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宴

　　今日的万花谷格外的热闹，自午膳后得令今晚小谷主要召见万花谷所有弟子大开晚宴。所有人都格外兴奋，这是小谷主自出生来第一次出现在正经场合，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等同于昭告全谷，小谷主这是真正接任了万花谷谷主。于是整个下午弟子们都在万花谷最广阔也是风景最美丽晴昼海忙活起来，搭架子，挂灯笼摆桌椅，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晴昼海的东面便是落星湖，落星小筑就坐落在落星湖另一边，晴昼海的欢笑声传到了这个安静的院落中。

　　宇晴抬头看了看湖对面大片的紫色和影影绰绰的人群，笑道：“谷中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人啊，都是喜欢热闹的，有时候是该这么热闹一下了，不然会被人认为万花谷内没人了，孙老，您说，是吗？”孙老翻着书页的手指顿了顿，闷声道：“你这丫头，不要弯弯绕绕地试探老朽。老朽虽不理世事，却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岚儿挺合老朽眼缘，若有难事，老朽一定会帮他的。”宇晴闻言笑得更开心了：“老子合眼缘，儿子也合眼缘，哎，这墨家小子怎么就一个个都能入孙老的眼呢？”

　　孙老有些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抓着书往内院走去。宇晴掩嘴：“不就是喜欢那父子俩，把他们当自家孩子嘛，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唉，孙老就是嘴犟。”看着孙老的步子越发的快，逃也似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宇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孙老孤苦一生，无依无靠，晚年遇见墨问天，来到万花谷，怕是孙老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罢。

　　至少，从她进谷认识孙老那一天，孙老虽不喜交流她也能看出，孙老是高兴的。回过神，宇晴侧了侧头看向院门口笑道：“站在门口听了这么久，不累吗？”随着院门打开，墨岚有些微红的脸蛋出现在宇晴眼前。

　　宇晴站起身一把抱起墨岚道：“小谷主啊，虽然您很聪明，可是您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忘了上次在落星湖溺水的事儿了？”墨岚经常被晚清抱来抱去地也渐渐习惯了，也没有挣扎，毕竟她现在还是个孩子不是？墨岚自然的伸手搂住宇晴的脖子，眼睛有点亮：“刚才你说孙老喜欢我和父亲，是真的吗？”

　　宇晴失笑：“自然，别看他平时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当初把你父亲救回来的时候，脸色可是臭了好久呢。”墨岚眯了眯眼：“姐姐知道我知道了？”宇晴被她一声姐姐叫的心花怒放：“大家都知道了啊，那天我们还没走远颜先生就追过来说小谷主是多么多么的恶劣，简直比当初的老谷主还像个恶魔之类的……”

　　墨岚笑眯眯的听着，嘴角不自觉绽放出纯良可爱的微笑，若是颜真卿在这里定会躲得远远的，这副模样的墨岚，不就跟之前套他话时一模一样吗？可惜卖了队友却不自知的宇晴已经正高兴地抱着小恶魔开始认药草，而小恶魔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想：嗯，颜先生……

　　仙迹岩中，仙迹岩是谷中精通琴棋书画的名人雅士通常聚集之所，位于一小谷之中，仙迹岩中间置有一巨大棋盘，几乎布满山岩，似是有人以极高内力在山岩之上刻画而出，仙迹岩通体皆为花岗石岩，坚硬无比，竟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夺天之威，委实不可思议，故被谷中人奉为仙踪所至，故名仙迹岩。

　　此时仙迹岩瀑布边的一方凉亭中，颜真卿与王积薪一边赏着仙迹美景，一边煮茶对弈。凉亭另一边，林白轩正挥毫作画，苏雨鸾一边与林白轩含笑对视，一边抚着琴，琴声竟与瀑布声相合隐隐有种与瀑布同奏之感。一方凉亭汇集了当世有名的四绝，一时之间连这普通的凉亭也似乎成了风雅之地。

　　而此时正要落子的颜真卿突然打了一个冷战，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明媚的阳光道：“明明快要入夏了，为何突然感觉有些寒意？”王积薪嘲笑道：“大概是因为明日小谷主要来启蒙罢？”颜真卿苦着脸：“积薪兄，可不止我一人要教，你们几个都得教导小谷主！”“可是，我们没有得罪小谷主啊。”苏雨鸾闻言笑道：“颜先生您说是吗？”颜真卿叹了口气，却突然笑道：“小谷主能折腾人就好，就怕不会折腾。”

　　王积薪点头：“万花谷这两年的沉寂倒也是好的，给了小谷主成长的机会。我们老了，还有小谷主，他们老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万花谷在墨问天继任谷主前只是一处普通的收留各种受到迫害的文人雅士和江湖侠客之地，当时的人还嘲笑此地是放逐之地。

　　墨问天任谷主后便在此处建立了万花谷，并如武林门派一般，广收穷苦人家的孩子当门内弟子，任命那些前来避难的有识之士为先生教导门内弟子。慢慢的，万花谷就发展到了如今的模样，直到上一届武林大会，墨问天带领的万花弟子一路过关斩将杀入一流门派，在武林中稳稳站住脚跟时。所有人都被这个新秀门派震动了，弟子们能医能武，行为做派如世家弟子，统一的墨色宽袖服饰却被他们穿出一种风流恣意之态，一如他们的谷主，墨问天。

　　可以说，当时的墨问天与万花谷首次以不同于其他门派的世家之风出现在江湖上便俘获了在场所有姑娘们的芳心，万花谷与万花七圣的名号也因此名声大躁，不仅迎来了辉煌，也迎来了一场痛击。忆起当初，四人均有感慨，林白轩停下笔，淡笑道：“不知诸位看到小谷主后有没有这样感觉，属于我们的时代过去了，新的时代来临了。”抬头看向渐渐西斜的太阳，众人心底都有些震动：是啊，新的时代，来了。

　　黄昏时刻，宴会场地已亮起了柔和的灯光，明亮柔和的灯光映着晴昼海大片紫色的天堂鸟花海，美丽不似人间。男女弟子分两旁而坐，墨色的宽袖衣袍在花海的映衬下风流无双。然而此刻无人有心思欣赏美景，只因着顶上坐着早早到来的七圣，平日上课时留下的严厉形象让弟子们都有些惴惴然不敢乱动，场内一时安静得吓人。

　　墨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有些好笑地带着晚清大步走进场内笑道：“这是怎么了，我说过这是开宴会啊，怎么这般安静？先生们，这不会是给我的下马威吧？”众人都回首看向来人，墨色宽袖玄锦外袍，深紫的中衣用银线绣着谷主才能纹的天堂鸟花纹，腰间左边挂着谷主玉令，右边一支雪白的笛子随意地插在腰带上，红色的璎珞穗子随着步子款款而动。刚刚沐浴后的长发带着些许水汽，深紫的发带从额前绕过系起，发带上一颗紫色的水晶正巧缀在眉心，一双带着明澈干净的眸带着三分邪气七分醴艳含笑看着他们，眼下的朱砂泪痣如桃花般灼灼其华，让这纯净漂亮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异常地清醴绯艳。

　　弟子们视线如着了火般看着朝他们而来的小人：大家都是听说过小谷主小小年纪气度不凡，却没想到不仅气度不凡还长得这么漂亮。男弟子们想想女弟子们背地里叫的万花第一美男子微微释然，而女弟子则眼睛发亮，直勾勾地盯着墨岚。

　　墨岚脚步顿了顿，笑容有些僵硬：她知道这具身体皮相好，好的皮相做很多事都来得方便，但是这眼神…啧啧，有点受不了啊。墨岚腹诽着，面上却半点未显，从容走上首席姿态优雅地坐下。环视一番座下的弟子后，墨岚有些吃惊，第一次对自己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产生了好奇：场中的弟子分两部分，男左女右；有序地席地而坐，明明是不合时下规矩的坐姿，不论男女都如当世名士般风雅无双。

　　墨岚眼中浮起赞叹，不论他们武艺如何，这种气度便已取胜。更何况，万花的武学若是差，怎么能跻身一流门派？颜真卿看着墨岚笑道：“岂敢岂敢，只是这群小子胆子太小了，看到我们都不敢说话而已。”看着颜真卿眼底隐隐的讨好，墨岚有些好笑，拿过桌上斟满酒的酒杯对着座下笑道：“既然如此，以后还请各位先生和各位师兄，师姐们多多指教了。”

　　众人都举起酒杯回礼：“小谷主客气了。”“诸位不必拘束，既是宴会，就放开了喝，放开了吃，今晚，无规矩！”闻言弟子们一片欢呼，以往他们的聚会便是无拘无束地，今晚之前由于先生在显得有些拘束。如今连谷主都说了可以放开来，还有什么可惧的？一旁侍立的晚清见状，轻声通知侍女摆宴席。

　　随着宴会的进行，气氛也越发热络起来，有内门弟子开始大着胆子灌自家先生的酒，发现未受到责罚后；气势瞬间高涨结伴去敬酒，连外门先生也难逃一劫，除了还小的谷主几乎每个人都被灌了不少酒。酒过三巡，弟子们开始有些醉意。名士做派发挥得淋漓尽致，或抚琴，或奏箫或吟诗，好不热闹。

　　墨岚嘴角噙着笑，目光温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祥和安平的景象，似乎以往的风风雨雨都离她远去，现在的她有家人牵挂，有人疼她，有人温暖她，她也有了想庇佑的地方，想保护的人，人生似乎十分丰满，她一直追寻的不就是这样一份普普通通的平安祥和之景吗？墨岚想着，笑容越发干净温柔，原本的绯艳也渐渐褪去，此时的墨岚才像个真正的孩童，纯净无暇。

　　这时墨岚的脑中咔嚓一响，一股突如其来的纯净天地灵气席卷她的识海，舒服清爽地让她想懒洋洋地躺下去。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修真一途注重的便是随心而动，束缚自己久了容易出心魔，墨岚一直都是个随心的人，想做什么便做了，任何人也无法阻止她。

　　此时的墨岚斜倚着宽大的椅子阖着眼，还是孩童的眉目干净慵懒，连眼下的泪痣此刻看起来都格外圣洁。偷偷注视她的人都看呆了；所谓闭眼成仙，睁眼成魔，说的就是墨岚这种人罢？

　　此时的墨岚并不是单纯的在闭目养神，而是在进阶，不是修为进阶，而是心境上的进阶，刚刚那番顿悟让她本就在金丹期的心境更上一层。以后修炼结元婴都不会十分顺畅。进阶完成，墨岚感觉到自己的识海似乎又宽广了一些，退出修炼状态，睁开眼，一缕神光飞快地闪过。

　　众人只觉得小谷主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大约是更好看了？这个想法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便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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