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东成西就 二十

　　王淑香接过去，看了看上面的数字，立即，眼睛瞪大了。五百万，她的心脏都快冲出来了，激动不已，几乎难以自制。这对她实在是个大数字，是她和颜成这辈子连着下辈子不吃不喝不穿不用都无法挣到的。她拿着支票的手有些烫的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卖女儿？不，不算，女儿是自愿跟他的，她没有强迫她。如今，两人的关系结束了，她只是帮着西子来拿回她应得的损失。

　　她收了支票，也不想再坐下去了。她去看谭东城，不知道对对方是应该客气还是应该充满愤恨，但是，五百万的支票还是驱除了她脸上不少的火气。“我承认，”她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地，“如果你这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我不会同意我女儿跟你，但是，我想我这个想法没有错。等你们做了父母就会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我这个人很虚荣，很现实，一直希望女儿吃好穿好嫁个好人家。我是个做母亲的，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前半生用尽心力培养她，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希望我的后半生能靠住她，算错么？有时候，尊严不能顶饭吃，因为现在实在干什么都需要钱。”

　　谭东城颇有点意外，想不到王淑香还能说出这番话。看来，这个母亲也不是完全如他想象的那番不堪啊！只是压力会让很多人变得现实而世俗。这一瞬间，他对这个母亲原来的那份反感的情绪倒轻了不少。

　　“还有，”王淑香走到门口，突然回了头，“我女儿不知道我来找你要钱，她不是个贪慕虚荣的人，因为，她还没尝到艰苦的滋味。”她突然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直着腰杆说话。她那被五百万买走的尊严又回来了。“也许，对于你们男人来说，第一次不重要，可是，对于一个女人，她的第一次绝不是你用五百万就可以买到的。”

　　王淑香昂着头走了。谭东城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意思？王淑香最后这句听的他稀里糊涂。什么第一次？什么第一次绝不是你用五百万就可以买到的？

　　他蹙起眉头望着门口，脑袋里回放着王淑香这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一句话！他思虑着，身不由己地慢慢坐到高椅上，随后，他的眼睛睁大了，不由自主地摇摇头，不，这不可能。

　　不，不会，她那么大了，怎么可能还是第一次？是的，这绝不可能。以王淑香的为人编织出这样的谎话根本不奇怪。可是，那个母亲临走的时候才说的这句，她并没有以此来增加筹码啊！看样子又很可信呢！

　　不，一定不会。他重新心神不宁起来，重新燃起了一支烟，重新站到窗口的地方。纠缠他一上午的思绪这会儿又不动声色地转回了身，重新缠住了他。

　　颜西子仍然躺在**上，有三天了，她像一个病人，没有任何思想的病人，没有任何反应的病人，唯一，她与病人不一样的是，她还可以吃饭，尽管吃了饭，她会一言不发地跑回**上，呆呆地瞪着两只眼睛望着天花板。但是，无论如何，能够吃饭，情况就该算是乐观的，这让颜成微微放宽了心，只要能吃饭，就有体力，只要有体力，就有恢复的那一天。

　　做父亲的，颜成除了将一日三餐做的可口些，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女儿，在女儿最痛苦的时候帮着她分忧解难。因为，这就是成长，每个年轻人都将付出成长的代价。在成长的代价里，会有伤口，会有痛苦，别人无能为力，只有等待时间来治愈。

　　王淑香拎着包进了门，换着鞋。颜成收拾好厨房，拿围裙擦着手，“你去哪了？”王淑香没答话，伸脖子向卧室里面望了一眼，低声问：“西子吃饭了么？”

　　“吃了。”颜成说。上下看着她，觉得她神色不对，又憋不住再问：“怎么了？”

　　王淑香将挎包拿到沙发上，平复一口气，从钱包掏出一张卡来，眼睛盯着颜成，她脸上的表情很古怪，“这里有五百万，是我刚存的，”

　　“五百万？”颜成惊呼一声，瞪圆了眼睛接过那张卡，“从哪来的？”

　　“谭东城给的。”王淑香说的简单。她脱了大衣挂到衣架上，气呼呼地，“不找他拿点钱，岂不便宜了他？”颜成握着那卡，只觉得那卡似乎有些烫手，他震动地去看王淑香，大声问：“你去找谭东城要钱了？”他一下子火了，“你怎么去找谭东城要钱呢？”

　　“为什么不能找他要钱，他白白占了我们女儿便宜，想不要就不要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我还嫌要少了呢！真应该和他要一千万，两千万。我还——”

　　卧室门砰的被推开，颜西子披头散发地出来，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颜成手里的那张卡过来，一阵风地过去，将那卡夺到手里。“什么五百万？”她白了脸问。

　　“是，是你妈找谭东城要，要的。”颜成说。

　　颜西子死死握着那张卡，那张卡在她手里抖得快要掉了。她瞪圆了眼珠，难以置信，愤恨已极地望着王淑香，简直想把对方吃了。“你找他去要钱了？”

　　王淑香被她这目光和表情慑住，不由自主地喃喃应道。“是，是，我——”

　　“密码呢？”颜西子颤声问。

　　“西子，”王淑香呐呐地，“不管怎么说，也是他占了我们的便宜。

　　“密码？”颜西子再喊。

　　“西子。”王淑香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模样把她吓住了。

　　“我说密码。”颜西子歇斯底里地叫出来。她的眼泪滚滚而下，满脸的悲愤，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满脸恨不得想把她自己杀死的模样把颜成也吓住了。“西子，”他也去拉她，“先别急，不想要这个钱，咱们给他送回去，可是，你先别急。”

　　颜西子没看她。她瞪着王淑香，她的眼珠往外冒着火，她不断地冲王淑香摇头，眼泪流的满脸都是，“为什么找他要钱？为什么不能给我留点自尊？为什么要活的这么低气？”

　　王淑香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神情紧张失措地，“妈没别的，只是想要挽回点损失，我们又不能去告他，我们，我们——”

　　“不要再说了，”颜西子跺脚喊了一句：“你知道，他有多瞧不起你么？你知道，你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回给他留下多差的印象么？你如今怎么好意思到他面前去拿这个钱？钱真的这么重要么？我们没有钱吃饭么？”她激烈地喊出了一嗓子，“我情愿不做你的女儿。”便发了疯般地夺了那张卡，没头没脑往外冲出去。

　　“西子，”王淑香懊悔死了。“我存了定期，你取不出来。”

　　“那好。”颜西子重新一阵风似的踅回来，将她一把扯住，搡着她往外走。一刻也不能耽误，一分钟都不想耽误，“马上取出来，马上改活期，我要马上还给他。”

　　颜西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激动过，即使，他坦然地告诉她，他们是各取所需，即使那四个字如何在她心里像根刺一样地一下下戳着她的心脏，她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激动过。是了，这就是他口中的各取所需，付了钱，他就可以坦然无所谓地索取着他的需要，付了钱，他就可以无所愧疚，无所负担地去找下一个“各取所需”。她心里痛的快要承受不住，这不是她所需要的，她得告诉他这不是她所需要的。

　　她冲进了天达。没有人拦她，她到现在还是天达的员工呢！不，应该已经不是了，天达有规定，三天无故旷工，就会被开除的。也就是，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外人了。幸好，没有一个保安拦她，幸好，现在快下班了。不知道他在不在？不在，她会把钱交给任何一个人，谁都行，只要不是在她这儿。

　　颜西子冲到了楼上。小秘书都没顾得上阻拦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一个从外星上下来的怪物。她知道，她现在的形象一定难看极了，有三天的时间，她没有照镜子了，不知道，那里面是个什么模样？

　　她连门都没敲，一阵风地将门砰然推开。谢天谢地，人在，噢，不止他，还有蒋奇。两个人隔桌坐着，这会儿惊愕地抬头看着她，表情也像看见了外星人。不管了，她也顾不上蒋奇了。反正，她丢人已经丢到家了。

　　她将手里的卡丢到谭东城的桌前，她的脸虽然青白不定，神情激动不平，她的声音虽绷得橡根弦却难得的稳定和清楚，“五百万的现金，我拿不动，这张卡，户名是王淑香，里面有五百万零九十，那九十就当是这五百万的利息了，密码是957642。”她努力控制着语速，以使自己看上去能表现的潇洒一点，云淡风轻一点，可是，她的眼泪又没出息地往眼珠上聚集。她的声音也终于失去了稳定，“谭东城，我们不是各取所需，你有你想得到的，我没有从你身上得到任何东西。我是第一次，我的第一次对于你无所谓，但是对于我有所谓。真要讲付钱，五百万实在太少了，我觉得，你给不起。”她掉头就走，眼泪回身就掉了下来。没出息，颜西子，哭什么哭，对于一个根本就对你没有任何付出的男人，你根本不值得。

　　“颜西子。”谭东城蓦地站起来，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嗓子。颜西子回过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缠着你，更不会因为这个非要你负责任不可？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什么大不了的，女孩都会过这一关，跟谁都一样。我就是后悔，我的第一次真冤枉，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她转身而去。

　　办公室好安静好安静，蒋奇过了一会儿才咳咳，清清嗓子，低声问：“是不是玩大了？”他诧异地看着谭东城，“她是第一次啊？”

　　谭东城这会儿才转头看他。他们目光对视着，他摇摇头，茫然地，“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她妈妈说她是，我没确定，但是，但是——，”他身不由己地坐下来，望着门口地方，神情有些复杂难以置信地，“她真的是——”

　　“你会不知道么？”蒋奇问。“那那天，你让我买什么裤子？”

　　“我以为，我以为，”谭东城说不下去了，他懊恼极了。如果知道她还是第一次，他绝不会动她。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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