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东成西就 四十二
时间一天天过去,谭俊玲开始发现。颜西子的那些朋友不经常来了,家里似乎安静了许多,那些咯咯的笑声好像是几百年前的事。儿子经常回来,回来,两个人就呆在楼上,直到吃饭的时候,才能看见他们。晓玲的话比以前还少,大概是在颜西子那儿都说完了,到了她这儿除了低着头做事,多一个字没有。
颜西子自那次两人冲突以后,再没有反驳过她,她用了最好的态度和她道了歉,在儿子面前,她不能得理不让人,不能太过倚老卖老,于是,那次的冲突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在谭俊玲的内心深处,颜西子的那席话,等于是往她心里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扎了那么一刀。
她心里憋着气,有意找对方的麻烦。可是,颜西子刻意减少了在她面前出现的机会,除了在一个饭桌上吃饭,她几乎很少见到对方。她缩小了她的活动区域,减少了和她冲突的机会,不论她说什么,哪怕语气不好听,对方也虚心听着,多一句不反驳。这使得她根本找不到对方的把柄。
然后,到了这一天。午觉起来,谭俊玲就觉得心里闷,近来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了,哪哪都觉得不通畅。昨儿下午,叫那个晓玲给她煲点银耳雪蛤。想不到,那丫头竟然给忘了。她跟着又想起,似乎午餐也叫晓玲给她做点冬瓜汤降降火,好像对方也没有弄。
这还得了,难道她忘了自己才是这家里的女主人呢!她掀了被子起来,几乎立即火气就往头皮上窜了。她换了衣服下楼,人在楼上就听到楼下咯咯的笑声,那两人说的热火朝天,把厨房弄的一塌糊涂,锅碗瓢盆拿出了一堆,案板上都是。
她变了脸色,大声说:“你们在干嘛?”她想,她的嗓门一定很大,因为那两人被惊动了,都有些害怕了。
“妈,”颜西子紧张地说:“我从网上新学了一道菜,是东城爱吃的,我准备做给他。”她的声音到后来绷紧了,因为,谭俊玲的脸色比刚刚还难看。“结果呢?”谭俊玲没好声地说,瞄了一眼那瓷碗里的东西,“要卖相没卖相,把这个厨房弄的乱七八糟,瞧瞧,你妈就没教你怎么下厨房做饭的么?”
晓玲惶恐地:“阿姨,我来收拾,没关系。”
“要你接话。”谭俊玲喝了一声,随即把矛头指向晓玲,怒火万丈地,“昨晚,要你拿给我的东西呢?”
晓玲战战兢兢地,“阿姨,你,你要我拿什么了?”
谭俊玲立即怒火飞向了眉头,瞪圆了眼睛,“你忘了?你竟然忘了?我让你炖的银耳雪蛤呢?”
“阿姨,”晓玲害怕了,“你,你后来不是说,算了么?我,我以为你不要了。”
“我什么时候说算了的?”
晓玲瑟缩地低着头,扣着裤子,支吾地,“你,你是说了的。”
“你吃了豹子胆了你,我什么时候说算了的?你拿不准,不好问问么?”她把眼光往颜西子那边瞄过去,恶声恶气地,“你不是每天都话挺多的么?怎么该说的你不说,不该说的,你倒说个没完没了?你该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这个家是谁说了算,我才是这家的女主人,你擦擦你的眼睛看清楚,别以为东城护着你,我就动不了你,想篡位你想都别想。”她用手拨拨案板上的东西,将那些盆碗弄的叮当响,“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都拿走,省的看着碍眼。”
颜西子一言不发将那些东西收拾好,做好的那盘粉蒸肉,她不动声色放到了一边。谭俊玲瞄到了,讥笑了一声,“真难为你了,你妈养你这么大,就不教教你怎么做饭的么?这种东西,你竟然还想拿到人前来?”她还想再说话,院子里,有车开进来,一前一后,她立即收了话,等到那车上的两人进门来,她已经笑逐颜开了。“怎么这么好,你们父子两个同时回来?”
“我爸说过来吃饭。”谭东城将手里袋子拿进来。晓玲接过去,拿进厨房。看见颜西子在那儿擦眼角,她轻声说:“嫂子,哥和叔回来了。”
这会儿听到乔风在客厅那里朗声说:“丫头出去吃饭不方便,外面又没有家里舒服,我想还是在家里吃吧!”
颜西子从厨房出来,见到乔风,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爸,你回来了。呆了这么久,真想你呢!”“瞧瞧,”乔风乐笑着说:“还是女儿好,儿子就没说这句。”
谭俊玲冷眼瞧过去,听不出情绪地说了一句:“儿子和媳妇都和当爸的好,真是夫唱妇随呢。”
“夫唱妇随不对么?”乔风接了她一句,那边仔细端详颜西子的脸色,“嗯,丫头,看脸色还不错。胖了点,老刘说,孩子这两月长的很快。是个男孩呢!”
颜西子在他的注视下,红了脸,扭捏地,“爸,是不是男孩不一定准呢!”
“现在的技术照的准着呢,我可是按照男孩来准备的啊!”
“爸,”颜西子跟到沙发那边,满面红霞地。“你不是喜欢女孩么?”
“那是女儿。”乔风说。他坐到沙发上,注视着颜西子,眼里带着笑意,“我有两个女儿够了,有个孙子正好。”他跟着放声笑起来,笑声里洋溢着宠爱,“看把你吓的,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就好像,儿子媳妇手心手背一样。”
谭东城和颜西子一起坐下来,“如果是女孩,就再生一个男孩,如果是男孩就再生一个女孩。儿女双全。”
谭俊玲也坐下来,瞄着那三人的亲昵,有些嫉妒的情绪涌上来,嘴里不冷不热地说:“这事可不是由你们决定的,这是要讲缘分的。”
谭东城干咳了一声,望望厨房,拉着颜西子及时站起来,大声说:“晓玲,准备晚饭了啊!中午没吃好呢!”
看着那两人上楼,谭俊玲带着情绪地说:“看看没,你儿子一回来,就上楼,你想和他说两句,得排队呢!”
乔风把目光从楼梯那收回来,眼光在她脸上找了一圈,想想才说:“难得儿子现在找到了一个他喜欢的,我们做父母的应该庆幸,应该帮着他经营这种幸福,难不成你还希望他永远一蹶不振,永远孤家寡人?”
谭俊玲脸色一变,“什么意思?是儿子说了我什么,还是颜西子说了?”
“他们谁都没说,”乔风深望着她,笑笑,“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性格。”他看着谭俊玲脸色更加难看,适时转移了话题,“我下个月还要到加拿大去,你如果方便,不妨跟我过去,呆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回来,散散心也好。”
谭俊玲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冷笑一声,“你不是该带你们家那位么?我不去。”她望望四周,忽然间意兴阑珊了,刚刚那份刻薄没了影子,她有些提不起精神地说:“到哪还不都是一样,有什么可看的,可玩的?我这个年纪,多好吃的东西都吃不出那味道,多贵的衣服都穿不出那种感觉了。”她往楼上瞄了一眼,哼出一声,“你儿子现在正一头劲呢!估计,最巴不得我走的就是他们两个!”
楼上那两人,进了门,谭东城问:“怎么了,还眼泪汪汪的?”
颜西子低眉顺眼地摸着他胸口衣服,被他说中,原本恢复的情绪又多了些委屈出来。她跟着抱住他的腰,轻声说了一句:“你补偿我。”
他没做声,两人靠了一会儿,他才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好几天了,我回来,你睡着,我醒了,你还睡着,都没敢看,”他想要撂那衣服。她满面绯红地阻止他,小声嘟囔,“丑死了,别看了。”
“我非要看。”他把衣服撩起来了,摸摸,“真硬。”他神情振奋有些神往地盯着那肚皮,“真想马上看到他们的模样。”贴着那肚子听了一会儿,他又说:“生命真奇妙,就这么一点点长大,慢慢成人,不论那做母亲的多么跋扈,到底十月怀胎都是受着苦的。所以,做儿子的什么都不能说。”
她含着泪躺在那儿,等着他的头靠近,两个人吻到一起。
她心里被激情包围,被温暖罩住。因为这份“补偿”,所有的委屈都不算是委屈,所有的忍耐都是值得的。因为生命是奇妙的,爱情也是奇妙的。
可是,除了生命奇妙,爱情奇妙外,还有许多不奇妙的,因为,突然之间门被推开了,连半点预兆都没有,谭俊玲像个天外来客出现在门口。
他们被吓了一跳,慌忙分开。她的裙子还半堆在胸口那儿,那隆起的肚子几乎是半裸的。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谭东城这回儿绷不住了,人翻身下来,有些恼火地说,“妈,能不能进来敲个门?”
“干嘛敲门?”谭俊玲理直气壮地:“我以前就是这么进的,这是我的家,我走哪还需要请示么?”她有些委屈,有些伤感地看了眼谭东城,回身就走,“我是来告诉你,你爸爸临时有事走了。想必,你们正忙着,注定是听不到那车声了。你们如果有需要,等下就叫晓玲把饭菜端上床来,那样,你们也不必对着我这个老妈子,免得没胃口。”
房门关了,他们面面相觑,看了很久很久。她温声说:“就当我是给你中场休息了。”
他被她摸着,没说话。
她摇摇头:“就为了这个补偿,我什么都能忍。”
他把她额前的碎发弄到耳后,再看了她一会儿,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人翻身过去,拥住她。他们安静躺了一会儿,听到她开口说:“我想这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想让他姓乔。因为,你是注定应该姓乔的。”
“好。”
“我还想再生一个姓你的姓。”
他再想想,答她,“好,听你的。”
他们又抱了一会儿。她唤他。
他应了一声。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她问。
他亲亲她的额头,“不丑,谁都没你漂亮。”
“真的?”
“嗯。”
她想了想,挣扎着,矛盾着,却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和可儿比呢?”她的声音小如蚊蝇:“我们两个谁漂亮?”
他抱着她在那顿着,好久,他说:“你漂亮。”
“真的?”
“嗯。”
她倏然扭过头,眼睛热烈地注视着他。她的眼睛从来没有如此亮过,像两束闪烁的篝火,将她的整张脸都照的容光焕发,连鼻尖,眉毛都豁亮无比。刚刚所有的低落情绪,所有受的委屈都荡然无存。“你再说一次,谁漂亮?”
他被动地盯着她的表情。有两颗眼泪滑下她的面容,在那轻颤,像钻石般在闪烁。他答,“你漂亮。”
她骤然把头埋到他的脖子里,吻着他的下巴,吻着他的胡茬,吻着他喉结的地方,“谭东城,”她热烈的呼吸,“明知道你是说的假话,我也开心,因为你已经肯为我撒谎了。那么,”她喜极而泣,眼泪在鼻腔里回旋,“那么,还有什么委屈是我不能受的呢!我真希望你妈妈能多骂我两句,多打我两下,因为,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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