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东成西就 三十二
颜西子又打电话了，等待的情绪使她几乎发了狂，再也等不下，再也不想等下去。她的身体里好像有束火苗燃烧起来，快把她整个人烧焦了。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依然是笑声鼎沸的，依然是热闹的，也就是他还在家里。
她等不及那边说话，就大声地带着恼火委屈的情绪嚷了过去，“谭东城，你不是答应我十二点之前回来么？怎么你说话不算数呢！”
“东城啊！”接电话的是谭俊玲，声音不冷不淡的。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紧张的心脏都跳了。电话里背景的声音吵闹喧哗，可是，奇怪，谭俊玲的声音她听的清清楚楚。“东城，今晚可能回不去了，他遇到了多年前的老朋友，谈的正高兴呢！”
“阿，阿姨，”她着急地，她忘了和对方说声生日快乐，她忘了起码的礼貌了。瞧么？这就是家教？谭俊玲没有立即按断电话，避到一边，颇有耐心地听着，奇怪，她怎么突然间就心血来潮了，她几乎可以想象电话那端那女孩焦灼的模样，这令她升起一份莫名其妙的胜利感，到底，儿子还是更看重自己多一些呢！
“阿姨，你能让东城接——”
谭俊玲快速截了她的话，“他在喝酒呢！和小洁聊得正起劲，恐怕不方便接呢！”她几乎是快活地撂了电话。客厅里，爆发着一顿哄堂大笑声，她看了看乔风，今晚，喝的也不少，看样子，也蛮有兴趣呢！她又看了看谭东城，显然，儿子已经喝多了，有位她早些年的老朋友正拉着他喝酒呢！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两个男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陪在她身边呢！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蛋糕已经切了，但是，谭东城没回去。他喝的醉意熏然，谭俊玲说，你还是别回去了，反正，已经十二点了，回去已经是第二天了，你还是留下来吧！有什么事明天回去再说。
事实上，谭东城的确喝多了。酒精起了作用，他和王洁的话题越来越多，他们不知怎么开始辩论起美国和中国的社会制度问题上。到底是哪个国家的好？他显然坚持中国的体制有些地方还是值得称颂的，而王洁呢，自小就在美国长大，难免倾美的思想严重些。于是，两个人各抒己见，互不相让彼此持着越来越多的论据，越辩论越激烈，最后，乔风，还有其他几位乔风的老友都跟着参与了近来，于是，就形成了两方对垒的阵营，越谈越热闹。
小孩都被送回酒店休息了，有几位撑不住的也已经退了场，夜色已经彻底沉醉了。
颜西子打进第三个电话的时候，接电话的仍然是谭俊玲，“阿姨，”她努力克制着声调的平稳，等待已经使她的情绪不再稳定。“谭东城呢？”
“他喝多了。上楼睡觉了。”谭俊玲说。
她的心里凉了一下，到底，他还是没有回来，到底，他还是没有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她敢说，她今天如果不知道答案，她会疯的，事实上，她已经疯了。“阿姨，”她没有撂电话，血液往上冲，心里如火如荼，谭俊玲是谭东城的母亲，她总应该知道些。她心里有顾忌，但是，她找不到合适的人问清楚。“今天，我妈翻报纸，翻出了两年前的一张旧报纸。上面说，”她压抑着情绪，尽量使声调保持平稳。“说东城和可儿，说——”
“说他们处过朋友对么？”谭俊玲几乎流畅地接了过去。她拐过阳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脸上笑容充满了诡谲的味道。“你怎么才知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她的心都开始抖起来，结舌地，“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谭俊玲哼哼，“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宁可儿么？因为她害了我儿子。东城和她认识的时候，她是许桡阳的男朋友，可是，她不守妇道，脚踩两只船。如果不是她行为不检点，根本就不会被人送到酒店开／房去，东城根本就不会弄得身败名裂。东城为了挽回她的名声，不惜自爆自己的短处，不惜到报纸上刊登自己性无能。这事，到现在都有人问我呢！”
“什么意思？”她听的更加糊涂，更加困惑了，“什么到酒店开／房？什么性无能？阿姨，你说清楚点！”
谭俊玲冷笑了一声，“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事闹的满城风雨，我奇怪，你是生活在太空么？怎么会不知道的？”她不知道从哪来了耐心，哪来了兴趣。想着对面的小女孩那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她突然涌起一种捉摸不透的报复的快感。“当初，宁可儿和许桡阳分手，就住在了逸景园。他们在那儿同居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发生关系？这个说出去都没有人信。结果，最后，东城知道宁可儿是他妹妹，为掩人耳目，他只好主动爆出自己性无能。这件事，当时闹的沸沸扬扬，不少人出来帮着附和。怎么可能性无能？他是不是性无能，你最清楚。宁可儿知道这事，曾经投过河的，差点没救回来。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她干嘛想不开？东城口口声声说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事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她震颤着，犹如五雷轰顶，声音发抖地，“阿姨，你，你怎么这么说呢？不，不可能是这样的，你是成心这么说的对么？”是了，谭俊玲对她是有敌意的，她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成心想要破坏她对他的印象，或者，她根本就是想要他们分开。她混乱地，“阿姨，你不该这么说，他可是你儿子呢！”
“你都知道，他是我儿子。所以，我何必诋毁他？这事，根本不怪我儿子，他完全不知情。如果知道宁可儿是他妹妹，他绝不会那么做，可是，重要的是，他当时不知道。你想想，他们在逸景园同居了那么久，孤男寡女，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发生？许桡阳信了，你信么？这事，都是宁雪她们母女造的孽。”
她边说边往院子里望过去。谭东城和王洁谈的正欢，喝的正热烈呢！这才是天生的一对，这才是门当户对，简直是金童玉女呢！她心里掠过一个念头，因此，说的更起劲了，更肆无忌惮了，更急于要破坏了。
“你知道，我儿子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么？说实话，我对你没有好感，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没有好感么？那是因为你和那个宁可儿太像了。换言之，我儿子就是在找宁可儿的影子，宁可儿的替身，归根结底，他爱的还是他的妹妹。而你，做了别人替身不自知。回过头来还和那边人攀交情，套近乎。”
不，不，她摇了摇头，眼眶热了，眼泪莫名其妙地冲了出来，声音都像海绵了。“不是，我和可儿根本就不像。”
“不像？”谭俊玲讥笑一声，“你不妨问问东城，看他是不是觉得你们像？不过，”她打了个哈欠，说的累了，“他一定不会承认，男人有几个会承认的，他在找他妹妹的替身？那是他的死穴大忌讳呢！我都不敢问不敢提，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敢提的。如果你敢去怀疑他和宁可儿的关系，我估计，你们的关系也就到了终点了！”
她的电话差点拿不住，谭俊玲仍然在说，喋喋不休的，“我们母子这辈子都栽在她们母女身上了，她们简直是在造孽，这事，我不敢说，谁都不敢和谁说，简直憋死我了。我骂她们，我儿子气的吐血，我哪敢再说——”
谭俊玲后面又说了什么，她听不清了，手机到底是从她手里掉了下去，电池被摔了出来。她慢慢蜷缩到椅子里，混乱地摇着头，不，不，这是荒谬的，可笑的，怎么可能？她企图将脑子里的东西甩掉，可是，她的思想是乱糟糟的，跟着无数的画面纷至沓来，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播放。
“如果我已经对命运投降，那我就接受命运送来的。”是了，那一次，他清清楚楚说过这么一句。她是命运主动送上门的，所以，他要了。
“这里，你还领过其他女人么？”
“除了我妹妹，你是第二个。”
……
她的心揪到了一起，他妹妹，也是女人啊！他怎么能说的如此坦荡？如此自然？她想着对方的模样，想着他看她们的眼光。早该看出来的，她早该看出来是不一样的。是了，他在找她的影子，难怪他忽冷忽热，难怪他反复无常，难怪，她总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他心里一定藏着别的？原来，他心里藏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妹妹。所以，这个人，他不能说，不能和任何人说，难怪，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在找寻，找寻她们身上共同的特征。
她继而又怀着侥幸心理，谭俊玲说的不一定都是真的，她不喜欢自己，她是在搞破坏，是了，不，不，这样的事，一个做母亲的绝编不出来。她几乎立即就定了他的罪。她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奔流，内心从来没有如此被摧残过，她那珍贵的第一次，原来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的，她那美丽的初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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