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临近午夜，大夫从账内出来。他满头大汗，面容苍白，不似之前从容淡定。赵睿广这次病发突然，应该很棘手。与上次相比，要严重很多。
秦良玉走过去问，“大夫，他如何了？”
宋悝没有立即回答，觉得赵睿广这次碰到麻烦的女子。明明已经猜到他伤势严重，从她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着急。
他擦了擦汗，答道：“回小姐，公子这次的病，发的急。白天的时候，是否碰过什么重物？”
秦良玉猜的不错，果不其然和下午射箭的事儿有关。只是他并没有拉弓，怎么会受伤呢？
“下午时，他曾射过箭。”她说道。
宋悝凝眉想了想，点头，“那就错不了了，小姐，里面这位公子本就身患隐疾，不能勉强使用重的东西。他现在之所以会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也是因为气血两空，伤了要害。老夫已然尽力，公子能否醒来，还得看他造化。”
秦良玉心口一颤，看了眼身后的营帐。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如果他在这里出什么事情，让有心者抓住把柄，一定会治罪相府。
秦良玉有些着急，“那现在要如何做？大夫，请您再想想办法，他不能出事。”
宋悝垂眸点头，“老夫已经命人熬了药，喂公子喝下。接下来，还要请小姐多废些心思。”
秦良玉一直提着的心，稍微放下去一点儿，“我要如何做？”
阴影打在宋悝后背，他的脸躲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为今之计，得先让公子退烧。望小姐，每隔半个时辰，就用老夫配的药水替他擦拭身体。等天明了，烧基本可退。”
“……”擦拭身体？这算什么法子？
秦良玉虽然知道用酒精擦身体，可以退烧。但是，她从来没帮别人做过。而且，自己和赵睿广都是快要成年的人，昨夜共处一室，已经遭到诟病。如今还要她脱衣服，若是让旁人听去，那她就解释不清了。
宋悝见她呆愣着脸，一动不动。轻抿嘴唇，一本正经的等她答复。
秦良玉心中挣扎，摇摆不定。又想起赵玉陵为了替他出头，连清白都可舍去。她又在纠结什么？而且，作为现代人，害怕这些有些说不过去。
她悠悠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夫，有劳您了。”
说完，掏出一袋碎银子给他。
宋悝这回儿没有去接，他摆了摆手说道：“小姐，老夫明日还得过来一趟。就不用如此费神，等公子醒来，再一起给老夫，也不算迟。老夫先回营帐配药，您一会儿派人来取即可。”
秦良玉点了下头，把荷包收回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帮赵睿广擦拭身体的事情，没有时间思考这些。
宋悝动了动嘴角，面不改色的越过她，往营帐走去。
秦良玉对着幽黄的门口发了会儿呆，然后掀开帘子，弯腰进去。
***
秦云穆把打来的药水放在架子上，见秦良玉对着床发呆，忧心忡忡的说，“阿姐，还是让我来照顾三皇子吧。”
他现在特别后悔下午贪玩，和何开骑马出去打猎。要是在他们身边，赵怀壁也不能这般欺侮他们。若是这样，三皇子也不会死气沉沉的躺在这里不动。
秦良玉摇了下头，走到架子旁边，拧了条热毛巾替赵睿广擦脸，“不必了，你出去吧，我留在这里便可。”
“可……”赵怀壁欲言又止。
秦良玉说，“他是三皇子，不能在相府出任何差错。你动作粗的很，哪里能照顾一个病人。就莫要在此杵着了，回去休息吧。”
秦云穆见她坚持，站了一会儿，掀开帘子出去。
秦良玉擦的仔细，替赵睿广擦完脸。叹了一声，把毛巾放在一旁，替他脱衣。
她身体还未发育成熟，个子虽然比旁的女子略高一些，但做这件事情还是吃力的很。刚替他脱下外袍，脸上就起了一层汗珠。
时间还早，离大夫说的半刻钟还有些距离。她停下来，用赵睿广用过的毛巾擦脸。她用手扇风，休息一会儿，准备替他脱掉剩下的衣服。
她刚碰到赵睿广的胸口，他就睁开眼睛，疑惑的盯着她。
一会儿后，他说道：“你在做什么？”
秦良玉身体一僵，说道：“大夫说了，让我每隔半个时辰，就替你擦拭一次身子。”
怕他不信，还特地指了指桌子上的药方。
赵睿广没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秦良玉直起腰，有些迟疑。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头，说道：“还有些冰，我还是替你擦擦吧。”
说完，拿起毛巾，要替他擦手。
秦良玉握起他的手，赵睿广就用力一挥。她没想到，立刻向后面退了两步。
“你干什么？”她声音带着怒气，皱眉看着他。
赵睿广看也不看她，声音低沉，“出去。”
“你……”秦良玉把毛巾往地上一丢，闭眼忍住怒火，“赵睿广，你病得不轻，需要人照顾。”
这是她的底线，被晾了这么久。还能做到这般，已经是她最后能做的事情。
赵睿广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与之前相比，态度柔和很多，“……出去吧。”
“你……”秦良玉见他油盐不进，冷笑她的白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头也不回的走出营帐。
赵睿广听着身后帘子摔下来的声音，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
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贪恋她的气息，才一直不睁开眼睛。他本想就这么装下去，谁知道她竟然要替他宽衣解带。她的手刚触碰到他的身体，就快忍不住了。
鼻尖还有一抹清香，周围都是她的气息。
他紧紧攥紧拳头，看着身下高高鼓起的被子，身体僵硬。
要是不把她撵出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宫里像他这么大的皇子，府中已有妾室。他早就到了近女色的年纪，只是没有向父皇请旨而已。
她要是再继续下去，他仅剩的理智就会全然消失，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来。
赵睿广重新闭上眼睛，嘴角向上勾起，有一丝嘲笑。
秦良玉出了营帐，一直在周围盘旋的秦云穆见她出来，立刻跑到她身边，“阿姐，三皇子醒了？”
秦良玉冷着脸说，“暂时死不了，你让隔壁大夫进去看看他，我先回营帐了。”
秦云穆见她脸色不对，想必是受了什么欺负，停下来看着她往前走。
等到她快进营帐的时候，他高声说道：“阿姐，三皇气去西北的时日定下来了。五日后，他就要随舅舅出征。”
秦良玉刚拽住帘子，立刻停在原地。
秦云穆见她停着不动，以为她会回头。
一会儿后，就听她说，“与我何干。”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进去。
秦云穆对着合上的帘子挠了挠脑袋，以前见她那么在乎三皇子，还以为是喜欢他，现在看来，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儿事儿，像他会错了意。
从营帐出来，要去看赵睿广的何开，见他对着夜色发呆，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向前望，说道：“站在这里作甚？”
秦云穆移开视线，摇了摇头，“无事……你是要去三皇子那儿？”
何开点头，“过去看看，正好去商量商量五日后去西北的事情。”
秦云穆说，“那我随你一起过去。”
何开点头，两人一起往赵睿广的住处走。
他们进去的时候，宋悝正在他把脉。何开撩了下袍子，立即说道：“三皇子，皇上的旨意下来了。五日后，您要随尉迟将军，出征西北。”
宋悝松开手指，赵睿广把衣袖放下来，“知道了。”
何开见他丝毫不在意，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
赵睿广说道：“游击也随我们一起过去？”
何开有些吃惊，他也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原以为他会做些什么，现在看来，他早就猜到了。
“是，”
赵睿广说，“是本宫向尉迟恭推荐他的。”
“为何？”何开皱眉。
他一直以为他不会放过游击，会找机会除掉他。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要求带他一起过去。游击怎么说也是游朝闻的儿子，若是他一心帮他父亲，那就会和他为敌。到时候，也是麻烦一桩，做什么事情都不好施展拳脚。
赵睿广笑了一声，说道：“游朝闻就游击一个儿子，若是他出什么事情，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本宫把他带在身边，一方面是为了挟制他。另一方面……游击这人虽然贪玩了些，但好好培养，未来必然会成为本宫的左膀右臂。这事儿……还得交由你去完成。”
何开敬佩他的计谋，抱着拳道：“皇子英明，属下愧不敢当。”
赵睿广微微点了下头，看向秦云穆，“你可是想好，一定要随本宫出发西北？”
秦云穆早就想要上阵杀敌，刚才见他那般睿智精明，立刻不怀疑心中所想。
他抱着拳说，“是……”
赵睿广没有立刻说话，停了一会儿，说道：“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何开和秦云穆对视一眼，说道：“属下告退。”
说完，两人一起退出账外。
他们一走，整理药箱的宋悝说道：“老头子见女娃娃蛮在乎她这个弟弟，你把他带到西北，她不会怨你？”
赵睿广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道：“不知。”
“不知？”宋悝笑看着他，“这个世上，还有你猜不到的事情？”
赵睿广苦笑一声，谁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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