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若叶即墨神隐案

　　拂晓时分，日尚未出，风鸣雪一行人便启程下山了。

　　当唐雪心赶到山门时，日头刚升起来，可山门前除看守洒扫的弟子外，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他们一行人早已走远了，连他们的脚步扬起的尘土也归于沉寂了。

　　唐雪心眼圈一红，朝着虚空挥手，喃喃道：“师兄，你一定要早些平安回来……”

　　话说风鸣雪一行人下山后，一刻不停地赶到了若叶村。到了村口，只见一老妪瘫坐在地，身子佝偻，神情木然地望着远方，口中嘀嘀咕咕念个不停。她的身后站着一对年轻夫妇，亦是面容憔悴，见一群陌生人走来，那年轻男子警觉地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风鸣雪拱手为礼，道：“在下是玉虚派弟子风鸣雪，奉掌门之命，带领众师弟前来协助调查村民失踪一案。”

　　年轻男子两眼放光，激动地迎上前来：“原来是山上的高人啊，失敬失敬。诸位来得正好，请务必帮我们查清此案啊！”

　　风鸣雪道：“还请阁下引我们去见村长了解此事详情。”

　　话犹未落，那老妪兀然拍着大腿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吓了众人一跳。年轻女子上前安抚老妪，年轻男子面露哀戚地对风鸣雪道：“唉……高人有所不知，家父便是村长，他老人家已经失踪快一个月了。家母自家父失踪后，日日到这村头来等，盼着家父归来，只是……”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风鸣雪拱手道：“实在抱歉，勾起令堂的伤心事了。”

　　年轻男子道：“高人不必介怀，请入村内详谈。”

　　于是，年轻男子交待其妻要照顾好母亲，便领着风鸣雪一行人到了自家。他告诉风鸣雪，他父亲失踪前并无任何异样，前一天晚上还和家人高高兴兴地喝酒吃饭，谁知第二天一早人就不见了。家中既无打斗遭贼的痕迹，也无野兽的脚印，一切如常，就只这人突然不见了，俨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村里村外、山上山下都找过了，至今一无所获。他母亲与父亲感情甚好，同甘共苦、相依相伴几十载，老伴突然没了，连尸首也找不见，老人伤心欲绝，整日里就在村口坐着，盼着老伴归来。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村里还有一户人家，他家孩儿和孩儿他娘都没了，我领你们去瞧瞧。”

　　风鸣雪跟着年轻男子拐过几道弯，一路上连一个过往路人都未看到，各家门户紧闭，整个村子一片死寂，鸦雀无声，更无狗吠鸡鸣，只有风呼呼地刮着，卷得尘土纷扬。走在风鸣雪身后的鸣海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加快脚步赶上风鸣雪，与他并肩走着，低声道：“师兄，这个村子怎会如此荒凉？”

　　这话被那年轻男子听到了，他边摇头边叹气道：“唉，高人有所不知，我们村虽不富裕，但从前也是热热闹闹的。自从出了这些事，大家都传说村里闹吃人妖怪，弄得人心惶惶，能搬的都搬走了，没搬走的也整日闭门不出，在家里贴满了符咒。我家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家父又当了二十几年的村长，这村子就是我们的家，看到自己的家一夕之间破败至此，我们却无能为力，哎……”

　　风鸣雪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一个宽敞的小院。院门大开，锅碗瓢盆蔬果残骸散落一地，刚一进门，赫然看见一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蹲在地上，目光黯淡地望着面前的一匹小木马。听到脚步声，他两眼发光，蓦地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风鸣雪看了半晌，又失望地低下了头。

　　“三叔，这几位是山上来的高人，帮我们捉妖怪来啦！”年轻男子提高嗓门道。

　　中年男子缓缓抬起头，一脸迷惑地望着他们，颤抖着沙哑的嗓音道：“高人？捉妖怪？”

　　年轻男子点点头：“这下三婶和小虎子有救了！”

　　中年男子听到这话，猛地站起身来，由于起得太猛，血气上冲，身子摇晃几下，随即像发了疯似地冲向风鸣雪，双手如铁钳般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哭嚎道：“神仙，小的求您一定要救回我家妻儿啊！小的愿做牛做马报答您！”说着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拽住风鸣雪的白袍。

　　风鸣雪赶忙俯身欲将他扶起，奈何那人一动不动地死死跪在地上，也听不进旁人的劝阻，自顾自地喃喃咄咄：“我家小虎子才七岁，失踪前一天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孩子他娘那天那么高兴，谁知第二天他们俩就没了……”

　　一旁的年轻男子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可怜……高人一定要帮我们杀死那妖怪，把失踪的村民救回来啊！”

　　“在下必当竭尽全力查清此事，救回村民。”

　　风鸣雪的语气带着君子一言九鼎的坚定，但他当下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仔细察看过了，两家确实并无异样，可是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或许时间过去一个月，细微的线索已经消失了。他左思右想，决定先去即墨镇查探，听说那里新近有人失踪。

　　即墨镇位于若叶村的西北面。十几天前，即墨镇中的首富王仲荣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奇怪的是，他家的金银珠宝、甚至柴米油盐一样都没少，看来不像是遭了强盗。失踪前一日，他还带着家仆到镇上闹市闲逛。据说他去了一品居饕餮豪饮（一品居，镇上最贵的酒楼），又进了万花楼风流快活（万花楼，镇上最大的一家青楼），末了还去锦绣坊添了几身新衣，这日子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这样的人断然也不会做出抛下富贵荣华，隐居山林或是云游四海的洒脱举动来。

　　风鸣雪连夜赶到即墨镇，察看了王首富的居所，第二日一早又分派几位师弟去了镇上闹市，将王首富失踪前一日所到之处一一走访（当然，青楼他们实在没好意思进去，便让王首富的家仆替着问了几个问题），仍是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若说王首富和平日有何不同，倒是有两点。一品居的老板说那日王首富将所有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而万花楼的老板娘说王首富那日没有让平日最爱的牡丹姑娘作陪，却点了新来的清秀可人的百合姑娘。这些说奇怪也不奇怪，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或许王首富那日正好饿了便多点了几个菜，图一时新鲜便换了一位姑娘，也是人之常情。

　　这件案子越调查越显得蹊跷，若是人为，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可是这件奇案，别说是蛛丝马迹了，连草蛇灰线都没留下，莫非真是鬼怪作祟？

　　风鸣雪虽知世上有妖魔鬼怪，但他亲眼见过的不多。在他看来，所谓的妖魔鬼怪只是与人不同的存在形式而已。正如世间有动物、植物，有风、光、电、火、水，这些只是物相的区分，形式的区别，都源于自然，循于大道。

　　大多数的妖魔鬼怪平日里也是和人相安无事地共存于世，并不会无缘无故来招惹人。他们如同躲藏在深林的动物，只求一隅之地以得安生，不会轻易示以真身，除非有人主动来打扰搅乱他们的平静安宁。正如他见过的小乙，他可爱善良又多愁善感，心性纯洁如赤子，既想与人亲近又惧怕躲避，像这样的妖精是断不会伤害人的，相反，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却要为一己私利而伤害他们。

　　自然，正如人有好坏之分，妖魔鬼怪也是有善有恶，倘若此番的失踪案真是妖魔鬼怪作祟，那一定是邪恶之类所为。但敌在暗我在明，如何才能找出背后的黑手，阻止它的恶行？若能预知它的下一个目标，便可埋伏在旁，暗中保护，待它动手之时出其不意将之擒拿，但问题是依据现有的线索，男女老少无论贫富，都是它的目标，它似乎是随机作案，肆意妄为，并无甚规律可循。

　　思虑至此，紧蹙眉头的风鸣雪揉了揉太阳穴，想要缓解因思虑过度而引起的头痛。这几日他无时无刻不在忧虑这件奇案，只是苦于没有头绪。放下手臂，不经意瞥到臂上描画的紫藤花，他的唇边浮起一丝淡而暖的笑意，心绪不禁摇曳：“不知雪心如今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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