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纽带

　　秦可新一怔，回过头来问：“战争留下来的？这么说赵叔叔您上过战场！”


　　赵光明推转着秦可新背过身去，继续给他搓澡，一边搓，一边说：“岁，是八路军的爆破手。那一次，我们部队奉命进攻鬼子设在羊角镇的炮楼。我向炮楼冲击时被机关枪扫中腹部，肠子流了一地。我咬着牙把肠子缠在腰里，坚持将炸药包送到炮楼底下。敌人的炮楼在爆炸声中飞上天，我却昏迷过去！”


　　赵光明说着，把双手移到秦可新的胳膊上搓擦，边说：“我昏迷了20多天才苏醒过来，方知自己被转移到后方医院。医院医生将我断裂的肠子接到一起安放腹中，我的生命才得以延续……”


　　赵光明断断续续地将自己负伤的过程说完，秦可新惊诧不已，说：“原来赵叔您是战头英雄！”


　　赵光明嘿嘿一笑：“什么战斗英雄？那种场面，即便是你，也会扛着炸药包向前冲锋！不过那一次我还是立了二等功！”


　　秦可新嘿嘿一笑，歪着头问：“赵叔叔立了功，才和魏姨好上的吧！魏姨不也是当兵的吗？您和她一定是在医院里认识的……”


　　赵光明不禁一怔：“你怎么知道魏姨是当兵的？”


　　秦可新调皮地眨眨眼睛说：“燕子姐告诉我的！她还给我讲月宫嫦娥的故事，说吴姨思念赵叔时就想嫦娥在广寒宫中所受的寂寞！魏姨后来把嫦娥故事讲给燕子姐；燕子姐又讲给我……”


　　秦可新说着话，赵光明已经给他将全身搓完；秦可新看看落在地面上的污垢，嘻嘻笑道：“真有成绩呀，赵叔叔刚才说我身上的垢甲能上半亩地，我看能上一亩地哩！”


　　赵光明拍拍秦可新的肩膀说：“快上池子里冲冲，上来你给我搓……”


　　秦可新一怔，看了赵光明一眼；赵光明说：“刚才我给你怎么搓，你就给我怎么来搓……”


　　秦可新见说，立即“唉”了一声，跳进热水池子里冲了一冲，返回岸上给赵光明把澡搓完，两人便用大毛巾裹着身子回到各自的床铺上来。


　　秦可新急着要穿衣服，赵光明却说：“不要急，先躺床上休息一会，让刚从热水中捞出来的皮肤缓解缓解，然后再穿衣服；这样有利于身体健康！”


　　秦可新见说，心中不禁寻思：洗澡的程序还真多，农村人哪有这等福分？农村人甭说健康身体，就是真正有病，也没钱上医院去看。老天爷怎么这样不公，要弄什么城市人和农村人？农村人来城市的食堂吃一碗面，没有粮票人家不卖给你；城市人上国营食堂吃面，一手拿钱一手拿粮票，想多威风有多威风。城市人闲暇时还能洗澡、看戏、看电影；农村人哪有这些享受？怪不得素素姐要可新长大做城里人；看来这城里人就是比农村人高一头大一膀嘛……


　　秦可新平躺床铺上，用一张大毛巾盖住身子，望着天花板正在胡思乱想，却见赵光明身边围来不少人。


　　因为在澡堂，围在赵光明身边的人分不清是城市的还是农村的；大家全都用一张大毛巾围着身子，坐在赵光明身边嘘寒问暖。


　　秦可新见得，便从床铺上爬起来聆听，那些人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了。


　　“赵书记，每个星期天的晚上，大家知道您要来澡堂洗澡，便就不约而同地相聚一起，想和你拉拉家常！我的事上个星期你就知道，这个星期，我早早来了！”一个脸上有青斑的男子这么说着。


　　赵光明看了青斑男子一眼，呵呵笑道：“黄兄弟，你的事情我问了上面，上面的答复很明确，说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时，政府号召人民于房前屋后开荒种地，谁开垦谁收获。”


　　赵光明说着，顿了一下道：“你自家院落前后的坡塄上开出几块十边地，经营权归你！回头我给你们公社张书记说说，叫他们不要难为你，你就大胆去干吧！”


　　被赵光明称作黄兄弟的青斑男人，千恩万谢地向赵光明鞠躬施礼，说：“赵书记，你真是活菩萨，有您这句话，看他谁敢再惹黄树先！”


　　黄树先显然是农村人，他问的是自己开荒种地的政策问题。


　　黄树先生活困难时曾经在自家院落后面的撂荒地上开垦出手片大几块菜地，种瓜果蔬菜填补生活。可村上来了社教工作队，说黄树先是四不清干部，私自开荒种地侵占了国家林产，接连开了他两次斗争会。


　　其实黄树先只做过生产队会计，生产队会计算什么干部？开垦几块荒地算什么不清？黄树先不服，向县上反映工作队胡作非为。


　　一个知道内情的县委工作人员悄悄告诉黄树先说，这事你最好去找赵书记，只有他能给你做主。


　　黄树先知道赵光明每个星期天晚上要来澡堂子洗澡——了解民情，便就从亲戚那里借来一块钱，来赶星期天的趟子。


　　上个星期黄树先就来了，可人多他没参上话，只是临出门时和赵光明把他的事情提及了一下。


　　赵光明当时说这个问题自己一时间还吃不准，因为上面的文件观点不一直，他得请示省政府，让黄树先等候消息。


　　这个星期，黄树先早早就来了，买了一张洗澡票并没洗澡，只等赵书记洗完澡出来问话。


　　现在，黄树先终于得到赵书记的确切答复，便就满面春风地穿好衣服离开了。


　　黄树先的事情有了圆满结局，一个上了年纪，名叫李学思的人对赵光明说：“赵书记，我姑娘在县医院上班，县医院领导说她和一个男医生有男女关系，要她老实交代问题。我姑娘走得端行得正，哪会承认这种事，医院领导就把她关起来，说不承认就不放她。姑娘被关后，我和老婆给她送饭，每送一次，姑娘就大哭一场；还说她不想活啦……赵书记，您得救救我姑娘呀！”


　　李学思要给赵光明下跪，早被赵光明扶起来说：“老人家，我们不兴这一套，你姑娘有没有问题姑且不谈，就医院领导私设公堂一事，就得撤职……”


　　李学思眼睛里涌满泪水，颤抖着双手说：“赵书记，有您这句话，我女儿她有救了！”


　　李学思的问题同样得到满意答复，秦可新不无敬服地看着赵光明，心中说道：赵叔叔太伟大啦！原来他每个星期天晚上来洗澡，是给群众解决问题的，澡堂就是他和群众密不可分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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