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问题
20
S城，是江南闪耀的一颗明珠。与苏灵的家乡Y城距离不太远，同属吴语之地。
车窗外是与家乡一脉相承的风情，苏灵心中升起一种熟悉的亲切。霍奕宸轻轻拉起她的手，修长手指拂过她的掌心和葱葱玉指，再将十指紧紧纠缠合住，“晚上跟我去一个酒会。下午你累了就休息，不累我就带你去逛逛。”
“...酒会…我…”苏灵从窗外的世界里回过神，扭头对上男人沉静的脸。
“放心，只是一些S城的校友，不会传到他那里的。”难得的，他似乎没有生气。
苏灵默了默，又扭头看向了窗外…
过了很久，苏灵才总结出霍总裁是在问她下午是想和他在床上相处还是床下相处。显然，苏灵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于是，她便被霍总裁牵着在S城最奢华的商场里选衣服挑搭配做造型…出谋划策的全是霍总，而她只负责听他指挥。
苏灵不解地看着霍奕宸认真的侧颜，分秒值万金的霍总裁何以要为她这些琐事浪费时间呢…不过，他的眼光的确是万中无一。
藕荷色的露肩一字长裙衬得她身姿袅袅，婀娜窈窕；身上无多的珠宝缀饰，只皓腕一条粉纱系带和发间零辍的几朵雏菊，更显她如梦似幻，气质如兰。娉娉画中人，婷婷瑶池仙。
“很好。”他看她款款而来，情不自禁叹道。苏灵却不知他是在夸她，还是夸他自己。
霍奕宸有点小小的得意，他眼光很好，千万人之中，他找到了一个这么好的她。但他同样有点小小的后悔，这么好的她，他何苦要拿出来给他人看？他该将她束在阁里，只供他一人欣赏；他该将她锁在深山林里，只为他一人绽放…只是…她还属于另一个男人…矛盾，在他眼中浮浮沉沉，明明暗暗，最终，只化成一句“走吧”，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灯辉华美，金碧攀墙；红男绿女，轻语言笑；乐音酒香，相得益彰。
苏灵被迫挽着霍奕宸，随他缓缓进了场。顶着一个不能见光的身份，却要来行一场光鲜亮丽的游戏，无异于赶鸭子上架，心虚得紧。
很快，一群衣着鲜亮的西装男子纷纷围了上来，与霍奕宸亲切寒暄，偶有目光在她身上过了过，苏灵回以微笑，带着僵硬，内心忐忑不已，竖着耳朵，生怕有人提及她…听到不断重复的“金融”、“地产”等词汇，苏灵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稍做平静之后，苏灵终于有了些闲心打量起周遭的一双双一对对。
男人们高矮胖瘦不尽相同，但身旁的女伴都闭月羞花，正值青葱。女人们挽着身旁的男人，都和苏灵异样，不言不语，只是礼貌地微笑着。不时有美人被投来惊艳的目光，身旁的男人便神色得意起来，如同一只耀武扬威的公鸡，却不介绍身旁的美人，仿佛那美人与他手腕的名表，足下的手工皮鞋一样，只是一道展示地位的名片，衡量他分量的标尺，昭露他身份的象征而已。
苏灵嗤笑，暗自嘲讽，亏她紧张半天，她可是太给自己贴金了，霍大总裁怎么会像星澜一样将她作为平等的个体去尊重。但也托着这层微妙，苏灵倒是真正放松了。至少这样旁人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印象，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传闻涉到G城去吧。
“灵儿，”霍奕宸叫醒神游的苏灵，拿一杯香槟塞进了她手里。“带你去见见我师弟。”
苏灵并不认为霍奕宸是要介绍他们认识，低头默然地随着他在人群间穿梭。
“师兄。”悦耳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苏灵忽而想到一个词，如沐春风。不用看，都能想象出声音主人文质彬彬的模样。
苏灵抬眼，心中不禁发出一声惊叹，造物者造出这一对璧人时一定倾尽了自己的心血。
男人玉树临风，从容尔雅，面目白净，五官俊挺，架着金丝框的眼镜，颇有几分羽扇纶巾的儒文风骨。虽是一介俊逸书生的模样，他却没有星澜的明朗，器宇深沉内敛，暗有一份威严高贵却不外露，倒与霍奕宸有几分相似。
若说叶星澜是王子，霍奕宸是国王，那他就该是那谋事之执事吧。
“看你春风得意的样子，与在美国的时候，还真是天上地下啊，言叙。”霍奕宸嘴角噙笑，语气调侃，显见两人很是熟络，“这，就是那个你心心念念的洛丽塔？”
同样身为女人，苏灵也不禁为这位“洛丽塔”所惊艳。
年纪看似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瓜子小脸上稚气未脱，灵动而美好。D家限量款的深蓝星空长裙，包裹她曼妙的曲线，身材凹凸，只随意站着，却透着一种优雅性感的风流。这种奇妙的异和，致命的矛盾是少女所独有的魅惑。好似某个阳光温柔又慵懒的午后，疏陋的篱笆围成的法式小院里昂首绽放的鸢尾花，优雅带着随性，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无需轻风助她搔首弄姿，自有蝴蝶深深与她爱恋…
“师兄，别笑我。”言叙握住“洛丽塔”的纤手，拉她更近了些，“这是洛珞，我女朋友。”
是她判断失误了？原来这里的男人也有不一样的？苏灵看着他们纠缠的十指，心中有些赞许和艳羡。她喜欢才子佳人成双对，而这一对看着又是格外般配。
可惜当事人与旁观者却不是同一个想法。
洛珞听到“女朋友”，神情满是不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嗤之以鼻：“谁是你女朋友，我只是你一时的情人罢了。”说完，再不看言叙一眼，径自离开了。
“呵…怪不得把你折腾地在美国死去活来，这满身是刺的性子，也只有你好消受。”霍奕宸满是幸灾乐祸地讪笑。
看着洛珞全不给面子冷然离去，言叙也不着恼，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模样。听到霍奕宸讥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转向一旁的苏灵。
苏灵只觉这目光如炬，锐利的眼刀直直将她看穿，背上隐隐泛起一阵寒意。
“师兄，你未婚妻可说想你的紧，”言叙勾着笑，强大的气场直冲苏灵而去，“说不定会回来会会你这个小情人…”
“啪——”未婚妻？苏灵如触了电般手一抖，高脚的玻璃杯摔碎在地，香槟星星点点洒在了裙子上。
她从不知道霍奕宸还有未婚妻。要是正妻要过来非说她是小三勾引，到时候闹大怎么办？一旦星澜知道了什么风声，她可受不起…
“不好意思，我去处理一下。”苏灵心乱如麻，逃一般飞离了现场…
“...”看着她慌乱的背影，霍奕宸若有所思。回头对上言叙探究的眼神，两人相视而笑。
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不一而同的，都是一本难念的经。
晚风徐徐，江南的风里夹着潮润的水汽，拂过肌肤时还是一片温热，进到骨子里才透出了丝丝凉意。
苏灵抱着双臂，背靠着露台的围栏，视线停留在相隔不远的另一方露台上。
露台上的男子脱下西装给女孩披上，女孩有些不耐，想要躲开，却被男子一把抓住，扯进怀里。女孩不愿地继续挣扎，男子迟迟不松手，只低头吻住她，直到女孩慢慢停息…
苏灵看得清楚，那是洛珞和言叙。
这一幕是多么眼熟，尽管换了男女主人公…
苏灵心里泛起一阵哀凉，为洛珞，为自己，也为场内那些境况相同的女人…
“言叙刚才说的…”刚刚所见的一幕又重现在了她身上，他脱下外套裹住她，同样地，他扶住她的双臂，拥她入怀，不同的是，她无力去挣扎。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喜欢强迫人…”
霍奕宸将会场寻了个遍，才在最边角的露台里找到了她。她不懂事地擅自逃跑并没有惹恼他，他只想着未婚妻的事，该怎么和她解释。可这不听话的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意别的啊…全然忘记了他之前的警告么？
霍奕宸扳过她的俏脸，她的眼里只能有他的身影。
“强迫？我可看不出有谁是被迫的。这里的人，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霍奕宸嗤道，“男人用钱利从女人身上找快感，女人用身体从男人那获得她们要的物质与虚荣。你情我愿，何来的强迫？”
“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说的那么肮脏，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应该是靠自己努力奋斗来获取么？”苏灵说得字字珠玑，句句铿锵。
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映在霍奕宸眼里却单纯天真得可笑。霍奕宸嘴角微勾，神情颇为不屑：“人性都是趋利避害。如果陪人睡一晚就能达成一件奋斗一生也未必能成的事情，灵儿，你说应该选哪种？”
“自然是选择奋斗，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苏灵理所当然地说道，“怎么能随便就…”
“对，宝贝，你说的真对。”霍奕宸眼中爆射出灼灼精光，笑意更盛，俯身凑近她的粉耳，浓烈的男人气息喷打在她娇嫩的耳廓，“既然要奋斗，那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做我的情妇，而不是和叶星澜一起奋斗还债？”
耳旁传来一阵阵酥麻感，让苏灵如被针扎。“我不能害了他的公司，也不想做你更久的情妇。”苏灵偏了偏头，觉得他这个问题问的奇怪。当初不是他威胁自己说如果不从，他再出手，要的就是她一辈子么。
“呵…”听到苏灵“诚实”的答案，霍奕宸闷闷地笑，像听到了一个异常可笑的笑话，“宝贝，你究竟是太相信我的话，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你的老公会认为你更重要？”
啊？啊！
苏灵只觉自己如被一道惊雷击中，脑子一团空白。
难道他的潜在含义是，当时就只是随便威胁一下，其实并没有决定好？
她是被他的思维定式带着跑偏了？
“我是被你的话骗了。”苏灵心里生气自己真是太傻，面对这样的强势之人，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我顺着你的思路走，不知道还能有别的选择。”
“骗？”霍奕宸见她还不明白，笑着继续引导，“就算你顺着我的思路，如果你真的相信你老公的实力和人品，也应该选择和他共同进退。毕竟，中国这么大，我不可能一手遮天。”
“...”这次，她还该不该顺着他的思路想？苏灵脑子嗡嗡地。他说的道理似乎没有问题，那难道真的是她有问题？
可是…
“我怎么会不相信星澜？”苏灵喃喃地告诉他，也似说与自己。
耳旁，那人还在说——
“承认吧。你不相信他，但你相信我。宝贝，告诉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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