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东成西就 八

　　早上，谭东城坐在办公室里批示文件，蒋奇过来汇报说：“昨个晚上，那个姓付的，又到工地来找麻烦，老曹说，让我们赶紧将这事压下来，到底是区政aa府的环保项目，闹大了影响也不好。”

　　谭东城说，“我们是经过审批的，我还怕他闹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真要较起真来，他们也不是没有道理。人家就依据你违背承诺找我们麻烦，你也得顶着。大环境在这，现在上面的人个个人心惶惶，生怕什么事都扯着关系，这会儿，就是天大的事也得往低调上处理。老曹说，这事，咱不能往大了方面发展，如果那帮人真闹起来，死不收场，不管你是什么好的项目，也得打消这个念头。”

　　“归根结底都是利益的问题，”谭东城骂了一句：“你想办法找那个姓付的，花点钱，堵住他的嘴，他那边消停了，估计其他的人也就没了那劲头，”

　　“我让郭子去了，谁知道，对方软硬不吃，硬是给了他一个闭门羹，连门都没进去。下个月，市里抽人下来检查工程进展情况，如果到时候，他再到工地去闹，对我们影响不好。老曹说，说什么，你也得赶在市里下来人之前把这事摆平了。”

　　“阳光新城基本上就是赔钱的项目，我们拉低了价格，平白多了一个空中花园，没有任何公摊，多了绿化面积，这对他们百利无一害，明明占了个便宜，却非要昧着良心说瞎话。这和明抢根本没区别。”他想想说，“这事不能再拖了，等下，我们就过去会会那个姓付的，你同我一起去，我看他怎么给我们吃这个闭门羹？”

　　作为北京市首个环保住宅楼试点工程，阳光新城项目耗期了有两年多的时间，才算陆续完工。谭东城在一次与加拿大的开发商交流会上，见识过当地的一家环保工程，房顶都是绿地花园，墙壁上都是无土植物。他受了启发，将位于中心地带占地最大的31号楼设计图纸做了改动，作为试点，在楼顶建了一个多功能的空中花园。整个阳光新城的业主几乎全部投了赞成票，这个姓付的，却在这最后关头突然反悔不干了。

　　谭东城和蒋奇晚上八点钟敲开了姓付这一家。付姓男子近六十岁的年纪，样子瘦削，眼窝较深，面相极其严厉。他们去的时候，对方穿戴整齐，提着音响，正要出门，听说是天达的总经理亲自来了，一脸警觉，虽然脸色不悦，倒是把两人让进了房里。

　　两个人坐下来，蒋奇开门见山，直接说到重点。姓付的毫不客气，且语气强硬，“买房的时候说好的有一个露台，现在，露台没了，平白又加了两层上来，还建什么空中花园？我这人神经衰弱，受不了任何声音响动，睡不好就头痛，”他说的兴起，只见蒋奇在那边点头说着好话，另外那个男的始终没插一言，坐在他的面前，颇为安静地上下地打量着他，目光深沉，表情充满了研判意味。他被那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当，当初买房就是看中天达的口碑，所以，那么多楼盘看都不看，想不到，这么大的公司也会违反承诺，如果不是看中这个露台，我们根本不会买天达的房子。”

　　谭东城这边听着，那边打量房里环境。稍有停顿，他方收回目光，看那姓付的说的情绪激昂。本来，这事理亏在天达，到底半路改了设计图。即使如此，他也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的气焰是这么嚣张，完全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越说话越多，他和蒋奇根本就插不上话。

　　这档口，隔壁有扇门“砰”的被推开了，一个二十左右岁娃娃脸的女孩出现在门口，皱着眉，有些恼火地冲着他们嚷起来，“爸，干嘛这么大声，不知道我在打电话呢么？”

　　付姓男子脸色松动，一改刚才模样，“好好好，我不吵你，我不吵你，我小点声，我小点声。”

　　那女孩扫了他们一眼，跟着把门关上。姓付的压低了声音继续刚才的话题，“根据这个露台，我早就做了设计，连规划都弄好了，现在，反倒没了。不仅没了，竟然在我们头顶建造花园，。”

　　谭东城开口了。“我们临时改了设计，已经报批主管部门审批，我们已经对此做过公告，召开了听证会，付先生你留给我们的联络方式出了问题，错过了听证会，不是我们的错。因为一个露台，去买一个这么大的房子，付先生真是有性格。现在房屋建筑面积计算规范已经有了最新规定，飘窗，露台，地下室，开发商都不允许再送，你们签的是预售合同，幸运的是在今年七月之前，所以，你幸运地可以有个露台，即使现在露台没有了，我们天达根据每户露台的面积按照购房时每平方米一半的价钱补偿了你们，露台是白送的，现在没了，你们凭借这个露台拿了赔偿款，其实，你们已经赚了。”

　　他站起了身，“付先生可以考虑，如果你以我们交付的房子违反承诺，你可以通过法律解决，结果我可以预先告诉你，你们退房，我们违约，我们退回你房款，并绝对会按银行同期利息付给付先生，提醒付先生，我们的补偿款比银行利息可能多了不止多少。而付先生，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同等价位，付先生在整个北京绝不会找到第二家这么便宜的房子。阳光新城，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环保材料，利用的都是自然能源，单是取暖，照明，物业的费用，付先生每年就不止省了多少。付先生，可以平心静气地再算算，买这个房子值不值？我敢肯定，付先生退了房，一个小时内，我们就能把房子卖出去。”

　　姓付的立即变了脸色，来了牛脾气，“什么意思？难道我是敲诈你们么？我只希望你们停建空中花园，根本就没说要退房子的事！建空中花园？现在是新房还好，谁知道，过了三十二十年，那些设备会不会老化？会不会有水漏到我们这来？其他的业主同意？不在他们头顶建，他们当然同意了。”他唬冲冲的瞪圆了眼珠子，“让我们退房子？我们凭什么退房子，只付给我们利息哪有那么便宜事？房价一年一个行情，如果不是因为买了你们房子，也许我们还买了另外一个也说不定呢！这方面的损失找谁要去？”

　　“空中花园根本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我们做了好几层的防水，我们的材料更是隔音隔水隔热隔冷，夏天降温，冬天保温，无污染，可再生，包你七十年如一日。我相信空中花园建成后，除了给你们带来实惠之外不会给你们增添任何不便。”

　　姓付的口气有些软化，“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懂么？我是做过调查的，上网查过资料的，我们没有理由为了整个小区的人牺牲我们的利益，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平白无故这个牺牲。”

　　谭东城笑笑，示意蒋奇，“走吧！”

　　姓付的跟到门口，脸红耳赤地，“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事情谈完了么？”

　　谭东城不等那姓付的再做任何表示，已经开门抬脚下楼梯。

　　蒋奇随后跟着，满以为对方还会强弩之末说上两句，出乎他们意料竟然什么话都没说。走到楼下，坐上车，蒋奇舒了口气，“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多要些钱出来。”

　　谭东城拿出烟，摇下车窗，点着了火，“不能多一分钱赔给他，一旦妥协，以后的麻烦事情会更多。”他想想忽然思考着说：“想不到，他竟然认识韩强？”

　　“韩强？”蒋奇为之一怔。“你怎么知道？”“他们家电视后背墙上有照片，韩强就在里面，能上他们家墙的，一定和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给我查查他们是什么关系？”

　　蒋奇沉吟地，“原本这个姓付的是同意的，这个关头突然出来闹事，会不会是韩强鼓动的？”“你和我想的一样。”谭东城说。“当初，我一点面子没给他留，他怀恨在心借这个事让我难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蒋奇没说话，这个功夫听到谭东城又说：“你还想不到，我在那些照片中还发现了一个人。”他不等蒋奇说话，已经说出了答案：“墙上还有几张照片都是颜西子和那姓付的女儿的。”“颜西子？”蒋奇大大惊奇了。“这倒没想到。”他想想再说：“这姓付的似乎对他女儿**爱的不行，如果真说不通，到时候，可以让颜西子出面做他女儿的工作。”

　　“算了，这事没到那份上，”他想想又问，“颜西子怎么样？来有两天了吧！”

　　蒋奇转头看着他，忽然笑了，“我就说，我们两个是一个审美。”

　　谭东城看他一眼，望向窗外街道，“想什么呢？你。”

　　蒋奇笑着答：“那女孩我一眼就看上了，专门给你选的，一定和你对路，身家清白干净，差不多了你这岁数。”

　　谭东城吐了两口烟圈出来，望向前方，“那女孩，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知道她妈么？你能想象一个女人培养她的孩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唯一的目的就是能钓个金龟婿，彻底改变命运，因为这个，只要是个男的，有钱就行，至于长相年龄全部忽略不计。”

　　蒋奇颇感意外地，“你怎么知道的？”他再看看谭东城的表情，“还没两天，你就知道这么多？”他皱起眉头：“不要告诉我，你俩早就认识？”

　　谭东城简单的答他，“是认识。”

　　蒋奇惊异地，“那你们岂不是太有缘，”他的兴趣来了，“那你事先知道颜西子到天达来应聘么？”

　　“不知道。”

　　蒋奇怔怔：“她应该知道你是天达的持牌人，事先没打招呼跑到你这来应聘那是什么意思？”

　　谭东城又抽了口烟，烟雾顺着窗外飞向窗外，他望着那团白烟在暮色悄无声息地化开思忖地说。“所以说，这个女孩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到天达来，事先连个招呼不打，我直接回绝她，她反倒找上门来了，你说，这样的女孩我敢接触么？”

　　“可是，我倒看不出那个女孩有多心机深沉的模样来。”

　　他用鼻腔哼了一声出来，“单看表面，你怎么能够看得出来？”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孩是她那般单纯无邪了！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沉思未语，心里却又悄悄涌上那份无法言状的失落情绪。蒋奇悄悄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车子继续往前开过去，借着等红灯的功夫，蒋奇掉头试探着问：“找个地方喝两杯？”

　　他想想，刚要应他，手机响了。电话是乔风打过来的，言简意赅，“你过来吃饭吧！好久没看见你了。”

　　他想要拒绝，对方没给他机会，直接撂了电话。他苦笑着去看蒋奇：是谁说的，有些事情，你根本避无可避，避不了，你索性坦然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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