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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东成西就 四十四


  好像就是转眼的工夫,阳光就充满了恶作剧,照在身上如芒刺在背,谭俊玲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心里怒火越来越多。她望着楼上,那楼上声音安静的好像没有人气,莫不是两个人都死了?

  一定是的。她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如果说宁可儿讨厌,颜西子就更可恶,你不知道,她是我讨厌的人么?你怎么把人给我家里招呢?真可恶,真可恨,她恨得牙齿痒痒,瞧对方那神态,进来的堂而皇之,理直气壮。那模样,简直和她妈妈的一模一样。这是谁的地盘,这是我谭俊玲的地盘。真可恨,真可气。

  晓玲端着汤要上楼。她及时喝过去一声,“干什么?”晓玲紧张地站住,抖抖索索地,那碗在手里都晃动了。“给嫂子把汤送,送上去。”

  “她没有腿么?”谭俊玲大声嚷,估计,整栋楼都听到了。她恼火万分地,“是不是怀了个孩子,就连路都不会走了?”

  楼上,没多久,就有脚步声下来。两人下了楼梯,可儿边走边说:“不管有没有胃口,你也要吃,总是不能全吐完的对么,只要留一点,你都没有白吃,否则,营养真的不够呢!”

  “嗯,”颜西子说:“我知道了,再没胃口,我也要吃,可是不知道这种难受的滋味什么时候会消呢!我上个月胃口还不错呢!”

  “说不一定呢!因人而异。”

  “可儿,”她由衷地说:“我真佩服你,我一个已经够难受的了,你当时的身体并不好,怀着两个孩子,你都可以坚持下来,我想,你真的了不起。”

  “谁都能做到。”可儿说:“任何一个做母亲的,都会为了孩子这么做。只要她心中充满爱。”她说完这句,正好走到了楼梯口。那边看见谭俊玲冷若冰霜地坐在那儿,几乎动都没动,她走过去,悄悄看着对方,硬着头皮地打招呼,“阿姨,我先走了。”

  谭俊玲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皮都没撂一下。可儿逃一样地往外就走,真的后悔自己来这趟了。

  颜西子送她到房门口,颇有顾忌地看了眼谭俊玲,对方满身满脸都写着敌意,都写着火气,可是,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我送你。”

  房门关了,那踢踢踏踏的高跟鞋声下了台阶,延伸到大门口。晓玲慌张地看了一眼谭俊玲,她太熟悉对方身上的这种气息,这种味道,这空气都像是拉紧的弦,打开的弓。她如临大敌地躲到厨房去了。

  偌大的客厅,就剩下了谭俊玲一个人。她坐在那儿,全身都是僵硬的,每根汗毛都直立着。“谁都能做到。任何一个做母亲的,都会为了孩子这么做。只要她心中充满爱。”

  什么意思?她们在嘲笑她,讽刺她么?什么是自己没有做到的?也就是,她们在楼上一定是在聊她了,聊了那么久,一定不会说她什么好话,瞧她们的表情就知道了。她几乎立即就肯定了她的猜测。

  房门打开了,人进来了,跟着进厨房了,旁若无人一样,瞧么,她已经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可以在这个家里自由接待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她的敌人?

  谭俊玲站起了身,怒火在她身体里已经长成了一个张牙舞瓜的怪兽。她进了厨房,看着晓玲在包包子,颜西子在喝那汤,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背对着门口,靠着案板,好像筑起了一道防线,整个后背都是备战的状态。

  “谁让宁可儿来的?”她厉声问过去。颜西子一惊,讷讷地,“我不知道她会来。”

  “你不知道我讨厌她么?”谭俊玲铁青着脸过去。她横在颜西子身边,立即,她的身影挡住了大片阳光,整个厨房都暗了。“没有家贼,绝引不来外鬼。”她咬牙地盯着颜西子的侧面脸,盯着她手上的汤碗,真恨不得抽她一个耳光:“你们真处的好,外面大把一片天,干嘛非得把人往家里招?我看你是成心的,成心找我不痛快。”

  “没有,我没有让她来。”

  谭俊玲冷笑一声,“我就说你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你对上次的事还怀恨在心,可是,你又不能明着说,你明知道我讨厌宁可儿,你就把她往家里招,你简直可恶,你简直阴沉。”

  颜西子想保持沉默,想不说的,可是,看着谭俊玲的架势,她不会放过她,无论是说与不说,她都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我怎么能不理她呢!到底,到底是一家人对么?”

  “谁和她是一家人?”谭俊玲的声音尖锐起来,像被刺扎到了,“我们不是一家人,你应该知道你是哪边的,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少和那边人走的近,你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把她们的话当成至理名言,什么汤?”她瞄了眼颜西子手里的东西,“这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不会弄么?怎么胃口不好,就喝这个就好喝了。”她气急恨急将那壶汤整个撸到地上。

  晓玲吓得诚惶诚恐,放下手里的东西要去收拾。

  “滚一边去。”谭俊玲怒斥一声。晓玲整个人抖索成一团,丢了手里东西又手忙脚乱地去包包子,可是,她弄翻了碗,碰掉了勺子,又把一根筷子刮掉了地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她没魂地将东西抓到手,放回原处,大气不敢出地包着包子,手抖得一塌糊涂。

  颜西子依然端着碗,她盯着碗里的汤,冷静地说:“我为什么不能和她来往?她是我老公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

  “你老公的妹妹?”谭俊玲怪笑一声,“我看你是真傻假傻啊!那两人同居过的,处过男女朋友的,已经——”

  “妈,”颜西子及时阻止了她下面的话,她的脸色变的有些发白了。她把那碗放下,紧张地去看谭俊玲,声音痉挛着,“你不该再往下说了。”

  “我怎么不该这么说?”谭俊玲来了劲,“不是我说的,是事实。”她瞧着颜西子那逐渐发白的脸色,为打击到对手而兴奋起来,“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你装糊涂,我说你心机深沉,你不服气,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和自己老公喜欢过的女孩成为朋友,那个人每天可以堂而皇之地在你面前出现,你不能嫉妒,你不能让你老公不理她,如果你不是有所图,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开?”

  “妈,”颜西子靠着那案板,手指甲死命扣着流理台的边缘,她的嘴唇都完全没有了血色,上下牙齿都在打着架,“那都过去了,难道你希望你儿子永远放不下么?”

  “我说的是你,”谭俊玲尖声说:“我放不放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放不放的下。他们是兄妹,他们发生过关系,你看见她不恶心么?你怎么能和她友好相处的?你怎么能做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没一个人女人能像你这么大度的,我真该对你刮目相看呢!”

  “妈,你不该这么说的,”颜西子把目光从谭俊玲脸上调开,她盯着那碗汤,固执地盯着,表情执着坚定,声音尽管颤抖,却字字清晰干脆地,“我信任他们。我不止信任我老公,我也信任可儿。他们说没有那事就是没有那事。”

  谭俊玲尖笑了一声,好像听到了大笑话一样。她惬意地靠到案台上,刚刚的郁闷因为这顿发泄舒缓了不少,她简直有些快活了。“这你也信,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几个月,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信么?我可不信,我那儿子——”她几乎笑了出来。她搜肠刮肚想找些最恶毒的词,只要能打击到对方的,都可以用来一用。“我那儿子,火气阳刚的——,”她忽然住了口,她像看到了一个怪物一样地瞪着厨房的门口,脸色倏然苍白。

  颜西子扶着那案台,她的身子紧紧靠在那案台的边缘,可是,她的身体仍然控制不住的发着抖,不止她的身子,好像整个案台都在抖,不止整个案台,连整栋房子都在颤抖,

  “你可以去恨可儿的妈妈,可是,你不该去恨可儿,她到底是你儿子的妹妹,他们有一半血液是相同的。我信她,不要说是他们没有那种关系,就是有了,我也得接受,因为那不是他们的错,因为一切都过去了。为什么,你不能为了你所爱的人,爱屋及乌?你恨我,你讨厌我,我一直以为,不管你多么不喜欢我,你都是爱你儿子的,你怕你儿子被我占有,你有失落感,你嫉妒,我明白你,我已经准备敞开心胸来接受你了。可是,当你说完这么多话,我现在准备收回我所有的念头,”

  她低着头,泪水涟涟,受到打击般地摇头,声音哀痛而悲切,“因为,我不准备爱你了,因为你太可怕。你为了打击我,不惜伤害你儿子。你知道,你说出这些话会有什么后果么?如果他少爱我一点,如果我少爱他一点,我们就完了。”

  她的声音低弱了下去,像蚊鸣般的,“我到现在,都没敢告诉他,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些话,我不会走了三个月。可是,我怕他伤心,因为他的母亲不信任他。我现在都在后悔,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为什么不亲自问问他?如果我一早能问清楚他,我怎么会平白无故损失了三个月?如果我不是怀了孕,如果不是我需要钱,如果不是我去刷了卡,如果不是他及时找到了我,我们就完了。”

  她突然抬起眼皮,直视着她,墨黑的眼珠上燃烧着滚滚烈焰,她的脸色虽然苍白,却是坚定的,凛然的,不顾一切的。她抬高了音量,大声地,愤然地,“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打击我,我已经预备不理你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因为我爱他。”她突然激烈恼火地冲她拼了命地喊了一嗓子,“我永远不会再信你了,因为你是一个狠心的妈妈。”

  谭俊玲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的脸白的和她一样了。她像受到惊吓地盯着那厨房门口,眼珠突的像个桃核,对话颜西子的话置若罔闻。

  颜西子还要再说,因为她满心里悲愤的情绪。可是,她突然间停住了,喉咙里的东西哽在那儿了,因为这厨房的气氛是古怪的,她像掉到了冰窟里,后背起了一层凉意,突然间,她听到了晓玲的一声惊呼:“哥。”

  她的心骤然往下沉过去,她倏然转过头来,看见谭东城像一座黑塔一样靠在厨房的门口,用手撑着门框,他的脸色青白混杂,眼珠复杂难解的盯着谭俊玲,脸上一点没有表情。

  “儿子。”谭俊玲张皇失措地叫了一声。她有些畏惧,有些害怕地望着儿子,心里隐隐生出些怯意,因为,谭东城的表情是她没有见过的,他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疏远,还冰冷。她被这份冰冷弄的心头混乱,“儿子,”她的声音怯懦下去,心里开始懊悔刚刚的口没遮拦。

  “老公。”颜西子也叫了一声,她无可抑制的心头发慌,比刚刚慌乱一百倍。

  谭东城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始终谭俊玲的脸上。他只是嘴里在说,“晓玲,扶你嫂子上楼。”晓玲一分钟不敢耽误地放下手里的活计,将颜西子扶着离开了厨房。

  厨房里安静了,很安静很安静,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谭俊玲被这份安静弄的心里发虚,她想过去,想和儿子说点什么,可是,她没敢。突然间,她就发现,她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一个巨人,他的压力几乎是铺天盖地的。她有些上不来气,胸口的地方开始紧缩。

  “很多人从小都会问自己的父母,”谭东城一瞬不瞬地瞅着她,开了口,“我是从哪里来的?我是你生的么?从小,我就知道,我的父亲是乔风,母亲是谭俊玲,因为不止我跟着你的姓,我的长相更像你。所以,我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我今年三十四岁,算是过了一半了,我到今天,此时此刻,我突然想问这句,妈,我是从哪里来的?我是你生的么?”他用手势阻止了谭俊玲要发出的声音,“你不要说,等我说完。”他继续看着她,继续说:“我活了三十四年,什么事都算是经过了,什么人都算是见识过了,但是,我仍然认为自己是孤陋寡闻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母亲,至少没有感同身受一个母亲可以冷血绝情到这个份上。”他再用手势阻止她,“我说过,你不要再说了,你让我一次说完,因为,你的话我已经听得够多了。”他望着她,表情平静,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沉痛和哀伤。“我常常觉得对你是内疚的,因为,从小,我和我爸就亲近,和你不亲,但是,我心里知道,尽管我们没什么话讲,但我仍然是爱你的,结了婚,有了孩子,我觉得,我更能体会你那份落寞,那份孤独,所以,不管我怎么知道,你和西子一定会不和,我仍然冒了这个险,选择和你同在一起,我知道,我尽管不能和你聊天,陪你解闷,但是,至少,我可以让你看见我们,听到我们的声音,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怎么去做人家的儿子。如今,看来,我是失败的,因为,我没有能力让我的母亲去爱我,没有能力让她爱屋及乌,没有能力让她体会我的伤痛。但是,即使你不去爱我所爱,没有能力去帮我疗伤,我绝不会认为,你会忍心在我的心口戳上一刀。”

  “儿子,”谭俊玲终于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嗓子,她眼泪纵横,身子簌簌发抖,她两手扶着那流理台,懊悔地看着谭东城,“我无心的,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我只是——”

  “出了那件事,别人信不信不重要,”谭东城继续说:他的声调依然是平静的,“但是,许桡阳信,我爸信,宁雪信,如今,西子也信。你不信,你不信没关系,你就把它埋在心里,何必一定要说出来呢!是不是,你觉得我现在太幸福了,我的幸福得来的太容易,我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我喜欢的人,天下的女人多的是,没了这个可以有那个。”他突然间撑不住了,他的平静被撕开,他红了眼眶,冲她摇起了头,“妈,你真的希望我死么?”他眼眶湿润了,有泪光弥漫在眼珠上,他沉痛地注视着谭俊玲,“你希望我仍然生活在过去,出不来,如今有个女孩成了我的救赎,你觉得生活太平静,便没了趣味。”

  谭俊玲猛烈摇头,用手捂住脸,哭泣着说:“不是的,不是的。妈不是这么想的。”

  “你不是这么想的,你却是这么做的。”他苦笑了一下,笑的又无力又衰弱,“妈,人人都说血浓于水,我现在不这么看了。千万别逼我做出选择。”他掉头,离开厨房位置,边走边说,“别再欺负西子,别逼我做出选择,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如果我从这家里搬出去,我就永世不会再搬回来。”

  “儿子。”谭俊玲哀然喊了一声,老泪纵横,再无法抗住,她跌跌冲冲地扑向厨房门口,扶着门框,向着谭东城的方向伸手过去。“儿子,儿子,”她悲戚地喊着,“我不是故意的,原谅妈。”

  谭东城头都没回地上了楼。楼梯口,只一会儿就空荡荡的了,整整一栋楼都空了下来,谭俊玲扶着那门框,呆呆地看着,突然间,那种萧索的孤寂的冷清就劈头盖脸地冲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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