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挨打
赵玉婉一转头,跺脚道:“大哥,你要为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跟你妹妹过不去吗?”
赵家长子赵如苌为月姨娘所生,和赵玉清乃孪生同胞,只因月姨娘早产加上难产,赵如苌打生下来便体质羸弱,不良于行。此刻虽是冷声斥责,可在柔和的夕阳下,给人的感觉尽显温文与儒雅。
家主赵承月临行前曾嘱咐内院管事看护住赵玉娇,可他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未必拦得住素来任性的三小姐,因此匆匆赶到浮曲阁,把事情告诉了大公子。
大公子赵如苌有踔绝之能,不相逾越。刘德见其才学绝艳,遂下令在赵府对面修了两个接待四方来客和讲学的会馆,即“晔日华宫”和“君子馆”,命赵如苌为会长进行讲学。此时赵如苌掌教育弟子,国有疑问,掌承问对。通俗来讲就是已成了河间王刘德的顾问。虽无博士之名,已有博士之实。虽无任何实权,但是就连武垣令请客结交,都要亲自相迎,可见其声望就算是赵家家主赵承月都要望其项背的。
推着轮椅的是赵如苌的贴身侍从,只见他冷眉怒视手持大棍的家丁,喝到:“大公子在座,尔等竟敢以奴欺主,还不跪下!”
赵如苌就端坐在那里,也不看谁,可表现出来的那种如若青莲的高华气度,令人不觉自惭形秽。众人闻言噼里啪啦跪了一地,膳房门口一片静谧,只有风吹松涛的哗哗声。
眼看再一棍下去就能去了赵玉娇半条命,赵玉婉哪里肯就此罢手,在她眼里,赵如苌就是一个有点学问的迂腐书生罢了,但是因其在刘德面前说得上话,也不愿就此撕破脸皮,眼珠儿一转,遂打算和他讲道理。
“大哥向来清高孤傲,不屑打理府中俗事,这燕窝是年前表哥府上送来的节礼,有市无价。”
“我赵家拥有良田千顷;华堂绮院,高车驷马;至于金银珠宝,古董珍玩,更是不可胜数。大姐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可尽管和母亲开口,可却偏让这个贱婢去偷。小妹为了不让赵家乱了规矩,而管教家奴,肃整家风的,大哥,这也有错了?”
“错没错,也要查过了才能定论,总不能无端治人之罪。”赵如苌声音纯净犹如玉石相磬,“既是节礼,必会登记在册。小墨,去把内院账房管事叫来。让他盘点库中燕窝存货,再带上账册过来,马上!”
“是。大公子。”侍从小墨领命离去。
“哥,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身材窈窕,一身青色襦裙下垂至地,眉目如画,宛若出水荷花,是赵如苌的同胞妹妹赵玉清。
赵玉清快步走近蹲下,吃力地扶起昏迷的赵玉娇,看了吐血昏迷的菁菁一眼,唤了身边的侍婢:“你速去寻两顶软轿过来。”
“是。二小姐。”婢女晴儿看了一眼赵玉婉,又瞟了一眼赵如苌,一溜烟地去了。
赵玉婉突然冷笑一声,手中的棍子扑通一声扔到了赵玉清的脚边,道:“好,那就等账房管事过来。”
哼,真以为她随意攀咬不成,这燕窝可是实打实地送出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胖胖的内院账房管事屠沐春,手捧着一卷竹简,随小墨急急地跑了来。
“大公子吩咐,不敢耽搁,账册在此。”
小墨接过竹简,双手呈给赵如苌。
赵如苌打开卷册,淡淡一瞟,问道:“屠管事,咱们府上收入库房的燕窝,你方才盘点的时候,还剩多少,如实报来,不得有误。”
“是。”
屠沐春一直在前院办公,这后院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全然不知的,此时见大公子问起燕窝来,赶紧跪下,一头黑线地道:“回大公子,府中去年收的节礼中,有燕窝三十五两。小人刚刚查验过,都在库里放着呢,一两也不少。”
赵玉婉心头猛地一惊,不可置信地喝问道:“你是不是瞎了!真的只收了三十五两?果真一两不少?”
屠沐春指天赌咒:“的的确确只收了三十五两,小人记得是夫人亲自交代小人记在帐上的,这账册夫人都要亲自过目的。小人怎么欺瞒?小人和管库存的老吴仔细称过,确实是一两不少。”
屠沐春满口的保证,心中却是在哀嚎:我的三小姐啊,您老难道不知道这赵家库房已然是你母亲的第二个私库了吗?咋还跑来问我?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日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拿了差不多百两燕窝过来,说是夫人私库里的东西,只是这东西贵重,夫人私库不易保存,暂时放置在公中的库房中,却也不必再登记了。这是夫人惯常的手段,一些死物贪污了直接放入她的私库。而一些取用频繁的则直接在账本上明目张胆地作假,供夫人一人享用。
平日里这赵家除了夫人,没人在意他是怎么做账的,老夫人是个目不识丁的,姨娘和二小姐好似不存在的,老爷公子对内宅事务是不闻不问的,今日是个什么情况?屠沐春已经下定了决心,夫人贪墨,他就是帮凶,左右他和夫人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若是大公子存心翻旧账,他就……就让老孙把多出来的东西全都生吃了!
屠沐春此时此刻如跪针毡,一双贼眼偷偷瞄向赵如苌,只见大公子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公子,看不出半点端倪。
此时,几个奴仆担了两顶软轿过来。赵玉清指挥众婆子将赵玉娇主仆二人扶进软轿,正要吩咐抬轿的小斯,只听见赵如苌忽然清声道:“饿了,小墨,将账册还给屠管事,咱们回去吃饭吧。”
又道,“将轿子抬到浮曲阁。”
赵玉清一愣,自家哥哥性情冷清,今日插手此事已属难得,却不想而且要管到底了。她也是听得下人们说起了此间的事情才赶过来的,心知今天是赵玉婉摆明了找麻烦,她若把人带到青玉苑,也未必能够护得了人家。哥哥与大姐虽然有男女之防,却有着姐弟之分,哥哥将人带走也没什么不妥。如此想着,也不阻拦,伸出一双素手抚平了裙脚的褶皱,盈盈起身道:“三妹,我也先回去了,晴儿,回头给大姐送些金疮药过去。”
尽管此时赵玉婉心中怒火中烧,却也只能干瞪着眼,看着人眼巴巴地走了,心中是又气又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找什么借口,直接一句忤逆犯上将人打死了事。赵玉婉越想越气,见到屠沐春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心中越发气不顺,也不顾小姐风范,撩起裙子,对着屠沐春的脑袋狠狠地踹了一脚。
屠沐春被这一脚踹了个马趴,手中竹简滚出老远。
“哎呦!小姐,您怎么踢我?”
赵玉婉没吭声,屠沐春是母亲的人,断然不会跟着赵如苌给自己的下拌,多半是因为二人之间有什么活计是自己不知道的,却被赵如苌占了个空子。老夫人一年到头都不出门一步,错过了今日,等老夫人回府,母亲又要诸多顾忌,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就动手了。
赵玉婉越想越恨,到最后也只能恨恨地一跺脚,从屠沐春身边径直走了。小九抬眼看看跪着的一地的人,吩咐道:“都散了,干干嘛干嘛去。”
“是是是。”
众丫鬟婆子庄丁小斯赶紧应声,呼啦一下作鸟兽散。
屠沐春茫然地看着众人的背影,砸吧砸吧嘴儿,好像有点回过味来了,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是沈氏花了高价从别的府里挖过来的,在赵府也做了十几年的老账房了,做个假账对他来说不算难事,他得赶紧回去把账面做平。于是赶紧爬起来,像条夹着尾巴的狗,低眉顺眼地快步溜走了。
赵玉娇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豆星大的一点灯光燃着,赵玉娇看到了趴在床边的菁菁,忙起身,却传来肩膀撕裂般疼,重新又跌回床上,缓了片刻,才生出一丝力气唤道:“菁菁,快别趴在这儿,快躺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敷过药了吗?”
菁菁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正昏昏入睡,闻言一怔,立刻清醒,泪眼婆娑地抓住了赵玉娇的手,整个身子因为虚浮无力而不停地颤抖,只听得她哽咽道:“您不该为了婢子这条贱命而搭上自己的命,小姐,您可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就让婢子死了吧。婢子就算死了又能如何。”
赵玉娇听见这话,也是眼圈儿一红,安慰道:“你不要说这样子的话。你一心一意跟着我,我却不能护你周全,是我的不是。”
菁菁摇着头,眼泪甩的满脸都是。
“婢子这条命本来就是小姐的,今日小姐又给了婢子一条命,这么大的恩情,婢子只愿能万死得报万一……”
“你不要再说话。”赵玉娇打断了菁菁,闭着眼睛,又喘了口气,道,“既然你的命是我的,从此便听我的命令行事,若有一句不从,便自行了断吧。”
菁菁一怔,正要开口答话,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好拼命点着头,也不管赵玉娇闭着眼睛看不看得见。
“现在,你马上躺倒床上去,不要说话,也不要动。”她只挨了并不扎实的一棍,此刻躺在床上,一句话说出去,冷汗便浸湿了半个枕巾。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这个丫鬟的小小身子,这样子守着自己。
但是她知道,自己从此要做出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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