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东成西就 五

　　谭东城坐在办公桌后面，伏案批字。陈秘书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摞文件，隔着桌子递到他面前，“谭总，这是公关部应聘名单。”

　　谭东城撩了一眼，动作没停，“交给蒋经理，他同意就行。”

　　“这名单办公室已经定了好几天了，我们已经通知了面试时间，蒋经理一直没回来，杨助理说再不定下来，就已经过了通知期限。蒋经理说你帮着他面试。他相信你的眼光。”

　　谭东城想想，抬起头，笑哼了一声，“他相信我的眼光？这么说，我还真的感谢他的抬举。”

　　陈秘书也笑，注视着她面前的这位年轻的领导，“谁不知道，谭总和蒋总的品味相当。他看中的一定是你看中的。你看中的也一定是他看中的。”

　　“那倒未必，怎么没见我看上他老婆？”

　　陈秘书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知如何搭茬，只是深看了一眼谭东城，眼珠在他脸上转动着。细声细气地汇报：“蒋总还说，这些应聘名单上的人，资料他都看过了，基本上都不错，就是不知道，真人和照片上是不是有出入，现在相机的魔拍功能把凤姐照成章子怡的模样。”

　　谭东城接过那份文件。

　　天达新成立了一个公关部，是蒋奇的主意。地产行业越来越举步艰难，上面政策一条接一条，同行竞争又激烈，一块地批下来，不知要过多少关口，一栋楼戳起来，更不知需要多少的批文。真正建起来了，还有建筑商，施工队，完了工，多少年后还有些业主投诉的，什么麻烦都能绕着弯的找到天达来。

　　蒋奇说，成立一个公关部，培养几个交际好手，总好比我们事事躬亲。他颇不以为然，蒋奇这方面脑子比他活络，讲究方式方法。他从不相信一个刚出茅庐的女孩子会有什么能力，但是，不管你多么讲究原则，某些时候，你得正视这些人存在的意义。

　　他翻看了起来。陈秘书在旁边补充，“办公室确定的人选是十个人，蒋总说，你从中挑选出四个。基本资料都差不多，主要是形象这一关了，他想看看和你的眼光是不是不谋而合。”

　　谭东城抬起头，“如果我们不一样呢？最终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陈秘书莞尔一笑，“那就看你俩怎么商定了？”

　　“这好办，”他逐一看看，“让杨经理去面试——”

　　“不行，”陈秘书抢过话去，“蒋经理说，他不信任杨经理的审美。”

　　他心不在焉地又翻了两页，停住了手。

　　映入他视线的是一张生活照，照片上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尖尖的小下巴，唇边，有两个小小的酒涡。他的目光转过照片，颜西子，二十三岁，身高一米六八，商贸本科。

　　他再往下看过去。她的经历倒是简单，家庭人员也不复杂。只工作过一年，就和对方解除了合同，解除合同的理由是对方欲图不轨。他不禁失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对方这个欲图不轨的范围和界限，却已经明白，单这一条，就已经不符合蒋奇的要求。试想，一个从事公关行业的女孩又有哪几个可以彻底与这几个字划分清楚？

　　“蒋经理特别提醒说：”陈秘书观察着他的脸色，“这个叫颜西子的女孩，他特别满意，希望你能留意她。”

　　谭东城没言语，又把余下的应聘人员快速看了一遍，随后合到一起，递给陈秘书简单明确地交代：“除了这个颜西子，其他的人下午两点到公司统一面试。”

　　陈秘书一愣，“那是什么意思？”

　　“我敢肯定，她不符合蒋奇的要求。”

　　“可是，蒋总说，她的条件挺好。”

　　“那你让蒋奇自己定，他能行，就不必要让我出头。”

　　面试会由杨超主持，谭东城在旁边，始终没有多说话，他用男人的眼光观察着这九个女孩。从初试到复试，她们走到面试这一关也算是过五关斩六将了。长相上的优势不必说，从学历条件，也难能可贵说的过去。本来么？公关部说白了要的就是一张脸，至于其他的条件完全走个过场。

　　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免俗到见了漂亮女孩不多看一眼，只是那个女人该和谁一样，不仅有着如花的容颜，还得心灵纯净，出脱于凡尘。

　　“哥，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哥，连个电话都没有，交女朋友了？”

　　他的心思飘动了起来。有根弦又开始轻轻抽动，带起他一股酸楚的痛感。这世界上，已经见过最好的了，其他的都成了陪衬。

　　“呵呵。”室内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他回过神来。不知道，杨超说了什么话，惹得那几个女孩个个笑得捧腹。他逐一看过去。有两个女孩笑的矜持。

　　有很多漂亮女人，不能说话，不能笑，不能到饭桌，不能熟了。笑了，气质没了，熟了，就随便了，到饭桌上，可以看出家教。他悄悄在那两个女孩面前做了批示，又随便选了另外两个，示意杨超，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秋季的云层似乎多了些厚重的味道，他靠到窗口地方，燃着了一支烟，沉默地抽着。空气中，漂浮着一层看不见的落寞味道。

　　有好久了，他已经对这种味道，这种感觉相当的熟悉，也相当的害怕，却无力挣脱。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明明知道，掉下去，就很难出来。他却无意于挣扎，无意使用逃生的手段，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用来逃生的。

　　陈秘书敲门进来汇报，“谭总，那个颜西子想见你。我说，没有预约不行。她说，你一定会见她。”

　　他收回心思，揉了烟头，略一沉吟：“让她进来。”他靠着椅子坐好，眼睛瞄着门口方向。颜西子站过来，目光与他对视了，面上表情严肃，好像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一样。“不耽误你吧！谭总经理。”

　　他整理情绪，示意陈秘书关门，招呼她，“请坐。”

　　颜西子坐下来。他打量着她的穿扮，显然，她是经过精心修饰的，藏青色的西装套裙剪裁得体，衣服质地上乘，绝不是便宜货。衣服的颜色也使得她的脸色白透，五官清秀漂亮。她坐在那儿，端庄的像个大家闺秀。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初见她的模样，几乎与面前的这人判若两人。不由的笑起来，“你找我什么事？你又凭什么说，我一定能见你？”

　　“本来昨天，”她的表情依然很严肃，小脸绷得硬邦邦的，“天达已经有人通知我，说是下午两点面试，可是，我上午接到通知，说总经理做了批示说，我不必来了。”

　　“天达的员工真失败，想不到，她们就这么把我出卖了。”他看着她，笑容依然漂浮在他的眼里。“是我做的批示，说你不必来了。什么是面试，面试就是想验证一下本人是不是和你照片，资料上一致。我想，上一次，你完整地表现了你自己。所以，我不必见你。”

　　她怔怔，口气不知不觉放松了，“那是什么意思？也就是，你对我不满意？我的完整表现让你觉得我不胜任这个工作？”

　　他再一笑，“聪明。”

　　她眨眨眼，神情更困惑了。显然，他的回答太直接，她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坦白，他的直截了当反倒让她一时没了应对。“那，”她嗫嚅着，“你怎么会觉得我不胜任这个工作？”

　　“那你觉得你哪个地方能胜任这个工作？你知道，今天下午来面试的那些女孩都穿的是什么么？你这套衣服，不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会让你在一群人中被淹没。知道什么是公关部，知道你如果胜任，你知道公关部的工作内容是什么么？喝酒，应酬，还有许多交际的手段，还想我再说的清楚一些么？这些，你认为，你自己适不适合？”

　　颜西子涨红了脸，有些不服气地，“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她唬地站起来，去解她西装的扣子。她的动作很快，以至于谭东城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的西装外套就被除了下来。她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真丝打底衫，领口不低，却将胸部烘托的丰满挺拔，A字裙子收着她的打底衫，将她的腰身臀部束拢的玲珑有致。

　　她扬着下巴，不逊地瞅着他，“我知道，你说的公关部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傻子。”她跟着把西装穿上身，也不顾他调侃般的笑容，一字一板地说：“我又不是没有料，不屑露而已。”她整理好衣服，理都不理他，掉头就走，一边走一边说：“挂羊头卖狗肉。现在，你求我，我也不来。本姑娘又不是找不到工作。”

　　谭东城笑出了声，看着她的后背，忽然间，那种趣味感又来了，“颜西子。”他看着她的后背问：“你知道，还敢来？”

　　颜西子扭过头，迎视他，“谁说的，公关部一定要靠这个公关？那只是你的认识而已。真的要靠那个，你干嘛花钱养帮人，干脆到夜总会去挑几个算了，我敢说，她们全部都会满足你的要求。”

　　“那你靠什么？”

　　“我现在不知道。”她坦白地，“等我想好告诉你。但是，吃亏的事情，我肯定不做。我犯不着因为一个工作就把我自己卖了吧！”

　　他的笑意加深了，口气温和下来。“你真的不适合做这个。”他说的诚恳，“你想十年八年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女人取悦男人最直接最简便最好的办法就是宽衣解带，这个你应该懂吧！”

　　她又红了脸。她不由自主地转回沙发坐下来，没了刚刚那份理直气壮，支支吾吾地，“我总想，你这该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吧！你怎么说，也是一个——也是一个——”她努力找着措词，一时找不到，只得说：“你这人看起来不像是用些歪门邪道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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