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第二天，秦良玉起的很早。她从屋里出来时，罗玉琴正在替院子里的花浇水，见到她很吃惊，“你今日怎起的这么早？”
“睡不着了，”秦良玉看了她手中的勺子，“这些事情让碧洛他们去做就成了，何必亲自操劳。”
罗玉琴把勺子丢在水桶里，“你知道的，我闲着也是闲着，伺候伺候花草，也算是件不错的差事。”
秦良玉知道她的意思，转而替别的事儿，“去祖母那儿请安了吗？”
罗玉琴脸上有一丝落寞，随后笑着说，“去了，早儿去的时候，你娘亲正抱着云翔在。我去行了礼，就回来了。”
秦良玉点了下头，“二姨娘，你长久住在我这儿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搬回去住吧。这样，你与爹爹也能长期见面，还能给我生个弟弟出来。”
罗玉琴愣了一下，避重就轻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谈什么孩子。你就莫要替我操那个心了，还是好好养好身体，随我一起伺候这些个花草。照顾它们还来不及呢，哪有时间去生什么孩子。”
秦良玉知道她是不愿意说这个话题，也不勉强。罗玉琴让碧洛把热好的粥端上来，坐在她身旁替她布菜。
“对了，今儿早上，你李叔那边来人了。送了几副药材进库房，还来说什么你昨儿捡的猫伤已经痊愈，自个儿去找主人了，让你不要担忧。”
罗玉琴眉头一蹙，“良玉，你何时在外面捡的小猫小狗，我怎么从未见过。”
秦良玉低头笑了一声，“昨儿。”
赵孟现如果知晓他被人说成小猫小狗，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只是他伤受的那么重，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能恢复。
秦良玉放心不下，喝了两口粥要去城北胡同问清楚。
她带着碧洛走到前厅，刚要出去，就见秦光启从影壁外面走进来。
她停在门口，等他走到面前，行礼，“良玉给父亲请安。”
秦光启点了下头，脸上的表情皱在一起，负着手走进前厅。
秦良玉觉得他不对劲，跟了进去。他坐在主位上，端了杯热茶在手里。刚要喝，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放下茶杯说道：“良玉，这几日睿广可有写信给你？”
秦良玉顿了一下，“并无……”
秦光启点了点，重新端起茶品了一口。
秦良玉见他心事重重，问道：“父亲，是不是朝堂上遇着什么烦心的事儿了？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秦光启轻轻说道：“没什么事儿，”
说完，他又说道：“良玉，我听管家说，你昨日又与玉陵公主一起出去了，可有碰见什么人？”
他的目光带着探究，如果不是她心理素质高一些，一定会被他看出破绽。
赵孟现既然想隐瞒遇刺的事情，她若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一定会给他带来麻烦。虽然不清楚他这样做的原因，总归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这份恩情还是要还的。
秦良玉缓缓摇头，“我与公主只是随处逛逛了，并未遇到什么人。”
秦光启没怀疑，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见你要出去，是不是又要与玉陵公主一起出去玩？”
秦良玉摇头，“好久未去李叔哪里了，想去随他温习温习前几日学的医术。”
秦光启一本正经，“知道读书是好事，但是也莫要整日埋头在医术上。书房里的那些个书，记得要看。过几日，等爹爹有了空闲，是要考你和你几位妹妹弟弟的功课的。”
秦良玉洋洋得意，“父亲尽管考便是了，书房里的那些书，女儿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
秦光启刚才还严肃的很，听见她说的话，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秦良玉见他盯着自己看，怀疑她是不是谄媚过头了，于是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父亲，是不是女儿惹您生气了？”
秦光启立刻反应过来，收起眼底思绪，声音低沉：“我只是想起你母亲也与你这般聪明好学……没事了，快去你李叔那儿吧，莫要耽误时辰。不过要快些回来，这几日外面不太太平。”
秦良玉点头，“知道了。”
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秦光启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管家提醒他，才回书房办公。
***
临安城里的人都知道李岩的名号，无论是谁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唤一声‘李叔’。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求于他。
他在临安城没有什么放在心上的人，除了秦良玉的祖母。两人在年轻时在机缘巧合下结了瓜葛。
小良玉从出生时就认识他，他在临安城开了几间药铺，不知从何处雇了几个头发花白的大夫坐堂。无论什么顽疾伤痛，去了他的药铺，都药到病除。而他自己去隐居在小小的胡同口里。
她到他的药铺子时，李岩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桌子上放了一壶酒和一壶茶。见她面无表情的来了，立即让人从屋里搬了张躺椅出来，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
“从进了门，就一言不发。如今坐下来，也只是闷头喝酒，”李岩摇着杯子里的茶叶，不紧不慢的说，“你这性子，还是这般冷清。就算刀架到脖子上，也不急不燥。只坐着不说话，让旁人瞧着，心里瘆得慌。”
秦良玉悠悠看他一眼，闻着满园的药香，烦躁了一路的心才略平静一些，“我见你悠闲的很，也未见你何处怕我。”
李岩笑着道：“在这临安城，也就你敢这般与我顶嘴。若是他人，此时还不知被我罚到何处去受刑了。说吧，又有何事想不开了？是不是又是因为昨日那小子？你若不是遇到什么想不开的事儿，是不会来我这里的。”
秦良玉听了摇头，他只是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也不全是，今日父亲与我提到了赵睿广。忽的想起云穆，他也不小了，还在军营里混迹，终究不是什么办法。”秦良玉想起他的样子，就是一阵无奈。
李岩叹了口气，“云穆生性贪玩，像极了你小时候的性子。如今整日在外惹事儿，也是被你这个长姐活生生惯出来的。若是日后闯了祸，你也难逃关系。不过，好在他还有一副聪明性子，知晓七分分寸，不会让你难做。”
秦良玉青筋微微抽动，两人除了身体里流了相同的血，她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地方相似。
李岩最疼秦云穆，在他小的时候，总喜欢让他骑在背上玩。就连喝酒，也是在他这里学会的。如今只用了几句话，倒是把责任推了一干二净。
秦良玉酒劲儿上来，只觉得脑袋愈发的重。虽然感觉到李岩一直在旁边说话，就是听不见他说些什么。模模糊糊‘恩’了一声，就彻底睡过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秦良玉觉得身上有些凉，抱着胳膊缩成一团。忽然觉得身上一重，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
睁开眼睛一看，身上盖了件儿玄色暗纹长袍。
再向上看，穿了一身雪色里衣的赵睿广站在她面前。
秦良玉以为在梦里，伸手拉住他的手，“你回来了……”
赵睿广微微一愣，随后走到她身边。还未有所动作，她突然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身上，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赵睿广的眼晴有些湿润。
有多久没有像今日这般了，在西北被敌人围攻时，就是为了回来见见她，才坚持到现在。
秦良玉皱着眉说，“你与以前相比，好像长高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
赵睿广听见这话，无奈摇头。她从小就是两杯酒就醉了，竟然还敢再喝。
秦良玉听不见回答，闭上眼睛说，“碧洛，让老嬷嬷做些槐花糕来……”说完，终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
等秦良玉再次醒来，院子里只她剩下她一人，李岩不知去了何处。
酒壶和茶具己经被人撤下去了，唯一不同的是，在她旁边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秦良玉笑着喝下汤药，起身要离开时，发现身上盖了件玄色衣袍。想起方才的梦，眉头紧皱。
怎么会如此真实，难道她现在还在梦中？
她用力捏了自己一把，是疼的。
不可能是他，昨日还听赵孟现说他在西北，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到回来，应该是李岩的不错。
秦良玉轻摇了下头，把衣袍放在臂弯里走了出去。
赵睿广站在屋内，看着秦良玉出了药铺，才回来坐下。
李岩说，“好不容易见到了，不去看看她。”
赵睿广喝着热茶说，“方才已经看过了。”
李岩见他平静的很，不再多话，“你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昨日良玉和赵孟现一起出去，遇到行刺。若不是他护着良玉，估计她就危险了。若是再放任下去，还不知那些人会把手伸到何处。”
赵睿广抬眼看着窗外，“我此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李岩知道他也不容易，在西北呆了这么多年，也吃了不少的苦，“我说这话，也是为你提个醒。这几年良玉一直顶着三皇妃的身份，风头着实太盛。虽然她也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主儿，但终究抵不过临安里那些想要她命的人。这个中要害，你回去以后，需自个好好掂量掂量。”
赵睿广放下茶杯，说，“我知道，暂时有秦光启在，那些个人还不敢拿她怎么样。”
“那若是秦光启也护不住她了呢？”
赵睿广没有说话。
李岩叹了口气，看向外面寥寥炊烟，“你对良玉的心思，我向来知晓。不过，那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脾性我清楚的很。最有心思，也一直是把你当做外人看待。若是日后……你真的非她不娶，怕是有你苦头吃的。”
赵睿广微微一笑：“这件事儿……由不得她。”
李岩很吃惊，转头看他。一会儿后，他笑着说道：“我收回这些个话，等过几天再与良玉说说。”
赵睿广笑了一声，喝完手中的茶。
李岩回归正题，“你要的东西，不日就可以准备好，我会让子澜亲自送去。到时候让宋悝接手，他知道要如何做。”
赵睿广点了下头，“多谢李老。”
李岩说道：“用不着这般客气，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良玉。希望你以后，能护得住她。”
赵睿广面不改色，“那是自然。”说完，起身往门外走。
李岩半卧在罗汉榻上，看着窗外院子里成排的草药。穿着白衣的药童趴在药罐前熬药，前厅传来熙熙攘攘的交谈声。再往前，就是青铜白瓦，碧水蓝天。
李岩轻轻嘀咕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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