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魏婉茹这么高兴，是有缘由的。这几个月，秦光启要么宿在罗玉琴的院子，要不就去其余几个妾室房中，从未去过她那儿。

　　如今好不容易见面，就算只是匆匆一眼，也觉得满足。

　　不过，秦良玉对小良玉的这位父亲，倒没什么感觉。卧床休养这几个月，只让管家来慰问过几句，便没了消息。

　　从秦老夫人那里听说，利州发生洪灾。皇上命他主持救灾，所以才会忙的抽不开身。

　　秦老夫人见魏婉茹把秦良玉抱着往窗户外面递，瞬间皱起眉头，她给老嬷嬷一个眼神。

　　老嬷嬷立刻上前把秦良玉从她怀里抱下来，放在她身边。

　　秦老夫人拉住她的手，才觉得放心，她对魏婉茹说，“子时便要进宫，注意你的举止。”

　　厌恶之情，在言语里表现的十分明显。

　　魏婉茹也意识到她行为不当，立刻整理衣服，有些慌张的坐回椅子上。

　　倒是一直站在旁边边的罗玉琴，让她颇为满意。从昨天就发现她宠辱不惊，恪守礼数，倒像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秦老夫人说，“她二姨娘，”

　　忽然被点名的罗玉琴，立刻上前行礼。脸上的表情错愕，但克制的却恰到好处。收放自如，不会让人厌恶。

　　如此表现，秦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不少。

　　“一会儿进宫，你代我牵着姐儿。要时刻注意着她，莫让她扰了凤驾。”

　　罗玉琴猛地抬起头来，她看了看秦良玉，又看看魏婉茹，犹豫道：“娘，这……不妥吧？”

　　小良玉是魏婉茹在祖宗面前收的孩子，虽不是亲生，但作为正室，却也算她的母亲。

　　如今，进宫面圣这么大的事情。孩子不由娘牵着，却让她这个妾室牵着，让人看了，影响不好。

　　秦老夫人明白她的担忧，从准备进宫那一刻起，她就在思虑这件事儿。直到刚才，才下定决心。

　　魏婉茹虽然对小良玉疼爱有加，但性格软弱。万一在娘娘面前发生什么状况，她根本处理不了。

　　反观罗玉琴，心思缜密。就算到时候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相信她也能立刻反应过来。

　　秦良玉觉得，秦老夫人这一招着实有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相信自己不会闹出状况，可跟在魏婉茹身边，还得担心她。

　　到时候，她没出事，魏婉茹自己倒经不住事儿，还得连累她。

　　所有人都明白秦老夫人的用意，只有魏婉茹，还深陷其中。

　　她不知道秦老夫人为何要怎么做，只当她才是孩子的娘亲，凭什么让外人带她的孩子。

　　而且，撇去这件事不说。她还是相府正室，相府的大小姐，理应和她呆在一起。和罗玉琴一起，只会有失相府体面。

　　魏婉茹思前想后，虽犹豫不决，但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定局。管不了那么多，立刻站出来道：“娘，良玉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我。若是突然让妹妹照顾她，恐生不便。您还是让她随我一起吧，媳妇一定会看护好她的。”

　　魏婉茹再傻，也看清楚了眼前的状况。如果再不争取，现在失去的只是一个孩子，等以后，恐怕就是她这个正妻的位置了。

　　罗玉琴也赶紧说道：“是啊，娘。媳妇儿从未和良玉呆在一起过。对她的饮食起居也不熟悉，还是让姐姐照顾她。免得她不习惯，再生了病，到时候就更得不偿失了。”

　　秦老夫人不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看了时间，直接对老嬷嬷说，“让轿夫准备，一会儿我们就进宫。”

　　老嬷嬷目不斜视，行了下礼，直接退出了出去。

　　魏婉茹和罗玉琴见秦老夫人抿着嘴唇，不说话。知道再求下去，她一定会生气，指不定会让她们立刻回府。

　　挣扎片刻，知道事情没有转机，就退回位置上，等候出发。

　　秦良玉被抱到秦老夫人身边时，她命人拿了几块糕点给她吃。

　　早上起的早，这会儿饿的很。看见糕点，自然吃的不亦乐乎。

　　她咬着手里的糕点，时不时的看魏婉茹和罗玉琴一眼。

　　如今这两个人，一个懊恼至极，一个愁容满面。

　　秦良玉不觉得魏婉茹有多可怜，只对罗玉琴感到好奇。

　　观察她好几月，也没看清楚她在想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一直在讨好魏婉茹。

　　如今秦老夫人这么一安排，让她之前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了。魏婉茹再傻，这会儿肯定也记恨气她了。

　　她倒有些好奇，这下子罗玉琴会怎么做。是继续讨好魏婉茹，还是趁机拉拢她？

　　秦良玉觉得，秦相府这出戏，开始好看了。

　　楼下安排妥当，老嬷嬷上来说，可以出发了。

　　秦老夫人拉着秦良玉走在前头，罗玉琴和魏婉茹并肩跟在身后。

　　快出门时，罗玉琴拉住魏婉茹的手，小声说道：“姐姐，这件事情，妹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等回府以后，妹妹再好好向你解释。”

　　魏婉茹把手抽出来，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冷声说，“妹妹说的哪里的话，你我姊妹同是相府中人。如今娘亲如此安排，自有她老人家的打算。我又怎么会忤逆娘的心愿，记恨妹妹呢。”

　　她说完，提高些音量，说给前面的人听，“良玉自小就在我身边照顾，如今由妹妹照看她，还望你尽心尽力，莫要出什么差错，让她受了委屈。”

　　秦老夫人头也不回，直接牵着秦良玉走下楼梯。

　　魏婉茹见她走远，才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告诫罗玉琴，“看清楚你自个儿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个妓院歌姬，如今爬上枝头变凤凰。已经是相府给你的恩赐，莫要觊觎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让人觉得恶心。”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罗玉琴愣在原地，她攥紧双手，眼里含着泪丝。就因为她出身卑微，所以才在相府苟延残喘到现在。

　　恶心？！

　　她冷笑一声，到最后，不知道是谁让谁恶心。

　　身后的丫鬟见罗玉琴不走了，提醒她说，“二夫人，老夫人已经上轿了。”

　　罗玉琴这才反应过来，深吸了口气，提脚继续向前走。

　　***

　　寅时三刻，秦家家眷被太监宣进皇宫。

　　红墙黄瓦，肃然挺立。佝偻着腰的太监，低眉顺眼的沿着墙根走。拿着长矛的禁卫军浩浩荡荡的阔步向前。

　　秦良玉满眼好奇，时不时掀开车帘偷看。最后一次时，秦老夫人打了一下她的手背，虽响，但是不疼。

　　秦良玉装作可怜，握着手，疑惑的看着她，“祖母，为何打我？”

　　秦老太太被眼里的天真，弄的生不起气来，只安慰道：“这是在宫里，处处要记着不能失了礼数。在府里疯耍，有我护着你。如今是在皇宫，若是闯了什么祸端，连你爹都保不了你。”

　　秦良玉瞥了下嘴，“宫里的人也是人，府里的人也是人，为何到他们面前，就要颤颤巍巍的？如果真因为我偷看他们几眼，就要砍我的头，那我宁愿不见娘娘。”

　　说完，气的抱着胳膊，撇开头不看她。

　　秦老夫人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来。虽然嘴上不同意，但心里却暗自称叹。

　　这话连她都不敢说出来，一个女娃娃倒是活的比她爽快。

　　她板着脸把秦良玉拽过去，教训她说，“这话也就在祖母面前说说，出去以后，万不可说与旁人听，知道不知道？”

　　秦良玉见她一脸紧张，点了点头，“知道了，祖母。”

　　秦老夫人看了她许久，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她轻声叹道：“你若是个男娃娃，那该多好啊。”

　　秦良玉当做没听见，抓着她手里的佛珠，来回转着。

　　半刻钟以后，轿子在颐莲宫门口落地。

　　秦良玉和秦老夫人率先下轿，迎在门口的徐茹，立马扶住她的胳膊，笑着说道：“老夫人，奴婢可算见到您了。我家娘娘，听说您要进宫，早就盼着您来了。”

　　秦老夫人微微弯了下腰，就要朝着宫门行礼。

　　徐茹立刻拉住她，扶着她向前走，“老夫人莫要如此多礼，我家娘娘吩咐过了，您是她娘家长辈，理应亲自来接您。怎奈娘娘刚诞下十五皇子，身子虚的很，见不得风。所以才让奴婢来接的您。”

　　秦老夫人笑着答道：“老妇多谢娘娘挂念，能进宫面见凤颜，已属相府荣幸。只盼没有耽误娘娘休息，才算大恩。”

　　徐茹笑了一下，“请老夫人随奴婢来，”

　　说完，她搀扶着秦老夫人越过汉白玉影壁。

　　紧跟在秦老夫人身边的秦良玉，抬眼看了一眼她。

　　徐茹面容姣好，穿着一身碧绿色的衣裙。发髻上只插了根碧绿簪子，不争主人的风头，也能唬住手下一群人。

　　一身绿装，与她颇为相称。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心底儿羡慕，又不敢造次。

　　秦良玉才想起，她就是秦老夫人一路上和她提起的贵妃娘娘贴身的姑姑。

　　她是当初随娘娘一起进宫的丫鬟，在娘娘身边十多年了，非常得她的信任。

　　一个丫鬟都如此润滑，秦良玉暗自想着，那宫殿里的娘娘又会是怎样一番风貌。

　　能坐上这个位置，还久盛不衰。必定有过人的本领，她如今算是明白秦老夫人这一路的担心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娘娘对秦家家眷而言，不也是一只久睡的老虎吗？

　　秦良玉暗自回忆老嬷嬷教她的礼数，时刻谨记，不敢胡作非为。

　　走到宫殿门口，徐茹进去禀报，秦老夫人让罗玉琴把秦良玉牵到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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