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这个故事真正的女主淹死了,然后我很倒霉地附在她死得透透的身上。
她大约是在海里淹死的,因为我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把喉咙里的一条小活鱼和又苦涩又咸的海水一起咳出来。
跟我一样在故事开始之前就挂掉的女主是个软萌小妹妹,细皮嫩肉,服装华丽,虽然我还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借着皎洁的月光下白嫩嫩的小爪子来推测,大约是个□□岁的富N代。
我的身边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四肢都已经发青了,年纪比我还小,面容凄惨,全身泡得发了,连眼珠子都浑浊了。此情此情,要不是对面还坐着一个留了一把非常漂亮的花白胡子的爷爷,我大概会被这具尸体吓到再死一次,哪怕我自己原来也是一具尸体。
白胡子爷爷看到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不但没有因为深夜死尸坐起来而受到惊讶,反而在脸上露出了非常震惊又无比激动的表情。我想,他大概是死掉的这个小姑娘的什么亲戚。
白胡子老爷爷确认我真的是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而非诈尸之后,涕泗横流地跪在我的面前,哽咽着说感谢上天,他总算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之类的话。
这个小姑娘身份很高贵,因为白胡子老爷爷称呼我为公主。地上另一具尸体是我的弟弟,死前身份更高贵,是个皇子。
这让我一个过了一辈子小市民生活,赚死工资,空调都不舍得随便开的人徒然感受到一种封建统治阶级的荣誉感和自豪感。
但很快这种欣喜的感觉就消散了,因为我意识到大概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公主会淹死在海里并且和一个老头在海边的岩石下醒过来。因此我推断出原本的主人大约有一个很凄凉的故事,且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会让人觉得愉快。我猜原本的这位小公主大约是宫斗的失败者,并为她脑补出十几个版本的《甄嬛传》来。作为一个在职场混迹多年也没有什么大出息的社会底层女青年,我觉得宫斗并不是我的长项,这让我对未来很有几分失落和紧张。
我的复活让白胡子爷爷有些兴奋过度,错以为旁边那一具比我更小的男孩儿的尸体大约是也能复活的,于是拉着我一直絮叨。我从老爷爷语序混乱又没有逻辑的絮絮叨叨之中,简单的分析出他应该是我的家庭教师,而我,这个身份高贵的公主,我的国家已经灭亡了,我这重要的皇家血脉是在逃亡的过程之中遇到海难,落水溺亡的。至于荣朝,雩人什么的,没听说过,大概是架空的。
很好,这下完全不用担心宫斗的问题了,因为我已经没有宫了。
年纪太小的姑娘总是经不太得疲倦,虽然死而复生,身边又有一个絮絮叨叨的家教,身边还有一具冷冰冰硬邦邦的尸体,但我成年的意志还是无法抵抗小姑娘的本能,迷迷糊糊地裹着湿哒哒的衣服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并没有干透,因为老爷爷没有生火的缘故,只能靠着体温将衣服烘了一个半干。裹着湿衣服吹了一夜的海风,我开始有些担心这具娇生惯养的身体会生病。
家教爷爷并没有睡觉的样子,他睁着一双带血丝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那具没有活过来的尸体。
我向我的家教委婉的表示我饿了,并让他听到我的肚子发出的悲鸣。家教爷爷表示他没有随身携带银钱的习惯,并表示希望我忍忍。
我于是表示他也许能够用自己腰上的玉佩或者头上的簪子为我换一点吃的东西。遭到了严厉的拒绝。家教爷爷表示玉佩是他家传的,不能丢,簪子没了头发会乱,不能卖,非常有骨气地贯彻了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的原则。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示他能不能用我的簪子镯子或是金锁之类的东西换点东西吃,却再次遭到了家教爷爷严厉的指责,并表示我就算饿死,也不能够失了皇家的脸面。为了不被骂,我识趣地把将那具尸体身上值钱的玩意儿拿来换吃的这样的说法给咽下去了。
我有些不能理解,毕竟皇家都已经完蛋了,皇家脸面要来做什么?在几顿没吃,肚子咕咕作响的我看来,皇家脸面并不比一块热腾腾的包子更有价值。但家教爷爷并不需要我理解这种深沉的爱国情怀,并且他坚定的表示,他不愿意在找到我弟弟复活前,离开这片海滩。
虽然我并不记得这个全身僵硬的弟弟,但是我挺羡慕他的,无论死活,至少有人惦记着,而我,这里谁又知道我是谁呢?
我很想让家教爷爷意识到这个弟弟已经死透了,并且在海风和温度的作用下开始散发出一些让人不愉快的气味。但老爷爷并不愿意跟我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他只是按着自己的生物钟,在海边礁石下的乱石滩上,给我上早课。而早课的内容竟然始终围绕着如何优雅得体的向大家展示出皇家级逼格这样的命题。
我开始觉得这个家教爷爷的脑子有些问题。
早课结束,家教爷爷习惯性的说了声,可以用膳了。
我期待地看着他,指望他能够变出一份早膳出来。
家教爷爷愣了一会,终于还是尴尬地咳嗽一声,让我去自由活动。
我的肚子凄凉地叫唤着,这让我没有自由活动的兴致,并且穿着柔软的绸缎鞋子走在这片乱石滩上,只会让脚底板生疼。我很委屈地望着家教爷爷,等他收回这条不合情理的要求,毕竟在海滩上自由活动也不是很符合皇家逼格。
但家教爷爷头也不回,无视了我委屈的眼神,只是倔强凝望着味道越来越怪异的弟弟。
我只能慢慢地顺着乱石滩走到海边,看看能不能寻摸一点昨晚退潮时留下的虾蟹贝类,充饥。
海水慢慢地涨起来,把原本就不太多的沙滩淹掉了一大半。
沙滩上一大群比指甲壳略大一点的小螃蟹在潮湿的沙上疯狂的移动,一旦有人靠近,就钻进黑色的小洞里,不见了。
这种螃蟹在我的故乡,只能和糖,醋,酒糟一起腌制成螃蟹酱,鲜甜爽口。但徒手抓起来麻烦,壳多量少,只能作为佐餐的小菜,并不适宜用来果腹的。
我的目标是生长在礁石背面的那些牡蛎。
饥肠辘辘的我在那些黑黝黝的牡蛎面前,觉得所谓的皇家风度就像这牡蛎壳一样,对填饱我的肚子是一个阻碍。
关于家教的教诲我思考了片刻,然后果断抽下了脑袋上唯二的簪子,开心地从岩壁上撬牡蛎吃。
由于人矮力气小,许多结实肥厚的牡蛎我根本撬不动,只能委屈地先找些好下手的小个填肚子,勉强压住饥火之后,这才想再多抠几个带回去给家教爷爷也填填肚子。
大概他压根儿看不上我包在手绢里脏兮兮的牡蛎,只瞥了一眼,竟然就嫌恶的转身走了,我跟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最后他老人家也被乱石滩硌得脚疼走不下去了,这才回到了弟弟的身边,继续凝望着弟弟。我猜他一脸凝重大概是因为肚子饿,或者脚底疼。
牡蛎并不适合长期保存,我只能把留给家教爷爷的牡蛎都吃了。吃多了生牡蛎觉得有些肚子疼,当然也可能是昨晚穿着湿衣服睡觉着凉了。见家教爷爷并没有想要关心我的意思,我也不太愿意在比较清醒的状态下跟一具尸体躺在一起,于是只能委屈地抱着自己的肚子,窝在一个避风的岩石夹缝里,含泪入睡。
第三天,等我又在辘辘饥肠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家教爷爷找了一块凸出的岩石,用他的腰带,吊死了。
弟弟依然没有复活,反而开始有很多苍蝇停在他的身上。大约是为了掩盖身份,弟弟穿着跟他身份完全不一样的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像我,一身绸缎的好料子。我有些想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给自己换上,毕竟在乱世行走,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子总要比一个干净漂亮的女孩子不起眼得多,也安全得多。
但当我的手伸向他的时候,一大群的苍蝇扑面飞起,露出了暗红泛绿的肉,我看了看已经被渗透出来的不明液体弄湿了一大片的脏衣服,无端的开始反胃,于是我放弃了穿上这一身衣服的打算。我觉得自己大概还没有做好在这个乱世活下去的准备。
我想把家教爷爷的尸体抱下来和弟弟安葬,但他实在垫得抬高了,我力气也小,根本抱不动他,也只能放弃,让他继续吊在高高的岩石上。
我对这个弟弟没有一点的记忆,但既然他是作为一个皇子死去的,让他光着躺在海滩上似乎也不太好。于是我费尽力气把弟弟的尸体拖到岩壁前两块支成三角形的岩石中间,然后抱了一些小块散碎的石头,把入口堵上。我没有翻动他的尸体,除了觉得恶心之外,我想这是我给一个皇子能留下的最大的尊严了。
好歹,算有个墓吧。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吊在岩石上的家教爷爷,觉得他其实挺可悲的,他大概是看到弟弟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彻底没希望了或者是我昨天早上的一手绢牡蛎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又或者是看到祖国光复无望之类的,最终还是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我想如果一开始我穿到的是这个皇子身上,说不定在困难他都会坚持活下去。但且不说我是不是做好了变成带把儿的准备,作为一个六七岁的娃娃,手无寸铁,没钱没权就要跟一个老头一起背负光复祖国的大业,我也是不愿意的,太累。
也许家教爷爷也是想明白了仅凭他和死掉的皇子再加一个我,复国是一件多么艰巨的事情才放弃活下去的。
家教爷爷的尸体前,有一小堆东西。我走过去,发现那是我一开始想要拿去换包子吃的玉佩,老爷爷的腰带上的金带扣,一枚戒指以及他之前怎样也不肯摘下来的白玉发簪。
挂在半空中的家教爷爷披头散发,没有了金扣的腰带吊在他的脖子上,他就这样在海风之中晃动。
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大约都留在这里了,大概是怕他死后我够不到他的发簪子。
我有点想哭,家教爷爷其实对我挺好的。
但我大约只能一个人离开这里了走进这个乱世了,想到这里,又觉得他对我挺残忍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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