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长得真不好看
京都就叫做京都，是大秦帝国的中心所在。
大秦帝国建国之初，当始皇帝宣布京都取名叫做京都时，神州大地上的各个角落都有翻着白眼的人，心里对这个名字十分鄙夷。
“京都就叫做京都？开什么玩笑！”
“一直听说始皇帝是个大字不识的村野莽夫，起先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你说这朝堂之上自诩为学富五车的那些文官也不知道阻止一下始皇帝的胡来，这名字，多半要叫外域小国耻笑一番。”
......
京都就叫做京都，曾经在神州大地上成为一时热门的茶余饭后话题，不过，大多都是躲在角落里，压低声音议论一番。对于野史评价残暴的始皇帝，没人敢明目张胆对其有所指摘。
这个小小的插曲，注定不会被记载到正史当中，当时市井村夫的鄙夷和嘲弄也早都淹没在时间长河，连一个水花都不曾激起过。当今在神州大地上，京都二字，除了象征着繁华和辉煌，更多的象征着大秦帝国睥睨天下的气魄。
不过，再繁华的都市，历朝历代，都会有一群人，他们穿着破衣，踏着破鞋，头发凌乱不堪，浑身散发着臭味。世人称这群人为叫花子，每每见之，大都皱眉捂鼻而走，不胜厌恶之情。
京都繁华，也有破衣当街而行。
有一老者拄着枯木，颤颤巍巍走进一条小巷子中。巷子是附近居民倒放垃圾之所，气味熏天，很臭。老者在一个木桶前慢慢蹲下，从一堆残羹冷炙中捡起一个咬了一半的馒头。当他直起身子时，发现对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女子手提馊水桶，是来倒垃圾的，此时她还算俊俏的脸上像挂满了黑水，阴沉得紧。老者对其讪讪一笑，忙将拿馒头的手藏到身后，转身就要离开。他的目光本能地瞥了一眼馊水桶，里面有几根骨头，骨头上还有没啃下来的肉。老者吞了吞口水，握着枯木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眼神飘忽不定。最后，他下定了决心，对着女子笑了笑，手指了指馊水桶。女子脸阴沉得更厉害，眉头皱得更紧，她一把提起馊水桶倒进木桶中，咳了一声，一口浓痰吐在木桶里，不偏不倚，刚好吐在骨头上。做完这一切，女子转身离去，临了，恶狠狠骂了一声“老叫花子！”
老者忘了自己的名字，这么些年，人们一直叫他老叫花子，他便把老叫花子当作自己的名字。
老叫花子看着女子离去时的背影无奈一笑，再次蹲下从木桶里捡出那几根骨头，用破烂的衣袖擦了擦，靠着墙边坐了下来，咬一口馒头，啃一口骨头，好不心满意足。
果了腹，老叫花子挪了挪屁股，刚好够着阳光。想起刚才那个女子，老叫花子轻轻呸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长得真不好看！”
去年繁花盛开之际，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进城赶集，叫了他一声爷爷，还把手里的糖葫芦塞给了他，虽然姑娘一脸舍不得，但还是忍痛割爱。老叫花子当时看着小跑着离去的小姑娘的背影，嚼着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淌下一行浊泪，喃喃说道：“真好看，真好看......”
太阳西斜，照不进这条巷子了，老叫花子扶着墙壁起了身，拍了拍屁股，拄着枯木，走出了巷子。
回到居住的破庙天已经黑了，老叫花子躺在破竹席上，砸吧砸吧嘴，好像在回味早些吃啃的肉的味道。
雪落下来的时候，老叫花子紧了紧身上的破衣，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见四下无人，掀起破竹席，拿开地上的一块砖，里面有一壶酒。老叫花子再四处看了看，这才把酒壶取出来，拔掉酒塞，凑在鼻子上狠狠吸了一气。香，真香！老叫花子抿了一小口，轻声唱道：“一壶浊酒大雪天，不羡鸳鸯不羡仙咯！”
——
迎春楼是京都最大的寻欢场所，昨日一场雪，生意非但没有冷清，反而越加热闹，用那些恩客的话来说，天冷姑娘才足够暖和，哪能够不来。
迎春楼内铺设有地底暖气，下雪后，妈妈春姐赶紧让管事的安排人烧起锅炉，这才堪堪供应上。不然，姑娘们只得披着厚厚的貂裘迎客了。露不出白花花的胸脯，会少了许多绮丽风光，那些冤大头哪里愿意掏出白花花的银子。
“南栀，胡公子想听你唱曲儿，你赶紧儿清清嗓子，唱一曲最动听儿的。”
“雅喜，张少爷已经在房里等你了。”
“秋韵，你可得把李少侠伺候好了。”
......
春姐扯着嗓子，呼来唤去，忙得不可开交，抹了些胭脂的脸上起了红晕，额头沁出些细细的汗珠。好些常来迎春楼的翩翩公子，见春姐前后忙着，忍不住打趣道：“春姐，要不今晚你给我唱首小曲，也省得在这儿跑来跑去，累着了。而且天冷，今儿两个人睡觉暖和。”
春姐听完，笑道：“春姐我要是年轻个二十岁，肯定钻各位公子被窝，如今上了年纪，哪里敢扫了各位公子兴致。”
公子们打趣，说道：“春姐，你年轻时定是个绝世的美人，只恨我等生得晚，没有赶上。”
春姐噗嗤一笑，眉间果真有几分妩媚之意，说道：“春姐我也恨生得早了，没有机会能够伺候各位公子。”
公子们听完哈哈一笑，搂着身边的年轻姑娘，上楼去了。
春姐不老，只是上了年纪，多了些妇人韵味。虽然公子哥们这样调笑春姐，可真不敢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过过嘴瘾罢了。前些年，有位富家公子，来迎春楼非得让春姐作陪，不然就要带人拆了迎春楼。春姐无奈，只得陪了那公子一宿，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公子回去后的第三天便暴毙在家，浑身骨头尽碎，死状惨不忍睹。要知道，那富家公子身边可有一位化神境界大圆满的江湖顶尖高手，竟然在自家公子死时没有丝毫察觉。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这事跟迎春楼的春姐有莫大干系，但没人敢去确认，连那晚年丧子的公子父亲，也选择了沉默不言。只是京都供养有江湖高手的大富大贵之家，皆对自家爱去迎春楼的公子叮嘱道，千万不可招惹春姐，因为那公子死时的当夜，他们皆感受到有一股不弱于还虚境的气息从迎春楼一闪即逝。事后他们多次暗中前去查探，皆无所获，只能推断迎春楼有一位还虚境的高手坐镇。
夜渐深了，来往的客人不再那么多，春姐唤了迎春楼的二妈妈替她。回到房内，春姐脱下颇为繁琐的长裙，着一身贴身短衣，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热茶解渴。她没来由想起那几位年轻公子的调笑，起身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细细端详。
哪有女子不爱美。
从眉到眼，从鼻子到嘴唇，春姐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滑过。然后她起身，脚尖微微踮起，轻轻转了一圈，铜镜里的人儿身姿婀娜美丽。
于是，春姐满意地笑了：“你长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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