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求婚

　　73

　　“叶先生，既然协议书已签好，那就呈给民政局吧。”一直骨节修长的大掌从天而降，握住了叶星澜掣住的素腕。

　　霍奕宸终是没忍住，思来想去，只觉这叶星澜端了一颗不愿撒手的心。兵差一招，他万不许在这最后一步前功尽弃。

　　不顾楚潇的劝阻，霍奕宸推门欲去催促二人快些，哪知门一开，却见那厮果然如他所料，仍欲藕断丝连。

　　雷霆之怒刹那滚滚而至，霍奕宸三两步冲前，将苏灵护在他身影之下。而那紧握的一双手，更是碍眼得紧。字都签了，她便是他的女人了，怎能让这有眼无珠者再占了便宜去，“以后，她的幸福由我来给。”

　　苏灵没有抬头，右手被大力执着，有些疼，却远不及世界崩塌的万分之一。纸上写着的两个字，宣告了她婚姻梦的终结。原就是玻璃做的，才会坍塌成一片一片，锐利地扎在体内每一处。体内鲜血淋漓，身外一片灰暗，没有亮光，漫无目的，何去又何从…

　　叶星澜看着无动于衷的苏灵，知道自己又是妄念了。

　　他太天真了，如何能回得去？强者的阴影终会将他们笼罩，难见艳阳。这大概就是输者的悲哀。

　　叶星澜无力再说什么，无论说什么，也无力再挽回事态了。

　　丛林之争，一胜一败，败者退场，胜者扬威。

　　霍奕宸满意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缓身坐下，眼中颇为不屑。事已即成，也无需过多停留。他揽住苏灵，旁若无人地将她推拥而出，“灵儿，我们回家。”

　　霍宅

　　盛夏的炎阳，透过窗扉，仍不失热情，依旧活力四射地迸发着光与热。

　　常人见了这烈阳，定是离得远远的，唯恐被照了去。苏灵却如一只趋光的蝴蝶，依着最艳炽的窗边，仿佛刚才暗茧中破出，对那光与热有着最深情的爱慕。

　　若从旁观的角度来看，霍奕宸觉得苏灵自从那个风波后便留有某种癔症。

　　以前，他也时常见她静静发呆，但若唤她，便会立刻回过神。而如今，她一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外界的干扰于她似是都无甚作用了。

　　例如今天，她签完字后便一直如此，任他与叶星澜争执，任他将她带回，任他对她说什么，她都如一个提线木偶，只会被他带动，却始终无动于衷。

　　原来前些日子他觉得她似好了些，而今天又沉浸了这般久，估计是今日的刺激有些大了吧。她总是可怜得让他心疼，霍奕宸同坐到榻上，从后将她搂住，让她靠着。何必去向往那遥远的热火，他可以给她近在咫尺的熨暖。

　　沉默，沉默，二人紧紧相偎，各自想着心事，却也不觉尴尬。

　　在混沌中失航了不知多久，苏灵才从浑噩中逐渐清明起来。眼前的事物渐次映入脑中，场景原来早已切换，那个人也早已不见。夫妻一场，别理竟连一声祝福珍重也没言说…怅然了一阵，她才想起一个问题“我不应该在这里…”

　　“为何？”对于苏灵的癔症，霍奕宸真可谓是又爱又恨。恨只因舍不得苏灵受此折磨，而爱只因她一旦醒来便要如此这般说些让他不愿听的话，倒不如那呆呆的模样来得可爱。“灵儿，近来都住在这，不若在这还应在哪里？”

　　应该去哪，她又如何不是在找这个答案呢。

　　g城虽大，如今离了星澜，她在此便再无一个可称为家的地方。那回y城？这毫无征兆的离婚又该如何向爸妈解释？没曾想，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流离失所的一天。

　　但现在，有一件事，她很明确“我一个失婚的女人，与霍总再无什么契约和瓜葛，霍总何必再将我带回，让我走…”

　　说着，苏灵从他怀里坐起，转身准备离榻，但男人自不会不理，双手稍一用力，便将她死死按坐在榻上，不得动弹。

　　“霍总，这是何意？”苏灵扭头怒目，他这是要言而无信？“我既已与叶星澜离婚，便不再有责任为他的合同负责，还请霍总放我离开。”

　　“我不会放你走的。”最初是他不懂自己的心，现在，他想要的期限是永远。

　　这个无赖！苏灵火气直往上窜，若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她这一年的忍气吞声和委曲求全都是为的什么！

　　苏灵在霍奕宸面前脾气多数时候都算不得好，再经这一年的累计更是可以窜上天去燃起一片火烧云。但理智或者是习惯还是提醒她，在他面前说话太过情绪只会让事态更糟。“霍总，您一向言而有信。不知您有何理由不放我走？若没有合理的解释，我断然是不从的。”

　　理由，自然是有的。只是千头万绪，睿智如他，竟也不知从何说起。但若此时不说，又会有比这更适合的时刻么？再说，王者，又何尝会退缩。

　　霍奕宸体内嘭然沸腾起一种悸动，颤得他浑身酥麻，犹如万蚁来噬的急切。他如不可控般从榻上移下，单膝屈地，不失雅致地跪在她的身前，左手握住她纤柔的素白，右手伸进西装的内袋，那里，一只丝绒的礼盒已等待了许久。

　　数月前一次拍卖会，只因举办人是他的一位好友他便受邀前去捧场。本只打算走走过场便飞速离开，但只无意中的一瞥，见到了它，他便如中了魔，痴痴等到了最后，甚至不惜推迟了后面的行程。

　　自古英雄都爱用珍宝送佳人，而配得上他的小兔子的，世间惟它最合适。

　　流光溢彩的钻石，久远而夺目。一头尖尖的染着柔媚的粉，一头圆润的是晶莹剔透的纯净，是一滴美人红泪，更是一瓣清和娇俏的菡萏。

　　他对它一见倾心，如同对她。

　　他找来最优秀的设计师，制成这枚戒指，藏在他心口，只等待，有一天，换她粲然一笑。

　　“灵儿，”霍奕宸掏出礼盒，单手拨开，绝美的火彩光华流转，与它所属的仙女遥遥相对，熠熠生辉，“这个理由，足够么？

　　那时他的确只想换她一笑，而如今，他要赋予它更多意义。也许他该感谢颜瑜，若不经理一次失去的恐惧，他大概此生都不知道小兔子对他有多重要。重要到能让他不惜自己，不惜霍氏，只为保全她，只为她开心，只愿她能许他一世相伴。

　　婚姻，爱情，他统统都给她。

　　是的，他要娶她。

　　什么联姻，什么豪门顾忌，都是多么可笑的无稽之事。

　　人生苦短，他何必浪费时间与他人作戏，而不多用些时间与他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呢？”

　　单膝跪地的男人，闪闪发亮的钻戒，这样的场景电视剧里，小说里描述过太多，任谁见了也知道要发生什么。只是，男主角是他，却又让苏灵禁不住疑惑了。他怎么能向她求婚呢!有哪个国王会娶一个契约的玩物？

　　“不喜欢？”霍奕宸见她目光在他与戒指间来回闪动却不言语，轻声问道，“还是不愿意？”

　　苏灵目光定在了他身上，清清冷冷，是置身事外的袖手旁观。

　　霍奕宸感叹一声，小兔子真是明知装不懂。但此情此况，他又能拿她如何，惟有将自己不愿明说的那三字道出，来博取她的青眼吧。谁让先动情的那人是他呢。

　　“灵儿——”这一声唤的柔肠百转，前所未有，“你说你羡慕你的外婆、妈妈她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相依相护相珍惜的的爱情。我一直都记得。往前，我们三人有些纠缠，但如今已经结束了。往后，你想要的，我来给你。让我呵护你，爱惜你，为你剥菱角，替你遮风蔽雨，护你一生平安顺遂，嫁给我，同我一生一世，好吗？”

　　呵…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她所知道的那个披着人皮的狼么？以往他同她说话，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命令，如今却低伏在她身前，央她说一个“好”字他这是要做什么？可怜她，施舍她，还是有什么更深的阴谋诡计？他不仅有狼的残忍，还存有狐狸的狡诈险恶。她如今不过是一只一无所有的兔子，为什么还不能放过她…

　　“嫁…这个字眼，由你说出真是可笑…”苏灵心中忿忿，目光中浑是不屑和鄙夷，“你又想和我订什么契约？一年了…霍总裁，你也该厌倦我这个女人了…放过我吧…把这些谋划还是放在别人身上吧…”

　　“…”霍奕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生之年难得放下身段来表露心迹，没想到对方连信也不信，还直愣愣地顶了回来，这种当头一棒的伤自尊可真是不好消受。他略略开始后悔，为何不在小兔子醉梦在他怀里的那段时日，便直接替她将离婚办了后再直接去领个结婚证。生米煮成熟饭倒也省了他此刻被她讽刺得挠心挠肝。

　　“灵儿，经历了这么多，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我待你同别的女人，从不一样。自从有了你，我做了许多从未想过的第一次。第一次只亲近一个女人，再忍受不了旁人；第一次时时刻刻想着一个人，片刻不见便思念成灾；第一次推掉安排好的工作，只为和她度一段时光；第一次感到深刻的恐惧，只因担心她的安危；第一次只身犯险，只为保护她不被人伤害；第一次遑论霍氏的风险与利益，只为让害她的人得到惩罚。第一次，我知道有个人之于我，如此重要，胜过我的一切。我不知何时，也不知缘由。也许是因为初识她时那个烂漫的梨涡，也许是她在荷塘边上灵动姽婳的身姿，也许是她在月色里寂寥落寞的神情，让我初尝情滋味，沉沦到情爱的海底。灵儿，我的确有所图，我想要你的人，你的心，你的一切。从今往后，永永远远。而我也答应你，我会给你我的人，我的心，我的所有，直到永远。我爱你，灵儿，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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