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顾府是个说大不很大，说小也不小的地方，重重院落被回廊、花园串联，一进又一进，井然有序。连树枝也被修剪的既不杂乱又有美感，只是时值严冬，枝条上树叶稀疏，月光带了寒意，越过那仅存的几片叶子铺洒在了地上。
顾夫人自认是个极讲规矩的女主人，自她嫁入顾府，便带来了她的娘家颇为严格的管理方式，一日十二个时辰，护院决计不能少了人，到了晚上更是要按时巡逻，内院还有各个院子的婆子轮流守夜。
郑望蕊从小就对顾府熟悉，在嫁进顾家的这段时间里，她帮着顾夫人管事，更是对顾府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是以，她算得准顾府的护院何时交接班、何时巡逻、何地始、何地止。她身形削瘦，整个人被宽大的斗篷掩住，犹如一只灵巧的白鹤，穿梭在守备森严的顾府之内，没多久就停在了一处灯火并不明亮的院落前。
她那双并没有保养的很白嫩然而却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院门，两下，她便停了下来，接着便用斗篷拢住了手。
院门被里面的人轻轻地打开了，却并不是丫鬟婆子甚至小厮，这个院子里罕见的没人守夜，让人怀疑这并不是顾府，或者这里无人居住。
郑望蕊和门内的人对望了片刻，眸子便迅速弥漫了水气，她朝那人粲然一笑。
“你来了。”那人轻声说道，声音中是压制不住的喜悦。
第二天一大早，萧芸云就被杏月叫了起来，他们今日都要随顾夫人去往王府见顾承斐的外祖母。
顾府与王府同在一城，只是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往来稍微需要点时间。
待顾府一行人到了王老夫人，已将近中午了。
郑望蕊也在一行人之中。
顾承斐的外祖母王老夫人是个看起来和蔼的妇人，五十上下的样子，穿的通身富贵。她端坐在暖阁之中，一见顾夫人他们过来，便连连唤着顾夫人和顾承斐的名字。
待几人走上前，请完安，她就立刻拉了顾承斐的手来自己身边坐着，对这个外孙是疼爱非常。
萧芸云陪着顾夫人坐在了一旁，郑望蕊则站在了她们后面。
王老夫人仔细地打量着萧芸云，丝毫不掩饰。打量完之后她便转过头与顾承斐说起了话，旁人也不敢去打扰他们。
待说够了，王老夫人才又把头转回来，依旧看了看萧芸云，慢慢说道：“顾府发生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总算没出什么大事，你们给我记住了，小打小闹不要紧，别闹出大的来。这点小事也值当这样，倒累的我的外孙子千里迢迢再从京城赶回来。”
萧芸云心里咯噔一下，王老夫人这话显而易见是说给她听的。
“母亲，都已经过去了，女儿会管教好他们，您就别操这个心了。”顾夫人显然也并不很想王老夫人过多干涉自己家的事情。
王老夫人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向萧芸云招了招手，示意她也过来自己的身边。
“家里要以和为贵，你们年纪还小，任性些也是有的，下次可不准再犯了。”她一手拉着萧芸云，一手拉着顾承斐，看着萧芸云语重心长道，“哪有什么过不去的事，要闹成这样。现在吃过苦头，下回可不许再出这样的事了。”
萧芸云只得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这王老夫人简直就是升级版的顾夫人啊！
“承斐不过就是纳了个妾，望蕊还是我过了眼，他母亲也同意才给他纳的。既是长辈给纳进来的，就更没什么好担心了，有什么的，长辈还在上头呢，哪怕真是承斐自己要的，那又有什么了，你是妻，她是妾，她又能怎么样？”王老夫人教育萧芸云教育得滔滔不绝。
这话若是换原主来听，必定十分扎心，哪怕是现在的萧芸云听了，也是扎心效果明显。
见萧芸云一声不吭，王老夫人大概也不指望她心里能服气，又继续说道：“这才一个姨娘就受不了了，往后第二个第三个该怎么办？这些事早些和你说比晚些说好，你也能早点想通，不要纠缠在这上面。你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要一个个闹过来，你趁早歇了这心思，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
王老夫人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数落起她来毫不含糊，一番话说的萧芸云心里的怒气蹭蹭上涨。
若是换了个人，这么当众被王老夫人教训，早就无地自容了。
最后还是顾承斐出来解了围，他趁王老夫人停下来的功夫，立刻开口说自己饿了，王老夫人自然不会饿着宝贝外孙，马上着人开席吃饭，又恢复成了平常那和蔼的样子。
席间，王老夫人既没让郑望蕊坐下，也没让郑望蕊服侍，而是让她退了下去，另行用餐。
敲打过萧芸云之后，王老夫人对她倒也还好，说不上特别亲近，但也是个对外孙媳妇不错的样子，仿佛之前教训的事儿没有发生过。
比起顾夫人，她的母亲王老夫人确实要厉害的多。
一眨眼就到了要走的时候，萧芸云也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
没想到王老夫人却要把顾承斐留下来住几天。
“就让他留在这里住几日陪陪我，再放他回去。”王老夫人膝下子孙众多，却唯独很喜欢这个外孙，加之顾承斐在京城求学，甚少在青州，所以王老夫人想留下他住几天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王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来者不善了。
“你带着云儿回去，承斐留在这儿，郑姨娘也留下来照顾他，”王老夫人对顾夫人说，“这几日你好好给云儿说说顾家的事情，也该让她管起家来帮你分担了。”
其实平心而论，王老夫人的安排也还算是合理的，要留下萧芸云一起可以，但是不留萧芸云留下姨娘照顾顾承斐也是情理之中，况且王老夫人的意思也是这几天让顾夫人教教她管家的事情，毕竟之前这一块还是郑望蕊沾手着，王老夫人这么安排也是很平衡，既给顾郑二人创造机会，又强调了萧芸云的正室身份。
既然王老夫人都这么说了，萧芸云当然不能跳出来拦着，只是她的心里也暗暗焦急，她的主要目的是完成任务，这样下去攻略顾承斐怕是要不行了，让她管家她就算管出朵花来也不能让原主走上人生巅峰消除她的怨怼啊，难道真的要走一条不同的、更加艰难的道理了吗？
这时，顾承斐笑着对王老夫人说：“外祖母，不是承斐不想陪您，只是还有不少事实在走不开身。”
“有什么事是连陪外祖母几天都不行的，你别又骗我。”
“我哪儿敢骗外祖母，实在是家中还有陪我一起回来的客人在，我总不好扔下他，自己跑到王府来，”顾承斐又指了指顾夫人，“这事儿我母亲也知道，您一问便知，我母亲断不会和我合起伙来骗您。”
王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放他们走了。
回去之后，蒲月拿了一封信出来，原来是萧芸云的婶婶来的信，与她约定五日后一同去青山寺，届时顾夫人和定国公夫人也会同去。
萧夫人的行动力还挺强，前几日说了要把她叫去青山寺，这就送来信了，还把同去的人都叫好了。
又过了没多久，萧芸云正打算躺下休息会儿的时候，梅月却进来了。
她手上拿着一只长盒子，说是萧芸云婶婶拿过来的东西。
萧芸云打开一看，是一支八宝石榴簪，在阳光下光华流转，璀璨非常。她心里有些诧异，金氏怎么无端端送来根簪子，看起来还挺贵重的，而且刚还给自己送了信，为什么还和信分开送，信里也没提到簪子的事。
“婶婶送这个过来的时候，可有说什么？”萧芸云问梅月。
“是个小丫鬟拿到院子里来的，说是本该和信一块儿送过来的，却提前把信拿过来了。幸好东西没有遗失，不然实在辜负二夫人的一片心意了。”梅月笑着说。
“那小丫鬟还说，不用特意着人去萧府谢过二夫人了，反正几日后要去青山寺的，总要见面的，到时还请奶奶用上那簪子，二夫人看了也高兴。”
萧芸云更奇怪了：“一个小丫鬟，怎么能知道那么多，还讲的头头是道的。”
若是收到东西的是杏月，她也会向那小丫鬟问问清楚，可惜却是梅月。
“想是萧家过来送东西的人留下了话，左右这簪子已经送过来了，是错不了的。”梅月答道。
既然明说了是金氏送来的东西，也应该是错不了的，怕是真的底下人做事疏忽了，没有一块儿送过来。
萧芸云又将那根簪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东西是真的好东西，不识货如她，总也能欣赏一番。
那簪子鎏金嵌玉，上面镶嵌的宝石耀眼夺目，细密的流苏垂下来，一动便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长而锐利的簪身可以牢牢插入发髻里。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冬日里连阳光都显得萧索，还没到傍晚便支持不住坠了下去，顾府渐渐笼罩在了寒冬夜晚来临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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