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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乱·凉王朝(4)


  翌日,夏然醒来。她挑了又一件黑色长袍换上,走向后园。

  薛曼果然在那里等候。

  绿豆粥配煎鸡蛋,以及培根和西兰花。还有,滋滋蜂蜜糖?

  又是一套奇怪的食谱。

  夏然跪坐在软垫上,静静地吃早饭。昨天的事,她心有余悸。

  她看向薛曼。薛曼脸上挂着温柔又随性的浅笑。

  “昨天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问。“那并非你的风格。”

  “听人说话说到一半突然逃跑,也并非你的风格。”薛曼回答。“你昨天似乎受到了太大的刺激。现在还好吗?”

  夏然深深地看了薛曼一眼。她放下手中的勺子。

  “昨天发生了什么?那会是你的真实想法吗?还是发生了什么无法向我解释的事情。”

  薛曼稍稍苦笑,摇了摇头。她说:“那并不全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很抱歉,让你受到了惊吓。”她撩了撩耳边垂落的白发。“那种想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用可笑来评论。”

  夏然点点头。“毁灭一个被迫肮脏的角落的确非常可笑。毕竟那不是改变了一切的根源。源头仍在,则污浊不绝。”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愣。

  “原来你也会说这样的话。”薛曼调笑道。

  夏然说:“我也并非什么都不明白啊。我成年了。”

  薛曼说:“没错,你成年了。”她语调近乎咏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当你面对这样的悲哀与污浊?”

  夏然冷冷地拒绝:“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可不是需要我去关心的问题。”

  薛曼说:“真的吗?”

  夏然心思一转:“不,我似乎要做下一任的祭司?”

  薛曼微笑。

  夏然“哼”了一声:“说的好像你这一任祭司有做过什么关心民生的事情一样。”

  薛曼叹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不要轻易拒绝或者放弃啊。”

  夏然皱眉:“你一点也不像会管事的样子。还有,放弃?我还没有开始吧。”

  “是,还没开始。”薛曼笑了。“好吧,那些我们先不管了。现在开始上课吗?今天开始具体加强练习,如何‘伸出手’。”

  “稍等。”夏然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潜意识中困扰她已久的问题,今天突然浮出水面。

  一开始的薛曼,面不改色地面对雍国的难民。

  接下来的薛曼,在战场上,大开杀戒。

  前天的薛曼想要为她做甜品。

  昨天的薛曼想要清理世界。

  今天的薛曼希望我关心民众。

  她眼中光芒一闪,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怎么了?”薛曼问。“还有什么事?”

  今天的薛曼是温柔而慈悲的。

  她没有解释,没有掩饰。那么她是否在期待着我的发现?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夏然说。

  “当然可以。”薛曼欣慰地笑了。

  “你,如何称呼?”

  “什么时候的我?”她这样回答。

  简一念在他的武场练刀。

  一次次重复,挥,斩,劈,挑。

  汗水顺着额角连续不断地滴落。

  他没有穿上衣。上身满是晶莹的汗水,一道道伤疤交错纵横,狰狞又丑陋。

  他脸色冷如玄冰,肌肉有力如同磐石。

  但是他的手在颤抖,不住地颤抖。

  因为他已经连续练习了整整一天一夜。

  终于,刀脱手而出,坠落在地。

  简一念力竭而倒,重重砸在汗湿的地面上。

  他看向他的刀,那陪伴他多年的刀。

  刀面映出他的脸。

  刀太重了。

  他第无数次地意识到这一点。

  那应当是一把如风一般轻灵的,无重量的刀。

  他走一条自己的道,一条极快的,极锋利的,极自由的道。

  他需要一把如风一般轻灵的,无重量的刀。

  独属于自由的风的刀。

  李涵之待在他的房间里。他有一把刀,一柄剑,一杆枪,以及一口袋飞刀。

  但他都不会用。

  他的天赋很差,他的年龄太大。这注定了他在这条道路上,折戟沉沙。

  他还有很多书,魔法书。

  他并非不会魔法。那魔法如同印刻在他的血脉之中,他很清楚地知道,只要他想,他就能轻易使出他的魔法。

  但是他不想。因为那是极孤独的魔法。

  他不知道自己当如何做。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同时又深深质疑着为什么要去证明自己。

  是啊,为什么要证明自己?

  再怎么样,他都胜不过别人。而他的价值,也不过是那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的魔法。

  他突然想家了。那个普通的家。

  但那个家注定不会再接纳他。

  况且那也不过是个暗沉又了无生气的家。

  后悔吗?

  李涵之抽出书架上的一本小说,静静地阅读。他学会了文字。

  哪里有后悔的余地呢?就算是当初,又何曾能够选择呢?

  时间退回一行人初回凉国之日。

  秦府。书房。

  “大哥,我回来了。”秦文远愉快地说。

  秦崇盛放下手中的公文,转着笔,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出细微的欣喜,但更多的是责备。他说:“你还知道回来?我与你强调过不要去,你不知道危险吗?”

  秦文远的妹妹,秦安晴推门进来。

  “就是啊,偷偷溜出去,大哥差点没吓死!”

  秦文远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有祭司先生在吗?不会有事的。”

  秦崇盛皱起眉。“她又不是无所不能的。万一你出了事怎么办?下次绝对不可以这样做!”他站起身,将秦文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轮,随后微不可觉地摇头。“你瘦了。”

  “哪有啊......”秦文远说。“我的身材不是刚刚好?”

  秦崇盛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坐了回去。秦文远主动走到他身后,为他捏了捏肩膀。“大哥,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没事吗?还有,要是大哥没有默许,我还能溜得出去?”

  “别给我油腔滑调的!”秦崇盛微恼。

  “我知道大哥是在关心我。多谢。”秦文远回答。他鼓了鼓脸蛋,装可爱。

  秦安晴“咯咯”直笑。“二哥,你这一套是跟靖砚哥学的吧?这次是不是也是他把你骗出去的?你总是这样,他要做什么坏事你都跟着。上次喝酒醉成那个鬼样,一点都不像话!”

  秦文远脸色骤然一白,手上动作也停了。

  “怎么了?”秦安晴吓了一跳。

  秦文远垂下眼睫。他声音干涩,艰难地说:“他死了。”

  “啪。”

  秦崇盛捏断了手中的笔杆。

  “父亲。”邓仲离行了一礼。“我回来了。”

  邓宇辰面不改色,稍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批注一些文件。

  “张靖砚怎么死的?”他随口问。

  邓家的消息一向格外灵通。

  邓仲离回答:“死在了北祭司手下。”说完,他自己脑中思绪一闪,不由得一怔。

  “北祭司?”邓宇辰重复道。“北祭司与薛曼有什么关系?”

  邓仲离说:“他们彼此间表现出不和与敌意。但是......”

  “他们有过私下的交流。”

  “是的,父亲。”

  邓宇辰放下笔,双手交叠,那双冷酷的蓝眼看向邓仲离,似乎在示意他继续陈述。

  “但是薛曼受了重伤。”

  “目盲,白发?”

  邓仲离点头。

  “很久以前,薛曼曾经公开承认她的视野与我们常人不同。她宁愿遁入黑暗。你们在雍国都做过什么?”

  邓仲离说:“薛曼与北祭司共同屠灭了万余的兽人。然后北祭司设下埋伏。”

  邓宇辰说:“张家的财产,陛下已经吩咐人处理。预计很快能完成全部的整理收归。”

  邓仲离心底泛起凉意。“张靖砚无后。”

  “现在尚且无后。”邓宇辰纠正道。“况且,陛下已不年轻。”

  邓仲离霍然抬头。“只是不知陛下的野心到了哪个程度。”说完他又摇头:“不过当时的情景,张靖砚似乎属于自杀。”

  “自杀?”邓宇辰问。

  “薛曼说是为了复活他的妻子。真假不论,当时张靖砚的确是自杀。”

  “复活妻子?那个小子会这样做?那并不符合他的性格。如果张靖砚不自杀,你们会怎么样?”邓宇辰犀利地指出这一点。

  “我们,会死。”邓仲离平静地回答。

  “很好。”邓宇辰冰冷地说。“去探查薛曼对于皇室的态度。据说薛曼带回来一个继承者女孩?同她交好。不仅陛下已不年轻。如果薛曼仍忠于皇室......”

  两人同时心中一叹。

  “我会先去试探薛曼的态度。”邓仲离说。

  “想办法让薛曼保持中立,或者偏向我方。达成之后,去做一个契机吧。”

  两人默契地对视。那是两双一般无二的冰冷坚硬的宝石蓝眼睛。

  “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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