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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别拿文物开玩笑


  白瓷砚台,抛光基本完成。

  抛光是一般瓷器修复的最后一步,因为修补处的釉色,质感和文物本体仍有一定区别,所以必须要经过非常精细的抛光才能让新补处和文物浑然一体。最后抛光是极为费时费力的工作,有时精细抛光的时间比之前步骤加一起都要多。一般粗略的修复都会跳过最后一步,但像师傅那样的大魔王尤其重视最后抛光。

  “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一步吧……”那时作为初学者的燕燕嘟囔道。

  师父拿过燕燕手里练习修补用的三块钱一个的瓷盘:“学好了,那就是和别人的区别所在。前面的修补上色,说白了就是拼拼图,练多了自然也会了。只有最后抛光,那需要有感觉,有感觉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等到要找会抛光的人,你站出来,别人都不会,你才算顶尖。”

  如此奢侈的高级化妆术一般是名窑瓷才享有的特权,但燕燕既然处在以实践学习为主的实习阶段,更重要的当然是不断磨练技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精益求精的锻炼机会。所以宋哥看到她用细砂纸抛光普通白瓷砚台时颇为惊诧。

  “你看,颜色匀不匀?”燕燕打开台灯,把砚台拿在手里,在灯光下变换它的角度,“还有表面的颗粒感,也不能看出区别。”

  宋哥比了个大拇指:“在我看来已经完全看不出修补痕迹了。”

  “还差得远,你看这个角度,角上这片就显得‘新’了……”

  宋哥小心接过白瓷砚,在灯光下打量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他放下小瓷砚台,有点惋惜道:“可惜了你的技术。要我说你现在试试名窑都没问题。修这小白瓷,你未免屈才了。”

  燕燕还是不喜欢把文物分成三六九等:“不屈才,能修它我感觉也很荣幸。”

  “你不觉得它像个老者……又像个老朋友,和它接触久了,就想了解它更多……”燕燕陶醉了。

  宋哥站在一旁自愧形惭:“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你这种觉悟呢……我对这个东西最大的印象,就是它被包在纸包里,外面还裹了那么厚一层泥,让我白激动一场。”

  “没关系,星期一你到邯州去,有的是机会激动。”梁姐在一旁随口揶揄。

  说到邯州宋哥就像听到投食铃的狗,开启了最兴奋的条件反射:“邯州大墓真是了不得!现在出土一条蹀躞带,一共十三环的玉环,十三环!史无前例啊。现在隋炀帝的墓室清理差不多了,我下个星期就跟着去清萧皇后墓室了。萧皇后据说非常传奇……”

  宋哥的激情解说逐渐淡化为背景音,燕燕第无数次和白瓷砚台对视。你也算是传奇,燕燕自豪地想,曾经是郡主的身边之物,还曾经在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想走进,想了解更多,想看到最接近原来的样子……

  ——还不行。燕燕狠狠摇头,把更深入思考的诱惑甩到脑后。目前的她还不能把自己全部想法暴露在小郡主面前,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她以前对李建成的印象太差了。想到李建成,她就会根据原先看历史演义的印象联想出一系列负面词汇:阴险、狡诈、才智平庸、死有余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这些词语暴露在那小郡主的面前,小郡主又该怎么看自己。通过后人写的小说与传说就妄自评判历史人物……想到这里,燕燕感到无地自容。

  “……听说过没,隋炀帝老婆萧皇后嫁了五个男人……”

  “我记得是六个!”

  “这么刺激吗……隋炀帝不也是有名好色……”

  男生们不知何时围成小圈子,笑声和私语不间断地流进燕燕的耳朵,她听得实在心烦,转身出门接水了。

  “你们正经点成吗!”梁姐实在忍无可忍,“就说一条,唐太宗迎回萧皇后那年,皇后六十岁左右。你们是什么体质?还是有特殊癖好?对着奶奶辈的人都能来一发?”

  “呦,梁姐你懂的真多。”一个男生吹声口哨,倒羞得梁姐面红耳赤。

  燕燕求助地看向宋哥,宋哥没跟着男生们哄笑,但他也只是无奈耸耸肩:“没办法啊。”他对燕燕做口型。

  “可闭嘴吧你们。”燕燕拉着梁姐坐下,冲男生们瞥了个白眼,“先自己找到女朋友再叨叨。”

  “梁姐,我们不理他们,让他们自己尴尬去,”燕燕搬来自己的椅子,和梁姐并肩坐在一起,“我最近整理我那批残片,发现有好几个可能是同时代的文物……”

  “同时代的?”

  “就比如这个砚台,这两天我一直修的,”燕燕点开手机里的照片,“经过比对,我认为这是唐初的日用文物。”

  燕燕又划过一张照片:“然后这些,比如说这个白瓷瓷粉盒,你看里边的残留,可能就是铅粉……上面的花纹也比较符合唐初……”

  她一边说,梁姐一遍点头:“听你这个意思,你是说这几件很有可能属于同一个主人?”

  “很有可能!我在想,会不会是一个贵族女性,她很擅长写作——你看她的砚台,明显是生前常用的文具。她还注重仪容,这里光粉盒就有四个,哦五个。还有这个扁圆瓷盒,看形状很有可能是镜盒……”

  梁姐笑着听燕燕勾勒以为一千多年前女性的日常生活:“挺浪漫的。难得你能想这么多。”

  “但是……”梁姐话锋一转,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但是推断终究还是推断,你得看现场考古记录。”

  此话正中燕燕下怀:“对啊,梁姐你也觉得需要现场资料吧!关键是组长分给我这箱残片的时候只有一个编号,我也没办法……”

  “没关系啊,我桌子上是近十年的纸质资料,不难找。”梁姐拿起几张潦草的纸当扇子在脸边扇风,“这些东西能真派上用场才好呢。”

  燕燕狡黠一笑:“可能我这批东西要更老一点……梁姐,你能帮我查查W080915号吗?”

  “啊?这是文保院还没改名之前的编号吧!至少二十年了!”梁姐手里的纸哗啦啦全掉在了桌上。她转过头看燕燕,燕燕眨眨眼,目光中全是期待和依赖。

  燕燕假装没看懂梁姐眼里的犹豫:“这批残片我马上就修补好了,具体能不能让它们找到主人,全靠你了梁姐!”

  “呼……”梁姐靠在椅子后背上,“合着你绕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这个!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帮你倒显得我不厚道了。”

  梁姐随手把桌上的纸卷起,用纸卷在燕燕头上轻敲一下:“小燕子精明得跟小老鼠一样。”说着,梁姐拿起一个口罩,似乎下定了好大决心,才毅然向楼上老档案室走去。

  “谢啦梁姐——”燕燕向梁姐烈士般壮烈的背影挥着手。目送梁姐走远后,燕燕坐回到自己的工作位子上,看着自己分出来的几样器物沉思。梁姐说的对,没有文物出土现场信息的情况下就开始定代,乃至把文物分类归为同一个墓主人是非常大胆的行为。就连这几件器物到底是不是墓葬出土还不确定呢。可燕燕总觉得这些砚台、镜盒、粉盒应该属于那位小郡主。燕燕浮想联翩,恍惚间又看到了小郡主蹙眉忧郁的样子,她越想越远……

  不行不行。她向后坐去,两只手挡在眼前,再一次残忍拒绝回到过去的诱惑。她拿起刚刚完成上色的镜盒,拿起一块砂纸开始打磨。

  “这几天,我们组大部分人都在准备邗州的现场工作……”远远地先传来鞋底蹭地的声音,然后才是李组长粘稠的嗓音。

  “这位同学是交通大学的研究生,专门做实验室考古,您也知道实验手段在现代考古中越来越重要,来小宋同学,这位是……”

  “院长好!”李组长还没说完,宋哥就站起身,声音比往常还要激情澎湃,“我们已经准备好邗州大墓的考古行动了!”

  院长来了?燕燕闻声悄悄抬头,一眼就看到前几天在电视上出现的鹤发老人,这就是师父口中的齐老吧!齐老笑眯眯的,脸上一团和气,走路稳稳当当,腰板直挺,精神矍铄。

  “宋同学,你好你好,”齐老向宋哥伸出一只手,“看看我们的新生力量,近些年好多疑难问题都要靠你们才能解决,我们老一辈人也只能打个下手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还有好多要学习的……”

  李组长和宋哥像佛像旁边的罗汉,一左一右跟着齐老这尊大佛缓缓巡视工作室,他们所经之处接连激起一片“您好您好”和“不敢当不敢当”眼见着就要把大佛送出工作室了也没走到燕燕这个角落。

  “那边的小同学,你好啊?”没成想齐老远远地朝燕燕挥手,大步向燕燕走来,“没想到我们还有女同学。”

  被关注了!燕燕喜不自胜,竭力控制自己装了弹簧的腿不从椅子上跳起来:“齐老您好!”她又向前走两步迎着齐老大驾光临。

  齐老看到燕燕桌上完整漂亮,分类摆好的器物:“哦,是拿标本做绘图吗?绘图好,女孩子心细。”

  “我学修复,这是我修的。”燕燕赶忙解释。

  “你修复的呀?”齐老俯下身,拿起旁边的放大镜仔细观察燕燕桌上的器物,“真不错,连抛光都能做的这么好,多了不起啊!”

  燕燕又惊又喜,眼前仿佛炸开烟花,竟有几秒钟的眩晕。齐老夸我了齐老夸我了,这话怎么接……结巴半天,燕燕只得也像复读机一样重复:“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还有好多要学习的……”

  齐老还在笑呵呵地拿着放大镜:“像这个白瓷辟雍砚,修复得尤其好。”

  “辟雍砚?我们以为是多足砚……”

  “两个名字都可以,你看这里,”齐老指着砚台的顶部,“砚面豁口,砚堂凸起,容易出墨。所谓辟雍,是周朝学生的学校,这个学校四面环水,你看不正像是这个砚池围绕砚堂的形状!这种辟雍,始于东汉,兴于南北朝,盛于隋唐,宋后逐渐消失。仔细观察,你的这个砚堂上还残留墨痕,保留使用痕迹,这点做得非常好。”

  两次被齐老夸赞,燕燕几乎要站不住了,她扶着桌子:“听您讲解,我也感觉受益匪浅。”

  “还以为你是学生,看着这么年轻,原来是个老手,真是后生可畏。”齐老又一件件看燕燕修复的器物,毫不吝啬赞美和鼓励。

  “其实……”燕燕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她能感受到全工作室十几号人灼灼的目光,“其实我就是学生,现在才实习一个星期……”

  齐老手上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放大镜和粉盒:“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从师哪位?”

  “您不知道,”李组长突然打破了两人的交谈,他凑近齐老一字一句低声道,“这是孙宗厚的学生。还是当年那个小丫头……”

  “哦……”齐老又看向一脸茫然的燕燕,他神色复杂,上上下下把燕燕打量一遍,“也难怪修复技术这么好。如果只学到小孙的技术,那是最好的。”

  燕燕心口一坠,为什么这么强调自己的师父?师父怎么了?她和师父生活那么多年,师父从来都是蜗居家中,专门修复民间私藏,最近五年才开始在新建的学校教课。这就是残酷的学阀斗争吧!师父明明和文保院毫无关系,估计是因为技术太好,引得不少小人嫉妒,这样一想,李组长泛着酸味的态度也能解释通了!

  “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做。”齐老拍拍燕燕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燕燕使劲点头,李组长虚扶着齐老,慢慢走向门口。临走之前李组长还深深地看了一眼燕燕,那副表情分明是“你好自为之”。

  什么乱七八糟的……大人的世界真可怕。所谓学阀斗争又怎样!师父名声在外,燕燕自己的技术也得到院长认可!别人的眼光和闲言碎语又能如何。这样想燕燕又充满干劲,拿起小粉盒准备再大干一场。

  “啊啊,我刚才在楼道里撞见组长和院长了!”院长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跟来了梁姐,她气喘吁吁,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牛皮纸袋。

  “齐院长下凡来巡视了,慰问我们这群搬砖的!”宋哥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给他安个尾巴他能摇出风来,“院长还夸燕子来着!”

  “是吗……真羡慕你。”梁姐眼中的失落转瞬即逝,“好啦!我帮你查到档案了!”

  “太好了!”燕燕感到全身轻松,这个好消息就像下午两点的阳光,刚才的疑惑和紧张一扫而空,“怎么样怎么样?是墓葬吗!我猜的没错吧……”

  梁姐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你要失望了,燕子……报告说,这批残片是工地施工的某一天突然被工人发现,当时的状态是直接暴露在地面,堆在一起……”

  连挖出来的都不是吗……线索又断了,燕燕又从空中掉入谷底。

  “不过没关系,你可以问一下当时的现场负责人,现在估计那人都做到组长或者专项组负责人的级别了吧!”梁姐看燕燕沮丧,忙给她打气。

  “有点难辨认啊……你等等……”梁姐打开纸袋,轻轻翻过脆弱的纸张,“哦这里,孙……孙什么的……”

  “什么?!”燕燕没坐稳,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倒。

  “你小心啊!唔,我不太认识这个人……”梁姐摘下眼镜,眯起眼细细辨认,“好像写的是……现场负责人——”

  “孙宗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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