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饭后茶凉
一座小饭馆，正是午饭时间，座无虚席。小二提着茶壶来回穿梭倒茶，伙计前后端碗送菜。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说起前几日的无名山灭门案。
饭馆里最外桌上坐着一位瘦弱的黄脸汉子，裹头巾，穿着一件破旧棉袄，他一杯劣酒下肚，扯着嗓门说道：“那场景，你们是没见到，那个惨啊......”
不等黄脸汉子说完，便起了嘘声，对面一人说道：“说得你亲眼见过一般，就你这怂样，不早吓得屎尿拉了一裤子。”
人群一阵哄笑。
黄脸汉子也不生气，“哎哎”了两声，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他的身上，说道：“你们还别不信，我真亲眼见过。是死了三个人，一男两女，其中有个八九岁的少女。那男的，啧啧啧，整个脑袋几乎被人从脖子处砍断，只剩一根筋吊着。胸前那个血哦，一块一块的，都冻成冰了。另外一个年纪大的女子......”
黄脸汉子停下嘴，喝了口酒。
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信了几分，见他不说了，忙催促道：“怎么样？”
黄脸汉子扫了一眼众人，说道：“年纪大的那个女子，死状真的是惨不忍睹！你们猜怎么着，她的眼睛珠子就那么鼓着，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死不瞑目！更吓人的是什么，女子都爱美，可她的脸上一条大口子，从左眼眉划拉都右嘴角，满脸都是冻成块的黑血，活脱一个索命女修罗。最后一个......”
黄脸汉子故意停顿了一下，夹了一颗花生米含在嘴里，慢慢嚼着。
众人现在对黄脸汉子十信九分，见他不说，急道：“最后那个少女怎么样？”
黄脸汉子对店小二吆喝了两声，说道：“小二，酒壶空了，赶紧给我打壶酒来。”
黄脸汉子是下雪前两天才开始来饭馆吃饭的，刚开始也算仗义，从不赊账，偶尔还会打赏小二几粒碎银子。可到了后来，厮混熟悉以后，黄脸汉子吃了饭抹嘴就走，说是记账。一来二去，黄脸汉子在饭馆欠下一笔不小的账目。每次追问，黄脸汉子总是摆摆手，说道过两天就还上。今日黄脸汉子又来，饭馆掌柜的本不想做他的生意，可他不管不顾，一屁股坐下，说开门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还说真不做生意，那就不做生意，往长条板凳上一躺，赖着不走。掌柜怕他闹事，只好吩咐小二打了壶劣酒，炒了两个不值钱的小菜。
小二犹豫不决，看了看掌柜。掌柜无奈点了点头。
就在小二转身准备取酒去时，黄脸汉子又道：“记得拿壶好酒！”
周围有人附和，“再炒两个下酒好菜，银子算我头上。”
好酒好菜，黄脸汉子吃饱喝足，这又才说道：“说起那个少女，唉，真的是人神共愤。”
旁边有人问道：“咋的，比前两个还惨？”
黄脸汉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非但不惨，反而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
有人搭话：“那怎么人神共愤。”
黄脸汉子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当日京都府司大人在院子中掀起白布，看到少女浑身赤裸，不着寸缕。仵作验尸后，说道少女生前曾被多人多番凌辱。”
“兹......”
场面顿时安静，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眼神之中皆有愤怒之色。
有人握拳低骂：“哪个畜生造的孽，当真猪狗不如！”
有人轻拍桌子，说道：“我若知道是哪个畜生，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
茶余饭后，气氛沉重，黄脸汉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饭馆。
——
京都南城有一座宅院，院子三进两出，很是平常。积雪虽然在前两日已经化了开去，但还是有些冷。宅院中蹲着两个人，一人长发散在身前，一人手持木瓢，从盆里舀出热水淋在另一人头发上。
手持木瓢那人道：“老子一个大老爷们，给人舀水洗发，这辈子就没干过这种娘们的事。姓白的，今天的事别瞎嚷嚷，要是给老子听到半点风声，他娘的，跟你不死不休。”
姓白的男子将头发握在手里，轻轻搓洗一番，淡淡说道：“昨夜我去了一趟赵将军府上，见将军房中跪着一个身影，样子和将军好像有几分相似。将军的夫人双手叉腰站在那人面前，大概说了些敢再多看一眼迎春楼的骚蹄子一眼，就要跪断几块搓衣板的话。”
赵将军吹胡子瞪眼，说道：“老子怕了你了，你爱咋说咋说。”
梳洗完毕，姓白的男子起身，长发甩到身后，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赵将军“啧啧”两声，瘪嘴嘀咕道：“这姿势，跟个娘们似的。”
双脚还未跨进房门姓白的男子开口说道：“赵将军，你知道的，我的听力一直都不错，昨夜夜深，我还听见你家夫人说，你最近的身子，好像是差了些。”
赵将军满脸通红，怔怔说不出话来。
姓白的男子嘴角勾起，开门进去。
门开，姓白的男子出来，换了一件白衣长衫，越加风流倜傥。
赵将军从地上捡起一张黄脸面皮，扔向姓白的男子，说道：“这玩意，你自己处理。”
姓白的男子挥了挥手，黄脸面皮在空中瞬间化为齑粉。
姓白的男子叫白胜，正是小饭馆的黄脸汉子。赵将军叫赵起，并不是真正的将军，只是早些年得了一把大刀，刀身上刻有“将军”二字，于是得了“赵将军”这个诨号。
二人在院子中坐下，面前木桌上有一壶茶，壶口缓缓冒着热气。
白胜倒了两杯茶，赵起端起一杯，说道：“你今日的这段说书倒是精彩，添了好大一把火。就是不知道这把火能不能把这千年京都，烧出几个老鬼来。”
白胜端着茶杯轻轻摩挲，说道：“京都这些年太过平常了，那些隐身暗中的老鬼，哪会这么轻易出动。这把火烧的可不是京都，而是京都里的人心。”
赵起说道：“那个姓林的少女，你果真？”
白胜摩挲的手指骤然一滞，摇了摇头，说道：“等了这么些年才等到这个机会。我也只是顺势而为，她的运势注定如此。”
赵起抬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哈哈笑道：“世人都道老子赵将军握将军刀，如恶鬼临阵，收取冤魂。可跟你们这些家伙比起来，老子可算得西天佛祖，菩萨心肠了。”
白胜不言，缓缓举杯，茶凉如水。
——
大秦皇宫，帝王之榻。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缓缓伸出厚厚的帷帐，接过服侍公公手中的玉碗。玉碗里液体鲜红，取自人心，谓之心血。
咕噜——
心血入喉，帷帐后面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等不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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