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赵睿广回到宫中，老嬷嬷靠在破败的床上，咳嗽。她对着大门的方向，一直在等他回来。
他连忙走到她面前，把怀里的馒头掏出来，放在她手心，“奶娘，吃点儿东西吧。”
老嬷嬷虽看不见，却知道是馒头。她仰着头问，“三皇子，您吃了吗？老奴不饿，还是你吃吧。”
赵睿广说，“本王方才在外面吃过了，这是特地给你带回来的。”
老嬷嬷这才放心，颤颤巍巍的咬了口馒头。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这会儿突然有填饱肚子的东西，吃的狼吞虎咽。
赵睿广把她放在床上，用缺了个口子的碗，倒了杯凉水给她，“别噎着，喝点儿水。”
老嬷嬷摸索着，喝了半碗。她擦了擦嘴，闻到一股叶子的味道，“三皇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儿受了伤？”
她在宫里呆了一辈子，就算眼睛瞎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
赵睿广放下瓷碗儿，说，“方才经过御花园，见荷叶长的不错，就看了一会儿。”
老嬷嬷点了点头，“时辰也不早了，您还是歇息吧。”
她想下床伺候他，赵睿广按住她的胳膊。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就没了主仆的身份。况且她还病着，折腾不得。
老嬷嬷坐在床上连连告罪，赵睿广安慰她一句，才替她盖好被子，走出去。
他走到院子，没回殿里。负手站在石桌前面，看着天空大如圆盘的月亮。
脑海里浮现在御花园里见到的人，她说她叫秦良玉，明妃宫里的人。
赵睿广嘴角上钩，她若是知道他三皇子的身份，恐怕唯恐避之不及。
他握紧拳头，方才还有一丝温度的眼睛，瞬间变冷。然后，转身往大殿走去。
***
秦良玉一口气跑到颐莲宫门口，她看了眼身后，见没有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用力锤了锤已经快抽筋的腿，急于逃命，忘记她的伤刚好。刚才跑的那么快，骨头有点儿错位，很疼。
歇了半刻，往宫里走。
越过影壁，罗玉琴十分着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走。
秦良玉想绕开她，可刚掉头，罗玉琴就看见她了。
她跑到她面前，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我的小祖宗，你可终于回来了，你祖母都快急疯了。”
罗玉琴说完，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可有什么地方受伤？出去没碰到什么人吧？”
说完，见她手心红通通的。抓起来一看，都是水泡。有些因为砸草药，有些已经破了。流出来的，都是血水。
她赶紧用手里的帕子替她包好，然后用力握着，“怎么受的伤，怎的如此严重？”
秦良玉被她的关心感动，要说她在相府一直谨言慎行。此时，她心里想都是自己，完全顾不得那些利益得失，只关心她的伤口。
这样的罗玉琴，恐怕才是她真正的自己。
“二姨娘，我没事。”
罗玉琴眼眶通红，把她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上，“都成这样了，怎么没事儿？快随我回去，我帮你包扎一下。”
说完，就拉着她往里面走。
他们刚回头，魏婉茹就搀扶着秦老太太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李秀兰，见到她，皆长呼一口气。
秦老太太疾步走到她面前，扬手就给她一巴掌。‘啪’的一声，在院子里显得尤为的响。
秦良玉还未反应过来，罗玉琴就把她护在怀里。然后，流着泪说，“娘，良玉还小，不懂事儿，您不要与她计较。”
“不计较？”秦老太太被气的发抖，“这是什么地方，就允许她胡作非为，若是惊扰圣驾，就算她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魏婉茹见她被打，也觉得心疼。顾不得会不会被骂，直接拉住秦老太太的手，“娘，良玉她知道错了，您就不要生气了。娘娘还在呢，先让良玉向她告罪。”
秦老太太转身就跪在李秀兰面前，“请娘娘恕罪，是老妇教导无方。她闯下如此大祸，还请您责罚。不过，也请娘娘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要罚，您就惩罚老妇吧。”
李秀兰看了一眼罗玉琴怀里的秦良玉，命徐茹扶她起来，“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人回来就好，本宫怎么会怪罪您呢。”
秦老太太低垂着头，懊恼道：“都怪老妇平日里太宠她，把她惯坏了，才让她这么不知轻重。”
李秀兰笑了笑，朝秦良玉招了招手，“良玉，过来，让本宫看看有没有受伤。”
秦良玉抬头看了眼罗玉琴，她放开她，把她向前推了一下，轻声说，“去吧，娘娘是好人，不会责罚你的。”
秦良玉踌躇了一会儿，走到李秀兰面前。
李秀兰弯腰握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你刚大病初愈，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秦良玉以为她会问她在外面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刚考虑要不要把十三皇子的事情告诉她，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她。
她摇了摇头，“谢娘娘挂念，良玉没事。”
李秀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站起来。
“没事就好，”她刚说完，又注意到她的手，帮她把手帕掀开，看见掌心的伤，立刻问道：“还说没事，这伤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突然提高，秦良玉被吓了一跳。
这时，徐茹笑着说道：“娘娘，小孩子贪玩，难免会磕着碰着。奴婢这就请御医来给大小姐看看。”
说完，她对秦良玉说，“大小姐，我家娘娘刚生完小皇子，难免对孩子受的伤有些紧张，还请您莫怪。”
李秀兰也意识到她的失礼，连忙放开她的手，用手帕擦了下嘴，说，“去吧，”
徐茹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她刚走，秦老太太就拉着秦良玉跪在地上，朝李秀兰叩头了两个响头，说，“老妇替良玉多谢娘娘厚爱，老妇在此有个不情之请，望娘娘允许。”
李秀兰要把她扶起来，秦老太太不肯，她只好说，“您莫要如此多礼，直说便是了。”
秦老太太说，“良玉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虽然，有老妇一直宠着她，护着她。但总归也有去的那一天。”
李秀兰说道：“老夫人，您就直说吧，只要是本宫能做到的，一定帮您。”
“多谢娘娘，”秦老夫人拉着秦良玉站起来，“老妇希望娘娘屈尊，收这不懂事的丫头为义女，让她也沾沾娘娘的洪福。”
李秀兰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错愕的看着秦良玉。
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的看着她。
院子里陷入沉寂，李秀兰像失了魂魄的玩偶，呆了一会儿说，、“老夫人，这样……合适吗？”
秦老夫人笑着说，“娘娘，若是您不嫌弃，那这就是我们秦家百世修来的福分。”
李秀兰点了点头，“那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一松口，秦老夫人就立刻对秦良玉说，“良玉，快拜见你义母。”
秦良玉看她一眼，见她满眼鼓励，才跪在李秀兰面前，恭恭敬敬磕了头，“良玉，叩见义母。”
“哎……”李秀兰赶紧把她扶起来，搂住怀中，“乖孩子，以后，本宫便是你的娘亲。若是有谁欺负你，只管告诉娘亲。”
她感慨了好一阵儿，才低头问她，“良玉，你这回儿出去，可有碰见什么人？”
秦老太太和罗玉琴他们也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秦良玉刚要说话，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薛贵妃驾到，十三皇子驾到……”
李秀兰眉头轻蹙，“这么晚了，他们来做什么？”
秦良玉暗自叹了口气，没想到赵怀壁反应的这么快。她刚回来，就带人找上门了。
李秀兰对秦老夫人说，“老夫人，您先带良玉回避一下。本宫去看看，怎么回事。”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从她手里牵过秦良玉，往偏院里走。
“妹妹，姐姐我都在外面恭候多时了，怎么也不听你说一声话呢。”门外的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宫女。
李秀兰见状，赶紧上去迎她，“姐姐说的哪里的话，妹妹正要去迎，你就进来了。”
薛贵妃掩嘴笑了笑，“看我这急性子，真是一刻也等不了。”
她说完，注意到旁边的秦老夫人，“哟，这莫不是秦宰相家的家眷，来宫里谢恩的？”
李秀兰见躲不过去，对秦老夫人一行人说，“老夫人，这是薛贵妃。”
秦老夫人会意，领着秦良玉他们行礼。
薛贵妃疾步走到她面前，扶住她的胳膊，“秦老夫人，您莫要多礼，本宫虽然久居宫中，也曾听过您的事迹。心中佩服已旧，应该是本宫拜见您才对，怎么好意思受你这一拜。”
秦老夫人笑了笑，说，“老妇不敢，多谢娘娘抬爱。”
薛贵妃摇了摇头，她刚要说话，和她一起进来的赵怀壁，忽然指着秦良玉说，“母妃，她就是在后花园戏弄儿臣的妖孽。若不是她，儿臣也不会摔那一跤，腿到现在还疼。”
众人哗然，薛贵妃低头去看。
她见到秦良玉，吃惊的问，“这就是秦府的嫡小姐吧，长的如此讨人欢喜。本宫看了，真想把她带回宫里养着。秦老夫人，您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好孙女。”
秦老夫人又像下面弯了弯腰，“多谢娘娘。”
此时，李秀兰走过来扶住薛贵妃的胳膊，说，“姐姐，外面更深露重，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秦老夫人正要告退，薛贵妃说，“老夫人，你们也一起过来吧。本宫许久没见着宫外的人了，这会儿夜长，正好能说说话，解闷。”
秦老夫人推迟不了，想让罗玉琴带秦良玉，先退下去。
她刚松手，赵怀壁忽然上前拽住她的手，恶狠狠的说，“臭丫头，你这回儿算是落到本皇子手里了吧。竟然敢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秀兰脸色不好，旁边的薛贵妃开口训他，“壁儿，莫要放肆，快放开秦大小姐。”
“母妃，我不放。就是这个丫头，吓我摔了跟头，我要禀告父皇，砍了她脑袋。”
“放肆，”薛贵妃厉声训他，赵怀壁身子一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薛贵妃指着他说，“快给我松手，”
李秀兰见她生气，安抚她几句，然后对赵怀壁说，“十三皇子，本宫看这其中必有误会。待本宫询问清楚，再给你个交代，可好？”
赵怀壁瞪她一眼，说，“本皇子与我母妃说话，何时轮得到你来插嘴。”
李秀兰愣了一下，有些下不了台阶。
薛贵妃见他越来越不知轻重，抬手指着宫门外说，“你这个逆子，给本宫回去面壁思过。待本宫回去，再好好惩戒惩戒你。”
她说完，忍着怒气，对秦老夫人说，“老夫人，这孩子被本宫惯坏了，您莫要与他计较。”
秦老夫人摇头，对秦良玉说，“良玉，你是否因为贪玩冲撞了十三皇子？快跪下向皇子请罪，否则休怪祖母罚你。”
秦良玉看她一眼，跪在赵怀壁眼前。她的手，被他攥着，缩不回来，只能举着手，给他叩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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