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赵睿广带秦良玉回来时，赵怀壁遇到埋伏的事儿已经传遍整个军营。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加紧军中护卫。
赵睿广抱着秦良玉到药房，里面躺了十几个人。他走到里屋，把她放在床上，“军医，您快看看。”
宋悝见秦良玉浑身是血，脸色惨白，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睿广神情紧锁说道：“别问了，给她医治。”
宋悝放下手里沾了血的白布，背上药箱，“把她抱到旁边的营帐，那里没人，老头子可安心把脉。”
赵睿广立刻抱起她往旁边走去。
到了地方，他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脱掉身上的衣物，忽的发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加一起有无数条，衣服已经被血染红。
赵睿广看着手里血红的衣服，眼睛变得通红。
宋悝感觉到他的自责，拽住他的手腕，一路推到门外。
赵睿广没有拒绝。
宋悝拿着帘子说，“这里交给我这个老头子就成，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说完，便放下帘子。
赵睿广想重新进去，握住帘子的那一瞬间停住。他不敢再看她的伤，怕忍不住杀了外面的人。
停了一会儿，艰难离去。
屋里面，宋悝走到床边对着秦良玉叹了口气，拿出药箱轻声说道：“唉，丫头，苦了你了。”
说完，便开始替她清理伤口。
门外，何开身上的铠甲还未脱下，手里握着的剑柄满是鲜血。手握在上面，血滴顺着骨节落到第上。
“主子，您没事吧？可有受伤？”
赵睿广摇头。
何开看见他胳膊上的伤口，急了，“属下立刻让军医来替您医治。”
说完就要掀开帘子进去，被他一把拉回，“赵怀壁呢？”
何开作罢，答道：“被罗素送回营帐了，由贴身的御医治疗。属下刚刚从那里探得口风，十三皇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赵睿广眼底瞬间闪过精光，“别让他活着回去。”
“是。”何开抱拳又说，“主子，苏将军已经写好奏折，快马加鞭送回临安。他已将十三皇子执意领兵攻打流寇之事交代清楚，不多日皇上的圣旨就会到西北。如此……是否让游击带着云穆他们回来。”
苏成云是皇上心腹，他说的话他不会怀疑。当初是赵怀壁当着众人的面请兵作战，没人阻止得了。
如今身负重伤，皇上只会把罪责按在流寇身上。就算察觉其中名堂，也不敢拿他如何。
一国军政尽在他手，谁能惩戒与他。
赵睿广不说话，抬眼看远处高高升起的太阳，“让苏将军把齐国这几日调兵频繁的事情一并告诉他。”
齐国假扮流寇突袭赵国，只要让朝堂那群老儿知晓便不会再为难玉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齐两国开战，顺便解决赵怀壁，让游击把齐国人引到西南并不是难事。
只是没想到赵怀壁会突然把她带去。
何开点头，“属下遵命。”
赵睿广说道：“随我去看看罗素。”
何开抱拳，跟在身后。
***
秦良玉再次醒来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他身上盖了一条锦荣华被，头枕瓷白玉枕。马车里装饰奢华，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价格不菲的物什。
帘子被人掀开，宋悝弯腰上来。
见她醒了,笑着说，“丫头，你可是醒了。你若是再不醒，火头军那帮小子可真就不给我饭吃了。”
秦良玉挣扎着坐起来，宋悝扶住她的胳膊，让她不要折腾。
“多谢军医的救命之恩，良玉无以为报。”
宋悝摆手，“用不着，用不着……我就是专门治病救人的，若是没人来看病，我是会闲出病来的。如此，还得我谢谢你呢。”
秦良玉笑而不语，看了眼窗外，赵国军旗飘扬在半空中，大军在向前行径。她昏睡的这几日，赵睿广应该做了调动。
“军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宋悝放下装着草药的漆盒，说，“你整整昏睡了三日，外面发生了好些儿事儿你不知晓。我们这是出发去惠阳，齐国与赵国开战了，现今的局势乱的很。”
秦良玉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并不觉得惊讶。
她问道：“军医，赵睿广可还安好？”
他为救她受了伤，她已昏睡三日，也不知他伤的怎么样了。
宋悝把药碗端给她，笑着说，“他皮糙的很，一点点小伤死不了。”
秦良玉无奈摇头，也就他敢这么说他。
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想从床上下来。
宋悝却压住她的肩膀，说，“不可……你的伤还未彻底痊愈，再休息一日，等喝完最后一副药才能下床。”
秦良玉着急了，说，“军医，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您就让我下去吧，好几日没动了，实在是闷的很。”
宋悝不同意的撇她一眼，“好透了？你就听我的话好好躺着。让你出去，才能出去。”
秦良玉坳不过他，只能作罢。
宋悝把药碗放在漆盒里，说，“丫头，你好生歇着，我先下去忙了。那一战，好些人受了重伤，如今我那药房子里还躺了几个卧床不起的人呢。”说完，要往下走。
“军医。”
宋悝刚掀开帘子，秦良玉把他叫住，“我若是记得没错的话，赵怀壁也受了重伤，他现今如何了？”
宋悝停了一下，回头说道：“你觉得呢……”
秦良玉陷入沉思，宋悝不再说话，掀开帘子走下马车。
他走后，秦良玉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那日和流寇交手总觉得他们不像常年生活在边塞的人，如今赵怀壁已死。她倒是悟出点儿玄机。
那日埋伏军营周围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流寇，而是别人假扮而成。
不可能是齐国。
赵齐两国剑拔弩张，齐国美人死在玉陵宫里。要开战本是理所应该，现在又假扮流寇突袭赵国，若是传了出去，让人不齿。
她相信齐国将领不会如此糊涂，除非有人在背后引线，才做出荒唐之举。
若是没记错的话，赵睿广一直让游击暗地里调查齐国动向。那日发生的事情，恐怕少不了他在里面推波助澜。
为了玉陵竟然牺牲几千赵国士兵，她觉得不对，却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远水救不了近火，能让玉陵解难的也只有这样。
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久，终于学会了他们的生存法则。
秦良玉闭上眼睛，若是让徐教授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恐怕会彻底失望。
临近中午，大军在惠阳与泉州的交界处安寨扎营。
秦良玉穿好衣物，走下马车。途径的士兵见了她，全都叫一声‘将军好’。
她以为那些人是看错了，但是好些人都是一样的反应，这才疑惑起来。
她昏睡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未弄明白，何开和他的随从踱步朝她这边走来。
到了她面前，没给她行礼的机会，上下打量她一阵，说道：“秦将军，可是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怕是都不知这天变成什么样了。”
秦良玉抱拳弯腰行礼，不卑不亢的说，“是属下无能，劳将军担忧了。”
何开见她长的眉清目秀，看惯了军中那些彪悍大汉，如今看见她，觉得讨人喜爱的很，说话的态度也温和不少。
“和你开一个玩笑，希望秦将军莫要在意。”
秦良玉摇头说，“何将军，属下有一疑问不知该问不该问？”
何开无所谓的说，“秦将军，请问便是，莫要与我这般客气。”
秦良玉顿了一下，说，“您是不是弄错了，为何一直唤属下为‘将军’？属下只是新兵营的小士兵，担待不起这个称呼。”
何开笑着说，“看我这个脑子，竟把这事儿忘记了。秦将军昏睡整整三日有余，对军中事宜还不清楚。你有所不知，因为在与流寇的战役中立了大功，已被元帅封为五品都尉。”
“五品都尉？”秦良玉紧皱眉头。
何开见她还是迷惑不解，笑着说道：“将军，身体若是大好了，就随我去面前元帅吧。元帅这几日对你的伤势也甚是担忧。”
秦良玉行了一礼，“是……正好属下也可去叩谢元帅恩情。”
何开点了点头，率先向前走去。
一路走来，营中士兵中士气下降，好些人耷笼着脑袋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秦良玉随何开到了帅营，何开先是命她在外面等候，先进去通报一声才让她进去。
她理了理衣衫，然后恭敬的掀开帘子，低头走到桌子前跪下，“属下秦玉，拜见元帅。”
当着何开的面，戏还是需要做足。不然传了出去，她和赵睿广断袖之嫌就真的坐实了。
“起来吧。”赵睿广笑看着底下的人。
何开这几日从未在他脸上看过微笑，如今见了他竟然笑的如此灿烂。心里不禁思索军里谣传已久的留言。
转而又觉得他心思狭隘，不应该猜忌主子谋略，立在旁边一动不动。
秦良玉听见熟悉的声音，心口处一震。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成想阎王爷不肯收她，又让她重活一次。
快速平复情绪，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你下去吧。”这句话是对何开说的。
何开点头，退下去。
赵睿广在秦良玉的注视之下走下主位，一弯腰，把她抱在怀里。
秦良玉搂住他的胳膊，眼里满是震惊，“快放我下来，若是让旁人瞧了去，你要如何解释？”
赵睿广不理，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把她放在腿上搂着。他把脸埋在她脖子里深吸一口气，伤口刚刚愈合周身的药味还未散去，闻着心里刺疼。
“还疼不疼？”他模模糊糊的说。
秦良玉用力抬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为何把我封为五品都尉？以后若是传了出去，肯定会引起赵怀壁怀疑。”
赵睿广亲了亲她的手背，宠溺道：“我是西北大元帅，难道封个将军还要请示旁人？”
秦良玉无奈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本来就是个小兵，如今晋升这么快不会服众。她想做将军，但是凭她本事做。
赵睿广知道她心底担忧，安慰道：“与流寇一战，你屡立奇功。我若是不奖赏你，那才真正是不服众。”
他有私心，给她拥有调兵遣将的权力，日后不会被人欺侮。更不会像之前一样，被赵怀壁随意差遣。
秦良玉不知道他另一层心思，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何要去惠阳？据我所知，那惠阳虽然是兵家要地。但是若是只坚守这一处，万一齐国联手西北流寇，一起从北攻击赵国，恐怕倒是很难有抵抗的能力。”
打仗就像挑水，若是把所有的水都放在同一个水桶里，万一那一桶水都脏了，他们就再无可以喝的清水。
可要是分开放又浪费太多的水桶，而且占地太多，不好管理。到时，比一个水桶更浪费人力物力。
赵睿广曲起手指轻挂她的鼻梁，说，“我知晓你的担忧，不过你放心，流寇不会与齐国联手。那日与你们交手的并不是他们，我已经命何开安抚他们首领。”
秦良玉皱眉说道：“但是……这事儿总归是出自赵国之手，万一让流寇查出了什么，不就相当于把他们推向齐国吗？”
赵睿广没想到她这么快看出其中曲折，有些震惊，微微一笑道：“你觉得皇上会让齐国查出真相？”
秦良玉思考半日，觉得他说的有理。
想起那日数百名百姓惨死的景象，背后就是一阵冷汗。
赵睿广感觉到她的颤抖，拍着她的后背安抚。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让秦良玉烦躁的心立马安静下来。
她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说道：“赵睿广，我想云穆了。”
赵睿广说，“过几日就能见到他了。”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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