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灭门之祸 上
虽然与周晓迷会谈的当天晚上温万祥就已经下令,镖局内无论镖师还是家仆,所有人一天之内必须离开,但镖局内所有人都是跟温万祥一路风雨走过来的,有那么些人甚至是从镖局建立之初就开始跟温万祥同生共死过来的,哪里就这么忍心丢下温万祥,丢下大家一手建立起来的镖局独自躲难离开?于是,所有人都只表面上假装着收拾东西,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就是不想离开……一直到第三天,镖局内几乎都没有走一个人……
不过,也正是他们对镖局的依恋,才葬送了他们……
温万祥下驱逐令的第三天晚上,威远镖局来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他们手持明晃晃的弯刀,身手矫健,从镖局四面的围墙飞跃而进,进入镖局后,二话不说,见人就砍,出手之快之狠,犹如屠夫进了猎场一般。因为是夜间,人们都在准备休息,于是有的人甚至都还没弄清状况就丢了性命。不过江湖经验丰富的镖师们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知道是有人来突袭了,立马拿起兵器进行抵御。因为都是走江湖的镖师,所以身手都不会差,但他们不会知道,这次过来剿杀他们的黑衣人都是赵佑灵手下一流的高手,而且是刘义,郑九雄和公孙容亲自带队,外加一个诸葛洪渊,今晚他们注定在劫难逃。由于攻势迅猛,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威远镖局已刀光剑影,纷乱一片,惊叫声此起彼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家仆和婢女们是砍瓜切菜般一刀一个,具备些反抗能力的镖师们最多也就是多挣扎一会,厉害一些的镖师们能抗争地更久一些,甚至还能反杀不少入,但毕竟还有刘义等人在,今晚的命运,没人能幸免。
远远的,站在屋顶上观战的刘义郑九雄看见温万祥和温不忘手持□□站在一间厅堂门口,厅堂里全是吓得脸色惨白团抱在一起的老幼和女眷。温万祥和温不忘两人挡在门口,十几个黑衣高手轮番进攻,竟没有一个进得门去。刘义和郑九雄纵身一跃,来到厅前。温万祥和温不忘手上的两根□□不住滴着血,阶下已堆满黑衣人尸体。
“‘一根□□在手,百人莫敢近身’,温镖头果然英武,当真是金枪不老啊。”郑九雄目光扫了扫这壮观的场面,拍了拍手。
虽然刘义郑九雄也蒙着面巾,但温万祥已知道他们是谁。这批黑衣人手持弯刀砍人的手法,和当初自己带出去埋伏在乱坟岗围攻千绝谷徒众的那批黑衣人砍人的手法,如出一辙。
“为什么。”温万祥眼中布满血丝,极其痛苦。他咬着牙,望着刘义和郑九雄,只问了这一句话。
“没有为什么。”郑九雄冷冷回了句。
温万祥举目,又望了望这夜幕下砍杀声,血溅声,哭喊声,惊叫声四起的镖局,满眼苦痛和悔恨。怨不得别人,这就是法则,没有永远的依托关系,只有永远的利益关系。也许当初他走进长瑛别院时,或是当初决定要杀听雪时,就已注定了这个结局。
是他自己亲手葬送了镖局,自己亲手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郑九雄将手掌弯成鹰爪状,然后疾步向前朝温万祥攻去,刘义立掌为刃飞速紧跟。温万祥和温不忘攥了攥手里的□□,已作好迎战的准备。
昏暗沾着血色的灯光下,一时间,人影翻动,枪来掌往,拳脚过处起风,枪刃挥处见血。温万祥和温不忘的确厉害,但无奈刘义和郑九雄是被称为“脚下能腾云,双手能擒龙”的人。
因为公孙容说了,要麻利些,于是刘义和郑九雄并不多恋战,二三十招的样子,温万祥和温不忘□□坠落,双双倒地。
“一个不留。”刘义擦了擦刚才交战时不留意沾在手上的血迹,低声朝手下们吩咐了句。
然后,黑衣人们手里捏着在灯辉下闪着银光的弯刀,冲进了厅堂。再然后,便是一片利刃捅进人体的砍杀声和尖锐而惊恐的喊叫声。
约两个时辰,威远镖局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斩杀殆尽,狼藉一片,血流成河。
公孙容,刘义,郑九雄,诸葛洪渊四人又确认了一遍没有活口后,派人清理了己方人员的尸体,于寅时之前,撤离了威远镖局。
周晓迷来威远镖局会谈当天,镖局内只有镖师三十几人,其余的都在外面走镖。之后两三天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半,但仍有些路远任重的没回来。威远镖局得罪周晓迷的消息已传遍江湖,虽心中担忧,但以护镖为天职的镖师们还是必须先将镖安全送达后才能返回镖局。
于是,后来返回的那批镖师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门庭残败,家破人亡。
为了不让月神剑太引人注目,鹔鹴将月神剑装进了布袋里提着出了门。因为皓月宫距威远镖局有一定路程,于是鹔鹴和大庄小庄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他们抵达威远镖局时,已是温家遇害的第二天下午,还没进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鹔鹴顿时只觉情况不妙,快走几步进了门去,其惨烈之状触目惊心,门窗花木都已破烂不堪,墙上柱子上到处是刀痕和血迹,台阶上地面上四处是横七竖八躺着的表情痛苦的尸首。回廊间,二十来个神情哀痛的镖师正游走在各处收拾着破败的庭院,三两一伍地将地上的尸体往正殿里抬。
她以前是来过威远镖局的,她看到过这个院子以前是多么欣欣向荣恢弘气派,如今残损破败如此,那种前后对比出来的视觉冲击力比这场面本身更令人身上发寒。她是医女出身,肚子里是一副绵软慈悲心肠,这般情景,她心头顿时便一阵一阵的刺痛。大庄小庄这两个对威远镖局没有感情的,都心惊不已。
见鹔鹴来了,镖师们丢开了手里的事,纷纷围了过来,脚步沉重,面色悲苦,一个个铁铸的男儿竟都像兔子似得眼睛通红。他们齐刷刷朝鹔鹴半跪下来,“鹔鹴姑娘,给我们做主啊!”
“哎,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鹔鹴忙上前搀扶。
因为以前常来威远镖局,所以这些镖师鹔鹴都认得。最前面那个高壮威猛的是温万祥手下最得力的镖师之一,叫程刚。
“鹔鹴姑娘,看在威远镖局和皓月宫多年情分上,给我们做主啊!”镖师们并没起来,一个个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温镖头和公子何在?”鹔鹴放眼望了望这几个人,问。
只见镖师们神情更悲痛了。哽咽了半响,程刚艰难道,“已经……”
鹔鹴知道程刚什么意思,心里抽痛了一下,顿时只觉气血回流,最后全部堵在了胸口堵得她窒息。许久,才缓过来,又问,“可知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程刚吸了口气,压了压自己激动的心情,“我们外出走镖,由于路途遥远所以今早方归,回来时就已经这样了。他们的身体虽早已凉透,但我们在搬抬的时候能感觉到还不算很硬,应该是昨晚发生的。”
“你们在清理庭院时可有发现什么凶手留下的痕迹?”面对眼前的景象,鹔鹴虽然第一时间也有了关于凶手的猜测,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想多问一句,她多么希望,有别样的回答。
“还用留下什么痕迹,定是那周晓迷所为啊!”程刚情绪又激动起来,嘴角都在颤抖,“前些日子她来镖局,污蔑我们镖头暗害千绝谷段谷主的弟子,乱扣屎盆子,我们镖头一时愤怒便诛杀了她两名近卫,虽已料到她会恶意报复,但没想到她会如此穷凶极恶,直接将我威远镖局灭了满门啊!”
“就是,”另一个镖师马上接着道,“我威远镖局何曾招惹过她,她带着西冥阎官和雷煞鬼王一众妖魔鬼怪来我镖局滋事在先,滋事不成又恼羞成怒将我镖局灭门,如今这世道当真这般没天理了么?”
“是啊,天理何在啊!”众镖师情激愤。
是啊,就目前情况来看,周晓迷不可否认嫌疑最大,且大到几乎可以算是板上钉钉。一来,她有这个动机,她两个亲卫死在威远镖局,她要报仇。二来,她有这个能力,威远镖局久经沉淀实力雄厚,镖师众多高手如云,此番居然一大帮子人死得一个不剩,可见对方来势之汹之猛。放眼江湖,除了皓月宫和朱仪殿这两个超级帮派,谁还有这个能力?皓月宫是威远镖局的友交,自然不会行此等逆天之事,那就只有向来横行霸道的朱仪殿了。
至少在有什么特殊证据出现证明此事另有隐情之前,周晓迷就是凶手。
鹔鹴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温家遭此大难,她万分悲痛,也打心眼里憎恨那个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凶手。但是,她跟周晓迷有些私交……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局面。事实如此,她不敢为周晓迷辩护什么,但她真的很痛苦,很矛盾……
此时,忽听门外又一阵动静,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五个人正从门口走进来。走最前面那个锦衣玉带风度翩翩,那个人他们认识,是洪州听波庄的大公子陶贤。估计也是听说了威远镖局与周晓迷会谈失败的事心中担忧赶过来看看的。
进入镖局后,面对这窗门残破尸横遍地的景象,陶贤原本和缓的表情明显也紧张起来。陶贤瞪大了眼睛,顿时都呆了,见鹔鹴程刚等人在这里,忙走过来,声音都是颤抖的,“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温伯父呢?温兄呢?他们在哪?”
程刚直直地望着陶贤,眼中盈盈已有泪光,又哽咽了半响,一字一顿道,“陶公子,给我们做主啊!”
“什么?”陶贤身体一震,“难道他们已经……”
程刚没说什么,只脸色煞白地低下了头。
陶贤顿觉猛棍当头惊雷盖顶,一时整个人都木了。
听波庄跟威远镖局的交情比跟皓月宫还深。
洪州有两条著名的江,分别名为弥沙江和弥咸江,方圆近百里田地庄稼全靠这两条江灌溉,鱼虾水产全靠这两条江产出。而听波庄陶家,就是世代统管这两条江的。听波庄建于洪州最秀美的碧玖潭上,方圆百里江河水域都是陶家地盘。
因为陶家的产业是世袭传承的,于是在上下交接时难免就会发生些有似于皇族夺嫡之类的事。听波庄上一任庄主(也就是陶贤的爷爷)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资质能力都相当。既如此,那老庄主去世后,谁来继任新庄主呢?按陶家规矩,长子为继。本来哥哥应该不担心什么的,但这弟弟只比自己晚出生一小会,且平时父亲明显对弟弟更加偏爱,于是哥哥开始担心了。有一年黎山婆婆过寿,老庄主病重不能亲自去参加,于是哥哥便唆使父亲派弟弟去。后来才知道哥哥早已花重金请了大批江湖杀手埋伏于半道并设下重重陷阱,就等弟弟自投罗网了。弟弟果然中计,浴血拼杀求生,身边的侍卫为掩护他全部身死。千钧一线之际,送完镖正回家的温万祥赶巧路过,温万祥那时候也是个仗义热血好打抱不平的,二话不说上去就救人。那时温万祥正值壮年,混元枪使得出神入化,一路挥枪舞棍冲进重围将弟弟抢出来撒腿就跑。杀手们自然是穷追不舍,如此生死险境温万祥不仅不退却居然还承诺定将弟弟送回听波庄。他们一路奔逃,虽然杀手们人多势众毒辣异常,但在温万祥的拼死护送下,弟弟最终还是回了听波庄。哥哥的奸计当然败露,父亲雷霆大怒,将哥哥废了武功关进了善音寺悔过。当弟弟弄完了家里的事回过头来欲向恩公道谢时,温万祥却早已离开了。
后来老庄主因病离世,弟弟继任了新庄主,就是陶贤的父亲,陶无疆。经多方打听,陶无疆知道了那时拼死救他的人就是威远镖局的温镖头。他沐浴焚香,携重金重礼亲上威远镖局道谢。温万祥和陶无疆见了面,还没说话,就先笑了起来,笑了好久一会。再之后威远镖局和听波庄就结下了盟好。陶贤的妹妹陶贞,陶无疆原本想配给温不忘的,但温不忘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又想配给温不弃,温万祥知道温不弃是个破烂货色于是严词拒绝。后来陶贞告诉陶无疆她喜欢皇甫然州,陶无疆这才断了将女儿嫁去温家的打算。
威远镖局得罪周晓迷的消息传至江湖,陶无疆十分忧心,如果不是因为他正外出在遥远的瓮州,他就亲自过来了。在家里打理事务的陶贤接到父亲的传书后立马便出了门,不料和鹔鹴一样,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走进威远镖局时,这里已是血气弥天,横尸遍地。
“什么时候的事?”许久,陶贤终于平静了些,问了句。
“我等是今早才归,应该是昨晚发生的。”程刚回着。
陶贤又望了望鹔鹴,鹔鹴道,“我也是知道了那天会谈的事心中担忧赶过来看看的。我比你先到不久,进来时就已经这样了。”
“皇甫兄怎么没来?”
“呃…”鹔鹴梗了梗,“他…近两天身体不好…”
陶贤似乎没太在意鹔鹴的托词,神情冷峻又转向程刚,“知道是谁干的吗?是周晓迷吗?”果然,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是谁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周晓迷。
“倒没亲眼看到。”程刚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但不是她,还能是谁!”
“简直丧心病狂!”陶贤狠狠朝旁边的椽柱上击了一拳,悲愤至极,“此妖女天地共愤,人神共诛!”
“朱仪殿势力庞大麾下绝顶高手云集,我等人寡力微,自知无法报仇,”程刚通红的眼睛浮起一层恳切和期待,朝陶贤和鹔鹴扣了扣头,“请皓月宫和听波庄看在往日情分上,给我们做主啊!”
“请皓月宫和听波庄看在往日情分上,给我们做主啊!”众镖师紧跟着程刚也开始扣头。
“你们快起来,”陶贤忙上前搀扶,“听波庄与威远镖局盟好多年,家父与温镖头更是有过命的交情。威远镖局无端遭此大难,若听波庄因惧朱仪殿淫威而对此事袖手旁观,那我陶家岂不成了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之辈?”
鹔鹴此刻的处境非常尴尬,虽然也怀疑(其实是确定)是周晓迷所为,也知道凭她的性格是完全做得出来这事的,但鹔鹴与周晓迷有些私情,终究不能像陶贤那样恨得透彻,恨得利索。而且她也不敢给程刚他们许诺什么,因为她代表不了皓月宫,最后下决策的还得是哥哥皇甫然州。
“兹事体大,不在朝夕,”鹔鹴望了望满目疮痍的庭院,无限伤悲,“我们还是先把镖局收拾好,将这些尸身都安顿好,再从长计议吧。”
的确,周晓迷手下高手众多,且她本身就很难对付,找周晓迷算账不是凭他们几个人一腔愤血张嘴就能办到的事,需要全面考虑多方筹谋。眼下家园门庭破乱亲属尸骨未收,当务之事,还是应该先把这残局收拾了并将亲属们的尸身安顿好。至于之后的事,都可以再做打算。
“对,鹔鹴姑娘说得对,”陶贤想了想,对鹔鹴的提议表示赞同,“我们一起,还是先把镖局清整出来将尸体都安顿好再说吧。”
鹔鹴和陶贤发话,众人自然没有异议,且也理当如此。陶贤带来的随从四个,大庄小庄两个,再加上镖师们二十几个,共三十多个人,众人一起,分组分工开始清整庭院处理尸体。
陶贤的四个随从负责收拾各个房屋内破碎的物品,大庄小庄负责从井里打水清洗台阶地面的血渍,镖师们则负责搬抬尸体、清理折损花木,修理残破门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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