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东成西就 七

　　饭店里很热，火锅的热气在半空游荡。颜西子脱下西装外套，将它搭到椅背上。他看了她一眼，目光飞快掠过她的腰身。

　　颜西子吃了两口，用餐巾纸擦擦嘴巴，放下来，认真看着他。她毫不掩饰她眼里的琢磨意味，“谭东城，我发现和你相处久了，你这个人就越来越有意思。”

　　他抽了两口烟，吐出个烟圈，透过那烟雾瞧着她。“怎么有意思了？说说看，”

　　“你好像有两面性，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是一潭水，清澈见底，连河底的青苔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心事重重，就好像一座山，身上承载的东西太厚重，却没有一个出口给别人。别人走不进去，你也出不来。”

　　他震动了一下，表情警觉起来。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所指？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不论沉的有多深，无论他心里多么坦荡，却难免掩悠悠之口。外界有什么样的说法，他无从知晓。这个世界，没有多少秘密是可以掩藏的，他手再大，也堵不了所有人的嘴巴。“你指什么？”他斜靠在椅背上，眼光幽幽地盯着她，试图想看清她下面要说的话。

　　“没指什么？”颜西子收了话题，耸耸肩，“随便猜猜而已，”她瞄他一眼，微笑了，率直地说：“你干嘛那么紧张？”

　　他对她紧盯了一会儿。是的，干嘛那么紧张？怕些什么呢？对方不过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女孩，她不会有足够的能力掩饰自己。看样子，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那么多新闻，他不是什么名人，他的事情早该沉到了谷底。他放松了自己，脸色和煦起来。看她吃的差不多了，便问了一句：“还吃么？”

　　“差不多了。”颜西子飨足地舒口气，“可是，你呢？你好像什么都没吃。”他的确没吃什么。盘子里的东西被他夹满，却没动一筷子。颜西子招呼一个服务生过来，换了碗碟。重新帮着他夹了些东西在盘子里。“吃东西是人的本能。”她说。

　　他掐了烟头，动起筷子。

　　邻桌来了几位食客，隔着那镂空的竹墙，不时有声音高声跳过来。谭东城连吃了几口，抬起头来，迎着的颜西子专注的目光，他们的目光接触了。灯光照的她的脸有些绯红。“谭东城，”她支支吾吾地说：“你们公司除了公关部招人，还有其他的部门招人么？”

　　他扫她一眼，去抽餐巾纸，“你能干什么？你告诉我？”

　　“我，我也说不好。”她小心地看他一眼，“你既然直觉出我不适合进公共部，那你直觉我应该适合你公司的哪个部门？”

　　他笑了，“干嘛？你还非得赖上我这了？”

　　她讨好地俯身上前，盯着他的笑容，“我们到底是熟人了对不对？即使交情不深厚，总算是有一面之缘对吧！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找一个正直热心不走歪门邪道的老板就更难了，你好歹让我有个可以容身的地方行么？”

　　“干嘛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你直接跟了那个吴明，你就一劳永逸了，还找什么工作？”

　　“少来，我怕半夜醒过来，伸手摸过去，以为自己摸到的是一只大猩猩。”她笑出了声。笑的眉弯眼弯的。

　　他也笑。“这不正好，可以取暖。”

　　“去你的。”她说。“就怕温度没上来，扎了自己的手。”她没往下说，觉得和对方讨论这个话题，似乎有些不妥，一时脸臊起来。

　　谭东城也收住了话，对方真爱脸红，他几乎很少看到这么容易脸红的女孩子。一时间，两人莫名其妙地沉默下来。空气中有好一会儿微妙的停滞，谁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来转移这份尴尬。

　　两桌客人买单走人了。谭东城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走吧！”他说：“时间不早了。”

　　时间哪有不早？初秋的天气，空气中还有一份温暖在里面，街道上人来车往，夜依然是活的。颜西子慢吞吞地跟在谭东城后面，下了饭店的台阶，目光跟着他朝着饭店前的停车场过去。他的个子真高，肩膀真宽，挺直的脊背，加上那条长腿，不看他的正面，他的“背影”都是相当帅的。她心里吸口气，有些迟疑，他没说话，她一时不知道是应该跟过去，还是自己到路边去打车？他没说送她，她这么跟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有点讨人嫌？

　　谭东城坐进车里，看她还在那慢吞吞的踩着步子，按了下喇叭，跟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招呼她，“你干嘛呢？不回家了？明天要不要上班了？”

　　她立即像被打了兴奋剂，翩然飞过来，兴高采烈地跳上车。关了车门，她几乎难以自制地激动，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睛又大又黑，又亮又闪烁，她热烈，情绪高亢地问：“你用我了？你的直觉结果我应该到天达干什么？你不会让我打扫卫生吧！我告诉你，我肯定不去天达打扫卫生啊！”

　　谭东城发动了车子，转着方向盘，“放心，天达有打扫卫生的。”

　　她一脸雀跃地，“那我干什么？”

　　“办公室的后勤小秦休产假，你先顶她的缺，回头，我再想想你适合干什么？当然，你想去公关部，我不反对。不过，我提醒你，公关部是整个天达美女最多的地方，是非必然多。”

　　她仍然抑制不住的兴奋，眉梢眼角都流光溢彩的。她望着他，嘴边带着笑，却故意矫情有些忸怩地，“或者，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会太为难吧！你千万别太为难，我只是随便说说。或者——”

　　他凝望着前方，“那我收回我的话。”

　　她立即叫出了声，“你可不许撒赖，说好的事。”

　　他看了她一眼，笑笑，没说话。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也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女孩子，但是，有点可爱，有点调皮，还有些什么？

　　他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她靠着车门，胳膊上搭着那件外套，胸部曲线奥凸有致，腰肢可盈一握。他摇了摇头，把自己思绪里的东西摇开。无论如何，这只是个小女孩，他如果有**，大可以找外面的女人来解决，一定会有大把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这不仅仅因为他有足够的金钱，他对自己的外在条件也有足够的自信。

　　他望着前方的夜灯，一串串的霓虹在眼前此起彼伏的绽放，像时换时灭的烟花。人生，总有些东西不知不觉有了改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了**，没了男人的本能，谁说，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如果真的是，他该把身边这个女孩带回家，他不是个傻子，对方对他有好感，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她至少比外面那些人会“干净”很多。

　　这是一个陈旧的住宅小区，至少应该有三十几年的历史了。小区基本上是属于开放的那种，入口处没有通行栏杆，更没有保安守门。行人车辆自行进出。他顺着颜西子指出的方位将车开到一幢楼下。楼层是属于低层建筑，只有六层高。楼门口，有盏灯，昏黄的灯光承载周围一大片角落的照明任务。

　　他打量周围环境：“你住这个地方？”

　　“是。”她说。有些犹豫，但还是潇洒地直率地说：“如果再早些，我会请你到我家坐坐，现在时间太晚了，或者，请你，你也不一定上去，因为我们家虽说不上寒酸，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拉开了车门，冲他莞尔一笑，“谢谢你，不仅请吃饭，还送我回来，又给我提供了一个工作。我想，我除了卖力工作，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好的方式回报你。再见。”

　　她下了车，站在灯光下，还想和他打个招呼，还想再找个话题和他说上两句，回头看见他已经发动了车子，车子排气管卷起了青烟，没做任何停留就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她站在原地，远远朝着车灯的方向看过去，直到车子在前方拐口没了踪影，才不得已转身进了楼道。

　　楼道里很黑，感应灯已经坏的七七八八了。叫了几次物业维修，答应的时候很利落，却从来不见有人真的上门来。她嘀咕着，开着了手机电筒，小心踩着楼梯往上走。

　　她走的心不在焉。这实在是一个特别的晚上，她和谭东城吃了一顿饭，对方还亲自把她送回了家。可是，他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就把车开走了？未免太没礼貌，太不近人情，太不够怜香惜玉。她摸摸脸，有些烫，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无非和对方吃了顿饭而已，他不知和多少个女孩子吃过这样的晚饭。或者，他这么急着离开，说不定就是去到什么软玉温香的地方呢？像他那样的男人不可能外面没个女人，没女朋友？鬼才信呢？

　　她心里忽然乱糟糟的。有些烦躁起来。正在心神不宁的档口，门突然开了，楼道豁然一亮，她被吓了一跳，王淑香不等她说话，一把将她扯了进去。来不及把门关上，她抑制不住兴奋地握住她的肩膀，急三火四地劈头问：“怎么样？你通过了么？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到天达上班了？刚刚谁送你回来的？宾利新款，这个车牌号应该是谭东城的车。”

　　“嗯，”颜西子情绪不高地应了一声。拿着手袋进卧室，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一脸错愕问王淑香“妈，你怎么知道它是谭东城的车？”

　　颜成那边端着茶杯从厨房出来说，“你妈什么不知道？她早把谭东城的祖宗八代调查的清清楚楚了，她等了一下午，如果不是我拦着她，她早给你打电话打了？”

　　王淑香不理颜成的调侃，喜形于色着急地问，“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他怎么可能对你没意思呢？安排了工作，还请你吃饭，吃完饭还送你回来，没哪个老板这么有诚意。工作成了对吧！我就说，凭我的女儿的条件，怎么可能不成呢？瞧瞧我们家西子，如花似玉的小模样，天生就是个做富太太的命。”她兴奋地转着圈子，边转边兀自说：“我看，明天还得给你买两件衣服去，不能太寒酸，不能太随便。”她扯了扯颜西子身上的衣服，“这套过时了。干嘛穿的这么沉闷，又不是去开追悼会？”她呸呸了两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她的话题展开就不再停，好像，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一样。

　　颜西子已经不感兴趣了，径直进卧室，打开房门，身后，王淑香仍然在絮叨个不停，她急急忙忙地将门关上。王淑香在外面扯着脖子顺着门缝喊：“女儿，我还没说完呢？你要利用这个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开了房灯，从桌上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揉成两个小球，一边一个塞到耳朵里，母亲的声音变的遥远了。她舒了口气，在桌边坐下来，习惯性地打开电脑。伏到桌子前，她好半天动都没动，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出神。心里有份迷惘的情绪。从小到大，她的记忆里，母亲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将来一个要找个好婆家，住大房子，开好车，吃好的，穿好的，这样的人生才不是缺憾的。她对她母亲的说法颇不以为然，试想找个吴明那样的怎么会有幸福可言？但是，但是，如果那个人是谭东城，似乎就不一样了。

　　她含羞带臊地拿起桌上的镜子，望着镜子的里的人，脸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眉目眼角都是春情荡意，她从没像现在这么仔细地端详过自己。这哪里是她？她摸着脸，好像那镜子也烫了手，慌不迭地放下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却没有一点睡意。她忽然从椅子上起身，到衣柜里拿了睡衣出来，看来，必须找点事情做做，否则，今晚，她肯定睡不着了。


　　(https://www.diandingorg.cc/lyd15150/8108484.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www.diandingor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iandingor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