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宋悝合上药箱，把它背在身上，说道：“对了，此次去西北，我暂时不能随你一起过去。你身上的伤，又离不开人。我已经把法子交给妇好，到时候让她先随你过去。”
赵睿广睁开眼睛看他，“你舍得？”
宋悝咧了下嘴，“舍不得也没法子，谁让我这女儿就中意你呢。”
赵睿广没有接话。
宋悝知晓他的心思，转身往门外走，“记得替老头子照顾好妇好，若是她受了什么委屈，老头子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说完，掀开帘子出去。
赵睿广看着随风摇动的帘子发呆，还有五日，他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
第二日，秦良玉穿戴整齐，在帐子里坐了半个钟头。
昨夜云穆来说，今早回临安城。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怕他们没起，就在屋里等着。见时间差不多，才掀开帘子出去。
秦良玉走到门口，见一身白衣的赵睿广，负着手站在门外。背对着她，看着远处的朝阳，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想退回去，教还没动，赵睿广突然转过头。见到她，微微一笑道：“醒了？”
他身后的阳光，随着他的脸洒过来。整个人都沐浴在晨曦当中，格外引人注目。
秦良玉愣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走到他面前行礼，“臣女……拜见三皇子。”
说完，要跪在地上。
赵睿广及时拉住她的胳膊，“还在生气？”
秦良玉低着头，“臣女不敢。”
赵睿广被她逗笑，“都这般了，还不敢？”
秦良玉见他语气里带着笑意，隐隐有些生气，她抬起头道：“三皇子就莫要开臣女玩笑了，臣女只有一个脑袋，不够掉的。”
赵睿广表情凝住，“在这世上，无人敢要你的脑袋。”
“那你呢？”秦良玉脱口而出。
她说完，觉得自己太冲动。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垂头看地，等候发落。
刚才还一脸严肃的赵睿广，听见这话缓缓笑了，“……自然不能。”
他说的是‘不能’，不是‘不敢’。
像在开玩笑，又带着认真。
正当秦良玉满心猜疑的时候，秦云穆走过来，见他们站着不说话，疑惑问道：“阿姐，你怎的了？”
秦良玉向后退一步，和赵睿广拉开距离，“无事，马车可是套好了，何时出发？”
秦云穆奇怪的看了看他们，说道：“早就套好了，就等你和三皇子了。”
秦良玉点头，率先往门口走。
秦云穆站在赵睿广身后，看着她说，“三皇子，我阿姐这是怎么了？”
赵睿广对着她笑着说，“和我置气。”
说完，抬脚跟上。
秦云穆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个人。
和他置气？
在这世上，敢生他气的人，恐怕只有他阿姐一人。
秦云穆抖了下身子，悻悻的跟上去。
坐上马车，秦良玉不想理旁边的人。
因为赵玉陵昨夜随赵孟现回宫，他们只剩下一辆马车。如果她会骑马，也不会和他共处一室。
赵睿广靠在细软上看书，虽然视线没有离开书页，但一直没放过这边动静。
见她盯着门口不动，叹了口气，放下书，从暗格里捻了快酥糕递给她，“吃一些吧。”
秦良玉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随着他的手向上看，赵睿广很认真的盯着她。
“不吃？”赵睿广见她迟迟不接，皱起眉头。
他想用一块糕点哄她，还真把她当做五岁孩童了。
秦良玉略微迟疑了下，接过糕点，“谢三皇子。”
赵睿广嘴角轻轻上扬，坐回来，“吃吧。”
秦良玉见他心情变好，在心底儿叹了口气，果真把她当成孩子了。
马车里，重新恢复寂静。
拿着书的赵睿广看了看她腰间，还系着来时的香包，随意问道：“赵孟现送你的玉佩，怎么没戴在身上？”
秦良玉捏着糕点说道：“我让玉陵公主还给二皇子了，那东西如此贵重，我收不得。”
赵睿广看着书，“恩……”
秦良玉见他面无表情，顿时没了吃东西的心情。趁他不注意，摸了摸袖子里的物什。
昨天下午回来时，明明已经交代赵玉陵帮她把东西还回去。谁知道夜里，这块玉佩还在她床上。
一定是赵玉陵不敢得罪赵孟现，又把它送回来了。
虽然这只是块玉，但是赵睿广如此在意，不敢让他知道东西还在她身上。不然，又会是一场风波。
赵睿广看着书，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说，“过几日，我就要去西北。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秦良玉转头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顿了一下，说道：“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赵睿广摇头，把书放在腿上，看着她说道：“再过两日，父皇的旨意就会下来。到时，你便可放心，我不会弃你不顾。”
秦良玉皱眉，什么意思？
她正要问清楚，赵睿广重新执起书，不再看她。
秦良玉盯着他看，眉头紧锁。
弃她不顾？皇上的旨意？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
半个钟头后，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下。
因为回来之前，没给祖母消息。他们下来的时候，只有管家领着几个小厮在门口等候。
秦良玉看着熟悉的府门，眼眶一热。才出去几日，就恍如隔世。看来，她还是离不开这一方天地。
一行人往里面走，刚过影壁，老嬷嬷带着几个丫鬟疾步迎过来。
她走到面前，秦良玉见她面色凝重，问道：“老嬷嬷，何事这么着急？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儿了？”
老嬷嬷立刻说道：“大小姐，你可回来了。快去救救二姨娘吧，夫人昨日滑了胎，有人看见是二姨娘把她推下河的。老夫人命人把她关进柴房，准备明日让人送她出府。”
送出府，只是好听的说法。其实是要把罗玉琴带到荒郊野外，秘密处死。她是从相府出去的人，要是有什么事情从她嘴里传出去，一定会影响相府名声。
更重要的是，她还是秦光启的妾室。再嫁他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秦良玉看了眼赵睿广，他点了点头，“去吧。”
秦良玉朝他行了一礼，随老嬷嬷往东苑走。
到了地方，秦老夫人跪在佛像前念经。她面容紧锁，手里的佛珠转的比以往要快。
秦良玉轻声走到她身边，喊了一句，“祖母，”
秦老夫人睁开眼睛，见到她，面上一喜，“姐儿，你从郊外回来了。”
秦良玉点头，把她从团蒲上扶起来，坐在椅子上，“祖母，我听老嬷嬷说娘亲滑了胎，她可好些了？”
秦老夫人对着院子里的梅子树叹了口气，“还在屋里躺着……听你李叔说，是个男婴。唉，你娘亲此生与孩子无缘。一会儿，你去好好宽慰宽慰她，莫要让她太过伤心。”
秦良玉点头应下，见她表情不对，不知道要不要替罗玉琴求情。
她想起她要被赶出相府，默默叹了口气说，“祖母，二姨娘她……”
“莫要与我提那个贱妾，如若不是她，你娘她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秦老夫人胸口上下起伏。
一提到这件事情，她就生气的很。
本来罗玉琴和魏婉茹在后花园里赏花，一切都顺利的很。谁知道要回来的时候，她竟然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魏婉茹推下池塘。
若不是被无意中路过的小厮看见，恐怕相府现在就是一尸两命了。
秦良玉见她反应这么大，显然是断定这件事情是罗玉琴做的。
自从她怀孕，罗玉琴就有些避着她的意思。在外人看来，她是因为妒忌，所以才故意疏远。
而且，魏婉茹落水时，身边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她推她入水，又能是谁。
秦良玉拍着秦老夫人胸口，安慰道：“祖母，您消消气，莫要气坏身子。”
秦老夫人对她笑了一下，说道：“刚从城外回来，累了吧？快回去休息，等下午再来陪祖母。”
秦良玉见她恢复平静，站起来说道：“那孙女就先告退了。”
秦老夫人点头，“去吧。”
秦良玉走出门外，到了偏院，她问老嬷嬷说，“二姨娘现今还被关在柴房？”
老嬷嬷点头，“是。”
秦良玉掉转方向，往那边走。她刚走三步，回头问道：“老嬷嬷，您也认为此事是二姨娘所为？”
老嬷嬷笑着垂头，“回大小姐的话，目睹此事的小厮，是如此说的。”
秦良玉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要走。
老嬷嬷又说，“大小姐，夫人是老夫人的亲侄女儿。如今她遭此大难，老夫人自然伤心不已。还望小姐空闲的时候，能去多陪陪老夫人。”
秦良玉仔细盯着她看，她脸上的表情还与之前一样，不远不近。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嬷嬷，祖母身边能有您照顾，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福分。”
老嬷嬷弯了下腰，“多谢小姐夸奖，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老奴就先退下了。”
“去吧。”秦良玉说道。
她看着她走进正院大门，才继续往柴房走。
到了地方，秦良玉站在门口，看着无处落脚的院子。
说是柴房，其实就是个废弃不用的院子。到处长满杂草，很像皇宫里的冷宫。
她看着眼前这幅场景，想起了三年前在宫里看见的漪澜院。两者不相上下，完全想不到里面住着人。
秦良玉用袖子捂住鼻子，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门口。她推门进去，满脸污垢的罗玉琴缩在拐角，一动不动。
她的脚腕上锁着铁链，旁边是一碗快要发霉的米饭。
“二姨娘，你可还好？”秦良玉说道。
罗玉琴看着她，微微一笑，她满不在意的说，“我想过会有人来，没想到第一个却是你。”
秦良玉看着她脸上极其妖艳的笑容，褪去往日的遮掩和算计，此时的她显得异常美丽。就算身处这样的环境，也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慌乱和害怕。
秦良玉放下袖子，问道：“二姨娘向来聪明，良玉佩服不已。只是……今日怎么这么不小心，遭人陷害，落到如此地步？”
罗玉琴疑惑的皱起眉头，“你认为我是被人陷害？”
秦良玉没有回答，看了看周围环境，说道：“虽然无处下脚，倒是个遮风避雨的好去处。二姨娘先委屈几日，等祖母气消了，自然就放您出去了。”
罗玉琴探究的看着她，随后微微一笑道：“她会放过我？别做梦了。秦良玉，你可知我每次见到你，都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觉得你不是十二三岁的孩童。”
秦良玉天真的说，“二姨娘，您说什么呢？良玉可是您看着长大的。”
罗玉琴抬眼看着房顶，说道：“若是没有魏婉茹，我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可要是有她，你就不会把我当成你的娘亲。原以为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会稍微偏心一点儿，没想到还是把你和云穆视如己出。有些时候……我对她是又恨又爱。”
秦良玉疑惑，“二姨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罗玉琴收回视线，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慈爱，“你可是当初你被抱回来时，我是第一个抱你的人。到如今，我还记得握着你的小手的感觉，软软的，到现在，我都忘不了。”
她陷入回忆，秦良玉眉头皱的愈发的深，“二姨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玉琴视线变得狠戾，“良玉，我才应该是你的娘亲，而不是那个魏婉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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