说，他就会原谅，会牵起她的手。
白济感觉到了衣角下的那双手，却始终没有回头：“你走吧，以后我们兄妹有缘自会相见。”
白洛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这世上每一个人犯错都会被惩罚，而上天对她的惩罚却加了倍，她永远失去了这世间唯一的亲人。这就是报应么，她无数次的怨恨，怨恨这满天神佛的严苛，为什么一次错误便要她用终生痛苦来偿，她都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还是回不到从前！
不知痴坐了多久，仿佛天地轮回，日月交替都再与她没了关系。白济留下的那点酒气随着时间的流失也渐渐烟消云散。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庭院，她突然厌恶起自己这幅永生不死的皮囊，凡人尚能一死了之，可她却只能痛苦日复一日，永远不得解脱。
又过几个月了，白济应该带着妻子归隐山林了吧！他们会不会有孩子，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叫姑姑。莲莲是凡人，总有一天要死的，她死了，白济怎么办。
她不饮不食，浑浑噩噩的坐在那里，身上热的火烧一样，脑子却不停的胡思乱想。
赤羽找到她时就见到她不人不鬼的坐在那儿，怎么叫也不应。她虽是神兽，有长生不死的法力，可身体却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这般折磨下来也会大伤元气。
赤羽叹了口气：“以前我如此这般，现在又换了你。我们姐妹的命怎的都是这样不好。”
白洛郁结了几个月，看到赤羽像是受了委屈的孩童见到亲人一样，哇的痛哭出声，赤羽抱着她：“哭吧，哭吧，能哭一哭也是好的。”
白洛哭的累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跟着白济在夏日晴空下奔跑嬉戏，粉红色的霞光照耀在它们身上，暖洋洋的。白济跑的快，总不耐烦她跟在后面，变着法的要甩了她。找不到哥哥的她放声大哭，她一哭，白济就不知从哪里又跑了出来，捧着一把野花站在她面前，表情依旧冷冷的。她破涕为笑，刚要用手去接花，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碧绿的草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地黑石荆棘，狂风在耳边呼啸，白济也不见了。她心中害怕，拼命的跑着，叫着。忽然她看到他站在高高的悬崖之上，模样也变成了长大后的样子。她大声叫着哥哥，白济听到她的声音，转过了头，鲜血在他脸上流淌，像丑陋的蚯蚓爬在他的面庞。白洛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花家庄外，黑云笼罩，血腥味扑鼻，平日里过人不断的主街上一个人影也无。
“白济，白济”白洛呼喊着推开了花家大门。
眼前的景象惊的她倒吸一口冷气。曾经温馨无比的小院，此刻犹如森罗地狱，到处都是死状惨烈的人。花老爹，花大娘，二婶子，铁牛，血流成河，煞气，怨气一团一团的飘在院子半空。
“哥哥，莲莲”她继续向里走。
一只巨大的灰狼仰面躺在院中青石板上，已然断了气，乌青的狼脸还有一丝古怪的笑，看着让人不舒服。她认得这只灰狼，当年一念之仁放了他，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再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白洛心中越发不安。
内丹，她忽然闻到了内丹的香气，是白济，是白济的内丹。
“洛洛，这里。”赤羽大声叫她。
白洛连忙跑过去，就见白济化回原形倒在屋内的地上，白色的皮毛沾满鲜血，头上角也断了一只，内丹只剩了半颗滚落在地上，凄惨狼狈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神兽气势。
“是谁？是谁伤了你？”白洛哭喊起来。
“洛洛”白洛温热的眼泪滴落在白济脸上，他缓缓苏醒过来。
“哥哥到底是错了！洛洛，不要哭，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不，你别说话，我帮你把内丹推回去，你不要动。”白洛慌忙擦掉眼泪。
“不必了，灰狼诱莲莲骗了我的内丹，虽然它只抢去一半，可我心神大损，又造下了这些杀孽。不死，只怕平不了这满院怨气。”
他艰难的翻转了一下身躯，露出一个娇小的女子。
“莲莲”
赤羽探探她的鼻息，对白洛点了点头，还没死，只是昏迷。
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另一端正插在白济腹中。
“噬魂刃”白洛叫了出来，凡被噬魂刃刺中，不论是人是妖，都逃不过魂飞魄散的下场。花莲莲，竟然用它对付自己的夫君。
白洛忽然明白，为什么沉稳如白济也会狂性大发。曾经海誓山盟，日夜相伴的人，竟对自己下了这种毒手。
白济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我恼过她，恨过她，却依旧想与她做一世夫妻，保她平安喜乐自在一生。却没想到，最后她会这么对我。”
“洛洛，我好后悔，可还是舍不下她，你说这要如何是好！”他伸出爪子最后抚摸了自己的妻子“下辈子，我做个人来陪你，可好！”他的眼眸里柔情无限，只是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神兽白泽就这样消亡在天地之间。
原来，神兽也是会死的，白洛呆呆的看着哥哥无力垂下的头颅，心里忍不住想。
白洛婆娑着泪眼，再抬头，白济与莲莲全都消失不见。眼前依旧是奔流不息的河水和春风吹又生的芳草萋萋。
一路疾驰，回到城中时已月上中天。白洛把缰绳递给了早就守在门口的大福，忽然看到了立在一旁的展昭，“你怎么在这里？”
“我”展昭顿了顿，笑道“我饿了。”
白洛万没料到他能找出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也不知该哭还是笑，撇了撇嘴，“馋猫，本姑娘今日打烊了！展大人还是饿着吧！”
“无妨”展昭说着与她一起坐在门前石阶之上。
仲秋之夜，月光皎洁，漫天繁星低低的挂在天幕之上，悄悄的看着并肩而坐的两个人。
良久，展昭才开口唤了一声：“白姑娘”
“嗯？”
“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伤心，也不知道你在这漫漫江湖中究竟在找什么，等什么，追念什么。但是，作为朋友，我很愿意和你一起去找，去等，只要你愿意，只要你不再寂寞。你可明白？”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清泉滴滴落在岩石上，清澈微凉，将白洛心中的一片冰天雪地顿时化作了杏花烟雨。
寂寞？也许吧！
她愣愣的不做声，最终道了一句：“回去吧！”
展昭莫名有些颓然，她还是不相信自己。
(https://www.diandingorg.cc/lyd201208/1258682.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www.diandingor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iandingor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