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崇花厅
凤翎宫崇花厅,赵佑灵正对着一顶珠光璀璨华彩卓然的凤冠欣赏着。
闲来无事,赵佑灵想起黎山婆婆寿宴时各帮派进献了不少宝物,估摸着里面必有不少好玩意,于是便让掌宫婢女青萝开了厅门过来饱饱眼福。
“这就是皓月宫给黎山婆婆送来的百岁寿礼?”赵佑灵指着凤冠问道。
“正是。”公孙容回道。
“真是大手笔啊,”赵佑灵随即感叹了句,“光最上面这颗珍珠就十分罕见价值不菲。”
身为贵族,赵佑灵对宝物十分有鉴赏力,他一眼便能看出这一堆华光耀眼的珠玉里哪一处最贵重。
“公子果然见多识广慧眼了得,”公孙容不禁赞了句,“据说这颗珍珠是皇甫然州和鹔鹴专门去江浙最大的珍宝行求来的,足足费了五千金,这还是商行老板看在皓月宫的面子上卖的人情价。之后皇甫金鹰便聚集众多能工巧匠辅以金石美玉做成了这凤冠,还给这凤冠取了个名字,叫‘有凤来仪’。”
赵佑灵听着公孙容的解说,并不答话,一双眼睛十分专注地审视着这凤冠,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惊奇和叹服。
许久,赵佑灵才将目光移到下一处。下一处是一尊摆在楠木架上的半人高的红玉弥勒佛像,通体红光,浑然玉润,精雕细致,巧夺天工。
赵佑灵用扇子指了指玉像,“这是朱仪殿送来的寿礼?”
“正是。”
“好大方啊。”赵佑灵又感叹。
“公子何出此言?”
“周广素爱美玉,这尊红玉佛像更是他多年珍藏。”赵佑灵微微扬了扬下巴,似开始回忆,“记得之前尚与周家交好时我去朱仪殿做客,有一次进了周广的房间,也是被这尊佛像所吸引,但还没靠近呢周广便忙忙地过来将我扯开了,生怕我弄脏弄坏似的,爱如心肝。此次他能将此佛像搬出来,不知得下多大的决心,怕是牙都咬碎了。”
旁边一直未说话的祝文远像是突然有了什么想法,浅浅笑了笑,道,“说起来,皓月宫跟朱仪殿也是有趣得很。有时候感觉他们同心同力亲如一家,就如万圣盟主推举,皇甫金鹰和周广居然都没站出来参选,就像两家心意相通已事先约定好似的。但有时候又感觉他们矛盾不合水火不容,就如这寿礼的赠送,周广之所以忍着剧痛割爱将红玉佛像献了出来,就是不想被皓月宫占了风头,可谓寸尺必抢分毫必争。”
祝文远说完,刘义立即表示有同感,“你这一说,还真是。”
不过赵佑灵对他们的讨论似乎并不感兴趣,还是只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佛像。
好一会后,他又将视线转向下一处。
公孙容见赵佑灵移步,忙又指着旁边一排排整齐摆放着的字画啊瓷器啊雕塑啊丝帛啊等物品,道,“这些,就是别的帮派进献的寿礼了。也有别致不俗的,但或许是不想跟皓月宫和朱仪殿抢风头吧,大多都比较注重实用和新奇,倒不那么注重金贵不金贵了。”
赵佑灵慢慢游走于屋内,将整个厅里所有的物品都过目了一遍,小到珠串,大到屏风,应有尽有,且每件都有能令人叫绝的独到之处,赵佑灵这种见惯了宝物的,不时也露出赞赏肯定之色,看见新巧可爱的,也拿起来把玩把玩,看见精美绝伦的,也目不转睛端详半天。
“呵,”赵佑灵放下手里那只九龙抢珠八宝盖玛瑙熏鼎,完成对最后一件物品的鉴赏。不过此时他的脸上慢慢不见了对宝物的钦叹,微微勾起的嘴角展现出的是一种极致的轻蔑和鄙夷,“这些江湖草莽,一个避世几十年迟暮将死的老太婆过寿,搞得跟国喜似得这般大费周章。”
这话公孙容和祝文远能听懂,赵佑灵是想表达对这些江湖贱流最深刻的轻视和不屑。但脑子稍微简单点的刘义并没想太多,顺势便接了句,“是啊,真是大费周章,当初王妃娘娘五十大寿,也不如这般阵仗啊。”
赵佑灵随即一个冷眼投过去,刘义也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惶然闭了嘴。
观赏完了寿礼,赵佑灵合上扇子坐上厅里的花梨芙蓉坐榻,开始喝茶休息。
“近几日,大殿里情况如何?”赵佑灵轻饮了一口茶水,问。
祝文远知道赵佑灵是在询问那些被困掌门人的情况,便答道,“这几日倒是安然很多,所有人吃了饭都只坐在殿里静然打坐。原本周广最会生事的,想是折腾累了吧,这几日也消停了。”
“这帮人还真是心志坚毅,”刘义接着感慨,“都被困禁十来天了,也不慌也不乱,也不多说也不多问,每日优哉游哉气定神闲。一般人被困这么久且还不知道将会被怎样处置,早就崩溃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祝文远朝刘义微微一笑,“一般情况下,人在面临困境之时,若只孤身一人没有陪伴,内心是很容易崩溃,但若有一大群人相互陪伴,就不一样了。就如走夜路,一个人走夜路和一群人走夜路,心里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况且这回陪着一起走夜路的人里还有周广和皇甫金鹰,周广和皇甫金鹰都安之若素,别人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这的确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公孙容又缓缓道,“他们之所以都优哉游哉安之若素,是因为他们知道皇甫然州和周晓迷一定会来救他们,而且他们还觉得一定能救成功。”
“呵呵,这就是笑谈了。”刘义十分不屑,摆摆手,“皇甫金鹰和周广在这,皇甫然州和周晓迷必然来营救,这是一定的。但能不能成功,就另说了,我们几百号人在这里,又不是死的,难道连几十个人都守不住?”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赵佑灵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刘义提醒了句。许是经历多了,他现在倒是越来越稳重了,“对了,我让你们派人去寿州注意皓月宫的动向,情况如何?”
问及此处,祝文远的面色立即变得有些疑惑,“说来也奇怪,按理,皇甫然州和周晓迷回到皓月宫后,应该立即组织人手来凤翎宫救人才对,可这都快十天了,一点调兵遣将的动静没有不说,就在昨天,连被派去皓月宫听命的各派代表都从衡燕山上下来了……”
“什么意思?”赵佑灵眉心一皱,“派去皓月宫听命的各派代表被遣返了?”
“好像是这样……”
“皇甫然州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此事不难解,”公孙容呼了口气,悠悠道,“皇甫然州仁善,应该是不忍别派徒众上阵流血,于是打算只调用皓月宫和朱仪殿手下的部众行事,所以就让别派徒众回去等消息了。”
祝文远的脸上依旧一片疑云,“即便如此,那皓月宫这几日也该有大动作才算正常,可眼目回来报告说并没看见衡燕山上有什么大动静。”
“你们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皇甫然州不打算救他老爹了。”刘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奋道,“皇甫然州惑于周晓迷美色,对周晓迷垂涎已久,但皇甫金鹰向来不喜周晓迷乖张暴戾,对周晓迷一直持不接受态度。只要皇甫金鹰不在了,皇甫然州就是皓月宫宫主,那时候,头上没有了大山,他想娶谁不就可以娶谁了?”
当然,刘义接下来看到的是赵佑灵公孙容祝文远齐刷刷投过来的白眼。
对刘义粗陋的看法表示完鄙视,祝文远发表起自己的见解,“属下以为,既然他们明面上没有动作,那多半是打算在暗中行动了。”
祝文远的见解稍微还靠谱些,赵佑灵微微颔首,“皇甫然州和周晓迷手段无常,越是看不出端倪越是藏着猫腻。非常时期,你们近日要打起十分精神,严加戒备。只要我们固若金汤,任凭皇甫然州和周晓迷三头六臂,也无从下手。”
说起这个,刘义似乎很有信心,“公子放心,前日从王府调过来的四百人也全部到位,现在凤翎宫被我们掌控可谓铜墙铁壁,只要皇甫然州和周晓迷敢派人来,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甚好。”赵佑灵紧紧捏着扇子,“这对狗男女,我早晚将他们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公孙容看着赵佑灵,他阴寒的目光中淡淡涌动着仇怨和痛恨。
这个话题已讨论地差不多,见赵佑灵神情越发不对,公孙容忙另找了个事将话题岔开,“公子,王爷三日前来信说的那个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南康王爷赵文昌三日前给赵佑灵送来了书信一封,里面大概意思是说威定将军府有意跟南康王府结亲,问赵佑灵想法。赵佑灵作为宗室子弟,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婚姻更看重门第而非感情,好在他自己并不固执,也想得很开。而且,除了周晓迷外,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女人。赵佑灵跟诗书里那些痴情公子不同,他不拘泥于感情。原本,父亲让他娶谁,他娶就是了,这个威定将军秦天笑手握北境十万铁骑,跟有兵权的人结亲,还能取得军方的支持,对南康王府十分有利,他没有意见,但是……
“别给我提那个事,”赵佑灵用手里的扇子狠狠敲了敲桌面,满面的愤懑,“我还不知道那个秦大小姐么,虽有几分姿色,但骄纵放肆水性杨花,她十六岁时跟尤尚书的公子暗中相好私通的丑事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谁不晓得?我若娶了她,我成什么了?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要跟赵佑灵结亲的这个秦大小姐是秦将军跟正房夫人的独女,因夫人溺爱,所以自幼性情张扬,最主要还有些浪荡轻浮,这在京中尽人皆知,所以哪怕她有几分容貌至今仍尚未出阁。
“公子,言重了。”祝文远见赵佑灵有些激动了,忙进劝,“秦大小姐过去是有些行为不检点,但好在其母日日教诲,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且眼下皇上对王爷百般不信任,荣真王府又跟咱们处处作对,如此关节,若能跟威定将军府结为姻亲,相互帮衬,对我们是大大有好处的。属下也知公子对这个秦大小姐十分不满,但两家要的无非也就是这个关系,他们想攀附皇族,咱们想得到军方支持。您只把她娶回来放在屋里即可,又没说非得要您天天陪着。她还是她,您还是您,以后您若在外面遇见什么喜欢的女人,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她不敢管也管不着,于您有什么妨碍?”
“我就奇怪了,”赵佑灵眉毛都竖起来了,“京城里女人那么多,有地位有才貌的也不少,为什么父亲非要我娶她?”
“威定将军府手握北境重兵十万,又向来与我王府交好……”
“不用再说了,”赵佑灵截然打断祝文远,“什么女人都行,这个女人不行。”
祝文远顿了顿,见赵佑灵态度坚决,也不再进言。
不觉间,赵佑灵的左手已紧握成一个拳头,他微微闭了闭眼,心头莫名涌起一股能刺痛魂灵的痛心和悲怆,“想我南康王府最盛时,不说权倾朝野,也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如何也沦落至今日,要靠用这种手段来巩固权势地位……”
赵佑灵说完,公孙容祝文远刘义的眼里瞬间也闪过些许黯然落寞。
片刻,公孙容还是近前劝慰道,“公子莫要悲观,咱们王府只是暂时低落一些,元气还是在的,无论如何,咱们王爷那尊贵的血统,在宗室里就无可撼动。这门亲事,王爷只是说让您考虑考虑,又没说非得如何,您若实在不愿,推了也不是不可。”
赵佑灵稳了稳心神,面色稍缓。其实他也知道,在这翻腾汹涌的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一切事物都在这滚滚洪流中飘荡沉浮,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兴了又衰,衰了又兴……
赵佑灵目光凝凝,似又想起点什么。
许久,赵佑灵收了收眼帘,有些低沉哀怨地喃喃道,“我这个父亲,虽然对我极是爱重,但从来都看不起我。他觉得我没什么本事,没什么用处,做什么都是闹着玩,对我也没什么期待,没什么要求。”赵佑灵说着,语气缓慢而坚定,“这回,我要证明给他看,我也是可以做成事的。”
跟随赵佑灵多年,公孙容和刘义还很少见到赵佑灵这般低落伤感。平时的他们什么都能劝慰上赵佑灵几句,唯独这方面,他们一句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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