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平安夜的夜晚,有人你侬我侬,有人形单影只。
方如优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诅咒了,否则,明明刚换过电瓶的车子,怎么开到一半又抛锚了。
街上全是高高兴兴的情侣,商场各种张灯结彩。她坐在车里等维修队,看着外面的热闹,宛如身处另一个世界。
手机再次振动了起来,贺小笙还在不依不饶地给她发讯息,方如优看了眼内容,大多是“我知道你因为爸爸的事心情不好,所以让我陪你”之类的话。
贺小笙为什么就不知道,她根本不想谈论任何关于方显成的事。那件事她既然都做了,就不可能回头,更不允许自己后悔。
方如优抹把脸,索性将手机反扣在了副驾驶位的椅子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顺着声音扭头看,见天空中飘起了白点。
下雪了。
方如优索性下车,靠车而站。
雪下得不大,接到手心上好一会儿才化。B城的雪是很脏的,融雪后的街道通常都污水横流。
方如优不知怎的想起了有一年的圣诞节,也在下雪,爸爸妈妈要去参加慈善晚会,她在家中发着烧,昏昏沉沉间看见外面在下雪。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房门被轻轻打开。她以为是用人,没有回头。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一句“Surprise”(意为“惊喜”)把她吓了一跳。
回头,看见一个超级大的Kitty猫。猫后探出方显成的头。
“爸爸!”她十分惊喜,坐起来抱住Kitty猫。
“喜欢吗?”
“爸爸怎么……妈妈呢?”
“妈妈去参加晚会了,爸爸担心你,所以提前买礼物回来。”
当时她抱着软软大大的Kitty猫,真的是好感动,只觉得爸爸真是天下第一号好爸爸了。
第二天,她上学,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Kitty猫。别的老师问:“好大的猫,男朋友送的?”
老师笑得一脸羞涩和甜蜜:“嗯。昨天的圣诞礼物。”
当天放学回家,她就把Kitty猫剪了……
幸好那一切都过去了。
方如优看着掌心中的雪花,淡淡地想。但是,恶心的记忆永远地留在了心中。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隔离,不再想起呢?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维修队始终没来。方如优这才想起自己把电话留副驾驶位上了,抓起来一看,果然一连串未接来电中除了贺小笙,还有陌生号码。
她连忙打回去,对方却不在服务区。
方如优只好继续等着。就在这时,她又一次看见了车牌号为5A16的特斯拉。
世界真小啊!方如优精神一振,颇有种宿命的感觉。
她连忙朝那辆车招手。
但是这一次,特斯拉毫不迟疑地从她身边开了过去。
方如优当即拨打谢岚的电话。感谢圣诞夜的热闹,将B城的堵车特色发扬了数倍。特斯拉虽然开过去了,但一时间走不远。
最终,谢岚大概是被骚扰得没办法了,只好接了电话。
“相逢就是有缘!遇见了如此有缘又不幸落难的我,不再帮一把吗?”方如优先声夺人。
电话那边“扑哧”一笑,紧跟着,响起道歉声:“对不起方小姐,是我,罗山。谢总在开车,让我帮忙接电话……”
方如优沉默几秒钟后,挂了电话。
特斯拉副驾驶位上的罗山一怔,委屈地看向谢岚:“我这么不受待见吗?”
“所以才让你接电话。”谢岚毫无同情心地说。
罗山叹了口气,扭头望向后方的方如优:“但外面在下雪,放任她在路上……没事吗?”
“这么多人,能有什么事?”上次帮忙,是因为那条路很偏僻,她一个妙龄姑娘跟辆豪车等在那儿不太安全。现在可是平安夜的闹市街头。
“那可不一定啊。”罗山滑动微博新闻,念道,“开跑车的女商人在地下车库被绑架,三十五岁女性某某在广场被劫持绑架,高速应急车道违停民警纠违车内人称被绑架……”
谢岚踩了刹车:“下车。”
罗山顿时结结巴巴:“我、我随便念念的……我不念了……”
“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
“真的?”罗山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大肚子。
谢岚横扫他一眼,罗山一个激灵,立刻下车了。
方如优拿着电话正在气馁时,忽见特斯拉停了,心中不由得一喜,但在看清下车的人是罗山后,那点欢喜便烟消云散了。
罗山狗腿地跑到她跟前:“方小姐,谢总说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让我陪你。”
方如优一口拒绝:“不用了。”
“那哪行啊,最近那个治安啊,可不好了。不信你看新闻,我给你念念:开跑车的女商人在地下车库被绑架、三十五岁女性某某在广场被劫持绑架……”
方如优头上冒出了三道黑线,听着罗山的絮絮叨叨,望着前方还在堵车潮流中龟速前行的特斯拉,暗暗咬牙:好你个谢岚!咱俩没完!
一大早,方若好开车将颜苏送到医院门口。
副驾驶座上的颜苏打了个哈欠。
“精神一点。”
“也对。”颜苏拍了拍胸口的三菱水笔和口袋里的免洗消毒凝胶,“有女朋友送的礼物Buff(增益系魔法),应该精神一些才对。但我还是好萎靡……不行,我也需要充充电。”
说着,他俯过来吻她,纠缠着不肯离开。
方若好一开始任他胡来,后来意识到不对,便推了他一把:“医院门口呢,注意男神形象。”
“等我晚上准备充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颜苏在她耳边故意恶狠狠地说,下车去了。
方若好被他的暗示搞得哭笑不得,目送颜苏走进院门后,正要开车走人,发现有人在看自己。
那是个消瘦的中年妇女,衣着光鲜但满面愁容,头发有大半都白了,站在医院旁的人行道上直勾勾地望着这边。
但当方若好想看得更清楚些时,那名妇人转身离开了。
是认错人了吗?
方若好没把她放心上,发动了车子。
结果当天下班时,她在昭华大厦外又看见了那个妇人。
方若好记性极好,职业习惯的缘故,对人脸识别能力很强,因此发现该妇人坐在街对面的露天咖啡店,一边喝咖啡一边眺望着昭华的大门时,就在心中暗暗地戒备起来。
她走向自己的车,坐进驾驶座,借助观后镜发现妇人果然起身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在路旁,迟迟没有发动。
方若好试着将车开出停车场,拐上大路。那辆出租车立刻跟了上来。
有点意思……
大概是因为久在娱乐圈的缘故,发现被人跟踪第一反应居然是——狗仔队?可那位阿姨怎么看都不像个记者啊。
方若好一边开车,一边心中盘算,很快有了主意。
她将车开向一个三岔口,打了左闪灯,然后迅速超车,借助一辆大卡车的遮挡换到了右边的路上。
出租车果然被骗过,开向了左方的道路。
方若好掉头,重新回到左路上,间隔着两辆车跟在出租车后。出租车减慢速度,最后停在了路旁。
方若好确定行车记录仪是开启状态后,没再犹豫,一鼓作气朝出租车撞了过去。
她的力道控制得极好,堪堪碰到对方的车辆,将后保险杠撞了一个小凹痕。
出租车吓了一跳,当即打开车门下来查看。
方若好不慌不忙地下车朝他们走过去。
“你搞……”出租车司机刚想破口大骂,看见她的车牌号,瞬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方若好上前敲了敲出租车的后车窗:“下来。”
坐在车后排的,正是那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下车。
出租车司机试图和稀泥:“那个,母女俩有话好好说……”
“她告诉你她是我妈?”方若好轻撇唇角。
出租车司机一怔,明显慌了:“她说想看看女儿交了什么男朋友……不是?我说你这就不厚道了吧?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我这车撞成这样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打电话报警。”方若好冲妇人微微一笑,“然后,咱们好好聊聊。”
妇人看她的神色极为复杂。
出租车司机看看她又看看方若好,连忙走到一旁叫交警去了。
方若好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妇人。如果对方换成个年轻男人的话,她应该不会这么直接。但看对方不过一荏弱老妇,再加上是坐出租车跟踪她,她决定速战速决,花点小钱解决掉未知麻烦——这一点也是贺豫教她的:遇到潜在的攻击时,不要逃避,而应该快速反击。
如果她直接报警的话,无凭无据警察不会处理。但现在有车祸打底,交警怎么也要来咨询一番。再有被撞了车企图索赔的出租车司机在场,不怕妇人逃掉。
“为什么跟踪我?”方若好问。
妇人紧抿唇角一言不发。
方若好挑眉:“不说吗?好吧。那只能等警察来了。”她正要给律师打电话时,颜苏的微信过来了:“到哪儿啦,司机小姐?”
方若好顿时想起,她本是要去医院接颜苏下班的。颜苏说过这段时间他刚入职,处于摸索阶段,还能正常上下班。等到工作正式开始后,就要忙天忙地没个准点了,言里言外都在暗示她“要珍惜这段难得的时间”。
方若好便用语音把自己这边的事情说了一遍。颜苏原本轻快上扬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有个大妈跟踪你?给我看看她的样子。”
方若好便拍了张妇人的照片发过去。
微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久久没有跳出什么话来。
方若好突然有所感觉,不由自主看了那妇人一眼——此事莫非跟颜苏有关?
就在这时,颜苏的电话过来了:“把地点共享给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你认识她?她是谁?”
“等到了跟你说。”颜苏挂了电话。
方若好把地址共享了过去,心头涌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交警先到。出租车司机委委屈屈地向他陈述事件经过:“那位女乘客上了车,跟我说担心她女儿在外交了不三不四的男朋友,让我开车跟着她女儿,对,就是那辆尾号214的大众。我开着开着,就跟丢了,于是停在路旁想仔细看看。她就从后面撞过来了……”
交警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脸上带着风吹日晒的痕迹,一脸见怪不怪地做着笔记:“你们三个,身份证件,还有你,驾照出示一下。”
方若好递上驾照和身份证,然后死死地盯着妇人。
妇人没办法,只好从包里掏出了身份证。趁着交警记录的工夫,方若好凑上前去看。
交警瞥她一眼,没有阻止。
方若好瞬间将对方的名字、身份证号和籍贯地址记了下来:冯静秀,五十二岁,本城人。
交警开始询问她:“为什么撞他?”
“我发现这辆车在跟踪我,想报警又怕他们跑掉,索性先撞了再说。还有,她不是我母亲。我不认识这个人。”
交警眼中露出些许钦佩之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转头问冯静秀:“你怎么回事?”
“我认错人了。”
出租车司机顿时急了:“不是吧,大姐,我车都这样了,你来这套?”
“我真的认错了。我把她看成我女儿了。”妇人固执地说。
交警问方若好:“你有什么想法?”
“我要看她女儿的照片,是不是真的很像我。”
未等交警问,妇人已一口拒绝:“照片我没带身上。”
“我不相信你手机里没有你女儿的照片——如果你真的有女儿的话。”
“我没带手机。”
“在你包里。”
“你没有权利搜我的包。”
出租车司机在一旁不耐烦起来:“老子才不管你们到底什么恩怨呢!交警同志,是她故意撞我,她全责,对吧?你赶紧让她签字认责啊!”
方若好一笑:“我的律师马上到,你们跟他说。还有,律师到前,这位女士不许走。”
司机气得翻了个白眼,索性回车上坐着抽烟去了。
交警也是头疼。正在僵持时,颜苏坐着出租车赶到了。
他一出现,妇人的表情顿时变了,像一张绷得紧紧的纸一下子浸到了水里一般,软了,扭曲了:“小颜……”
“冯阿姨,”颜苏大步走到二人面前,“您为什么在这里?”
“小颜!”妇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你救救唯唯,求求你,救救唯唯……”
“冯阿姨!”颜苏有些紧张地看了方若好一眼,“这个等会儿再说,先解决这个。交警先生,这是一场误会,我们三个是认识的。我愿意赔偿出租车的所有损失。”
方若好的心沉了下去——她的预感没有错。这个冯静秀,果然跟颜苏有关。
处理完事故,交警和出租车都离开后,颜苏问方若好:“我先跟她谈谈,然后再跟你解释,可以吗?”
方若好点头,留在了车里,看颜苏跟那妇人走到几十米外的树下开始交谈。
“冯静秀,身份证号……地址……”方若好把刚才从身份证上看来的资料输入微信对话框,想要发给李秘书。他跟各大狗仔、私家侦探都有关系,不用一天就能查出这个女人的所有资料,但是……
方若好望着颜苏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儿后,把对话框里的字又全删了。
我得信任他。
不信任会给爱情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
我先听听他怎么说,再决定。
方若好攥紧手机,心中一片怅然:颜苏,你可别辜负我的信任啊……无论如何,不要骗我……
树下,颜苏跟冯静秀说了好一会儿话,冯静秀又是哭泣又是哀求,颜苏的表情始终很坚定,彬彬有礼却又冷淡疏离。
方若好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冷淡的样子,心中越发好奇,像有只小猫挠啊挠的,挠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心浮气躁。
最后,颜苏拦了辆出租车将冯静秀送走了。
方若好抬起绿水鬼一看,过去了半个小时。
颜苏抹了把脸转过身,走过来坐进副驾驶位。他平视着前方,似乎酝酿了足够的勇气,刚要开口时,方若好发动了车子:“回家再说吧。”
如果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的话,应该在一个彻底安全和能让人放松的环境里,而不是车里。
方若好找了这么个理由,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仅仅想再拖一会儿……对不祥的东西,人类总是本能地逃避。
颜苏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她的脸色后,伸手开启了车载音乐。轻柔舒缓的音乐里,两人一路无言。
如此回到家,方若好换了拖鞋,脱了外套,还洗了个手。实在没什么可以再拖延的了,她深吸口气,回头看向颜苏:“好了,说吧。”
在此过程中,颜苏一直静静地看着她,至此忽然一笑,伸出手抱住了她。
方若好下意识想要挣扎,颜苏按住她的脑袋,低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被跟踪时有没有害怕?”
“有。”方若好抬眼瞪他,“但不是因为那个冯静秀,而是因为你。”
颜苏叹了口气,松开她,拍了拍沙发,示意她也坐下:“好吧,我接受你的审判——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说出来,我一样样地解释。”
方若好坐在了他对面:“那个唯唯,是谁?”
“我在A国时的一个病人,三年前因为颅内血肿而导致反射性癫痫,本来控制得还行,但最近又开始频繁发作。”
“A国?”
“本城人,在国外念书。冯静秀是她妈妈。”
“她病情变重,她妈妈为什么要跟踪我?”
颜苏的目光闪了几下,有些犹豫。
方若好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颜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连忙说道:“她叫江唯唯。”
方若好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名字:“她就是那个周……”
“对,周定追的那个女孩。”
方若好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十年前,为了摆脱周定的纠缠,出国了。我去了A国后,跟她同校。”
“你们交往了?”
颜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眼神却飘忽起来。
方若好默然。事实上,她并不会天真地认为颜苏这些年的感情史会是一片空白,可她一直在关注他的社交网络,他没有在上面展示任何恋爱方面的线索,所以……
随即想起,自己如今正在跟颜苏热恋,但“提鱼济世”的微博也没有提及此事。所以……
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发寒。
正在这时,她的手被颜苏轻轻握住了。颜苏半蹲在她面前,跟她的视线保持着同样的高度,这样的角度里,茶色的瞳仁看起来异常柔软:“她单方面宣布,但我没有同意。”
方若好定定地看着他。
“我刚到A国没有朋友,腿又那个样子,她常来陪伴,走得近一些。但后来我有了理想,便只想着如何读书才能考进霍普金斯。要知道我当时成绩不太好……学医很苦,实习很累,哪有时间谈恋爱?再说……”说到这里,颜苏忽然笑了,露出丁点狡黠的趣味,恢复成她熟悉的那个少年,“我妈连你都容不下,更不可能容下江唯唯。对吧?”
方若好原本纠结在一起的心,因为最后一句话而瞬间松懈。
——不得不说,这句话可比之前所有的解释都管用。
“后来呢?”
“后来我进急诊室实习,有一天晚上,她被救护车送了过来,被打得遍体鳞伤,陷入昏迷。打她的人,就是周定。”
“他也去了国外?”方若好不禁感慨,“真是孽缘!”
“周定因此被判刑,但江唯唯颅内血肿诱发了癫痫,落下了病根,受不得刺激。”颜苏说到这里,表情又变得为难和迟疑。
方若好便“哼”了一声:“所以就把你当救命稻草了?”
“我的错。”
他道歉得如此快,反令方若好更加生气,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颜苏顺势坐在地上,眨巴着眼睛,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看她。
“我来猜猜后面的事情——该女生就此缠上你,要你帮她治病,你拒绝不了,只能听之任之。没想到你现在突然要回国,女生情绪失控,病情加重。她妈妈跑来找你,看到你交了女朋友,就暗中跟踪我……是这样吗?”
颜苏摊了摊手:“大概就是这样。”
方若好慢慢地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庞,盯着他一字一字道:“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吗?你只有这一次坦白的机会。”
颜苏举起手:“我发誓,我跟江唯唯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方若好松开手,站起身来:“好。那么,接下去你是需要我帮你一起解决这个麻烦,还是……”
“给我七十二小时,我自己解决这起麻烦,绝不让她们再因此事来打搅你。”颜苏说到这里,有些气恼地松了松衣领,“事实上,我上个月一直在处理这件事。我给她引介了最好的医生,也向她父母说明了我要回国的情况,当时江叔叔明明答应得好好的……”
方若好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焦躁和抱怨,突然笑了。
“我这么倒霉,你还笑?”
“活该。”
颜苏像只毛茸茸的大狗般讨好地凑上来:“都是我年轻不懂事时惹的祸,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你别生气,我都招了。”
“坦白从宽,还有第二个吗?”
颜苏做出思考的样子:“好像……还有一个。”
方若好心头一紧。
“借过笔记本电脑给她,帮她把妈妈送去医院,还在小混混寻仇时帮她挡了一下摩托车……”颜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也只是随随便便见义勇为一下,没想到她就爱上我了,把我一个坏了的手表珍藏了十年不说,还给我买了颗星星……”
他的话没能说完,方若好已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还注册……一堆小号……偷窥我……好可怕……我真是难逃其魔手……”颜苏继续从她指缝间蹦字。
“闭嘴!不许再说了!”方若好扭头想去拿抱枕。
“想让我闭嘴啊……”颜苏悠悠一笑,伸手按住方若好的后脑,将她往下一压,压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得用这个才行……”
两人一起倒在铺了地毯的地上。
冬夜的窗外又飘起了雪,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屋内这么暖这么暖。
One night to be confused
迷茫失措的一夜
One night to speed up truth
吐露真心的一夜
We had a promise made
彼此定下海誓山盟
Four hands and then away
紧握双手暂时分别
Both under influence
汹涌情感袭向你我
We had divine sense
心有灵犀
To know what to say
无须多言
Mind is a razor blade
心似利刃
To call for hands of above, to lean on
向天求慰
Wouldn’t be good enough for me, no
难抚我心
One night of magic rush
难以置信的一夜
The start a simple touch
轻松翻开的一页
One night to push and scream
释放解脱的一夜
And then relief ten days of perfect tunes
完美曲调的十天
The colors red and blue
五颜六色的快乐
We had a promise made
彼此定下海誓山盟
We were in love
坠入爱河
We were in love
坠入爱河
——Dabin Heartbeats(Dabin《心跳》)
片刻后,沙发后方的地毯上响起了一个迟疑的声音:“你……还没有准备?”
“刚想去买的路上听你说冯静秀的事,吓得连忙赶过去……”某人嘶哑地、委屈地回应。
“扑哧!”
“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如优走进地下停车场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她本没放在心上,可不知怎的,罗山那天给她念过的新闻就那么跳入了脑海中:开跑车的女商人在地下车库被绑架……
她下意识地拐了个弯,然后发现那个脚步声也跟着拐弯了。
不会吧?一时间,汗毛倒立。
方如优连忙跑,一边跑一边放声尖叫:“救命啊救命!”
远远的车库那头,谢岚正开着车在找车位。
坐在副驾驶位的罗山突然指着方如优的方向:“那个不是方大小姐吗?天啊,她又怎么了?”
谢岚瞟了方如优一眼,面不改色地继续找车位。
罗山诧异:“那个……不管吗?”
“管什么?”
“她在叫救命啊,有人在追她!”罗山看得十分紧张。
“看仔细那人是谁。”谢岚终于找到一个空位,将特斯拉倒了进去。
罗山扭着脖子看了半天,“啊”了一声:“是他!”
十几米外的方如优还在奔跑。
身后之人加快速度冲过来一把扣住她的胳膊:“如优!是我!小笙!”
方如优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真是贺小笙。
“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只好拜托人找你,得知你住在这家酒店……对不起,吓到你了,没事了……”
方如优喘了一会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贺小笙跟了上来。
“别生气啦,都是我不好。我也是担心你……你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方如优心头堆了沉甸甸一堆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似乎已习惯于忍耐和背地里解决问题。无论多么生气,都无法当面宣泄,对方显成如此,对贺小笙也如此。
所以直到坐上证人席的一刻,方显成才知道她有多怨恨他。
而在她这儿已是过去时的贺小笙,仍以为一切有待挽回。
我不应该这样,方如优想,就算妈妈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资格提分手,也不应该这样浪费小笙的时间。
想到这里,她停下脚步,回头严肃地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贺小笙的目光突然退缩:“如果是分手的话……我不想谈。”
“小笙!”
他的表情又转成了坚定:“我不分手。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商量着解决,唯独分手,没得商量。”
方如优交过很多男朋友,也有死缠烂打不肯分手的,她处理起他们来毫不手软,唯独贺小笙……他是无辜的,他没有任何过错……也许唯一的错就是自己不爱他。
可爱又是什么呢?
这一刻的方如优,真心觉得自己挺渣的。
“如优,我知道你为了叔叔的事,心情一直不好,如果你需要单独的空间,我可以配合……”
“不必了。”
“如优……”
方如优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前方远远走过的谢岚和罗山,突然涌起一股情绪:“我变心了。我有了新欢。”
贺小笙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总之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们玩完了!就这样!”方如优说着,一路冲到了谢岚和罗山面前。
谢岚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贺小笙追过来,目光炯炯地掠过他:“变心是什么意思?新欢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看见的——”方如优看了谢岚一眼,突然上前两步,挽住了一只胳膊——却不是谢岚的,是他身旁的罗山的。
“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我们走吧。”她对罗山说道。
一瞬间,饶是谢岚再怎么冰山脸,都有些崩裂了。
原本纯看热闹的罗山更是被雷劈了,完全无法动弹。
贺小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头发稀薄的脑袋和身怀六甲般的肚子,眼中蒙上了一层薄光:“你竟为了拒绝我做到这地步……很好,如优,如你所愿。”说完这句话后,他没再纠缠,转身走了。
高挑的背影,在地库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很是落寞。
方如优望着这一幕,心头百感交集。
偏偏这时候,罗山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格外温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如优,那咱们也走吧?”
方如优松开手,抬眼,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罗山打了个寒战,顿时不敢出声了。
谢岚无聊地别开视线,抬腿继续走向电梯间。他一走,罗山也得走,令人意外的是,方如优也跟着走。
三人沉默地进了电梯。
谢岚问罗山:“李明翰什么时候到?”
“说是堵在路上,还要半小时。”
谢岚点点头。这时,方如优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如梦初醒般震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接:“Hellen,我已买了下午的机票,大概明天一早……”
手机里的声音在密闭电梯里听得很清楚:“如优你不用来了。检方认定证据不足不起诉了。”
方如优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什么?”
“方先生提供了一些证据,证明那小女孩是主动且自愿的,不存在强迫行为……那女孩也改口供说自己是想勒索钱不成……指控与证据出入太大,所以……”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盖过了后面的话。
谢岚看了脸白如纸的方如优一眼,没做停留地走了出去。
罗山虽然有些担忧,但也没什么好说,跟着走了。
电梯门再次合上,只剩下方如优一个人。她听着电话,每个字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过来的,像是错觉。
放下电话后,方如优打开社交媒体,果然刷出了实时新闻:“成如集团方显成和妻子沈如嫣双双回国,声称性侵指控纯属诬陷……”
配图是两人十指紧扣准备上车的照片。
方如优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其间电梯开开停停,人进人出。她一直贴墙站在角落里,没有动弹。
最后电梯回到了大堂一层,等在外面的赫然又是谢岚和罗山。
罗山抱怨道:“临时换地,这不耍人吗?啊,方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方如优没有回答。
谢岚按了地下车库层,电梯降到负二层,门开后,方如优却红着眼抢先一步冲了出去。
罗山啧啧感慨:“这位大小姐,真是又倒霉,脾气又不好……”
谢岚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异样,突然说道:“要出事。”
“什么?”罗山还在茫然,谢岚已快步追了出去。
眼看方如优飞快上了车,开着车子走了,谢岚没追上,便扭身上了特斯拉。
罗山连忙小跑着赶过去,及时上了副驾驶位,没有太拖后腿:“怎、怎么了?”
“先跟上去看看。”
罗山眯起眼睛,意外地瞅了他几眼,忽然不说话了。
谢岚刚将车开出车库,还在张望,罗山已看见了方如优的车:“那边!”
只见那辆最近频繁出事的白色保时捷在一个过大的转弯后,不受控制地偏离道路,朝着路旁的电线杆猛地撞了过去。
“砰”一声巨响,电线杆跟车辆来了个亲密接触。
副驾驶位上的罗山吓得跟着一震,颤声说:“真、真出事了啊……”
谢岚立刻下车过去救人。
车撞得不算严重,但里面的方如优已被一堆安全气囊砸晕过去了。谢岚打开车门,将一脸是血的她抱了出来。
罗山忙帮着将她抬到特斯拉后座上放平,送她去医院。车开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谢总,那李明翰那边怎么办?”
“到医院后你陪着她。我自己去。”
“什么?又是我?”罗山忍不住吐槽,“明明是你要做好事,每次却让我出头。万一我和方如优真的成了,被贺小笙报复怎么办?”
“想太多。”谢岚平静地说。
方若好关闭电脑时,看了眼手表,已是下午四点半。
距离冯静秀事件已过去了二十四小时,也不知颜苏处理得如何了。
她的手指有些蠢蠢欲动,好想让李秘书查证一下,又觉得此举意味着不信任,十分不妥。
纠结了一会儿后,她给颜苏发讯息:“什么时候下班?”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对方回复:“急诊室来了个车祸的病人,你猜是谁?”
未等她猜,他的答案已来了:“是如优。”
方若好微讶。与此同时,手机的新闻推送出了一则新闻——《成如集团方显成和妻子沈如嫣双双回国,声称性侵指控纯属诬陷》。
方若好的微讶立刻变成了震惊。
方若好赶到医院时,手术刚刚结束,方如优被推往病房,罗山在旁跟进跟出。她找到颜苏,诧异地问道:“什么情况这是?”
“没事,小车祸,不严重,都是轻伤。不过有点脑震荡,得看预后。”颜苏管同事要了手术报告,看了一遍后面色缓和了下来。
“我是问……罗山怎么会在这里?”方若好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正在打电话的罗山。
“车祸时他在现场,把人送来的。”
方若好“哦”了一声,不再好奇地转身问:“那,可以下班了吗?”
“你不进去看看?”
“我看她?我硌硬,她也硌硬。”
“那你这么着急地赶来医院做什么?”
方若好一僵,然后将头一昂:“我来接男朋友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是……要让你失望了。”颜苏歉然地摊了摊手,“我跟医院的虚伪客套期结束了,他们暴露出了惨无人道的压榨本性,安排了一台十五分钟后的手术……”
方若好只好说:“那……祝你首秀顺利?”
“来都来了,不如在这里等我。如果手术顺利,跟我一起吃饭庆功;如果失败,医闹时记得保护我……”颜苏说着,将她推进了方如优的病房里。
方若好无语地回头看他。
颜苏眨眨眼睛,一溜烟地跑了。
方若好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病床旁,方如优还在昏迷,鼻梁骨大概断了,裹着纱布,因为失血,脸色惨白,越发显得上面的瘀青触目惊心。
都这样了,颜苏还说是轻伤?破相可比脑震荡什么的严重多了好吗?!
这时窗边的罗山打完了电话,愁眉苦脸地回过身来,跟她打招呼:“嗨,方小姐。”
方若好问道:“她怎么出的车祸?”
“大概是跟男友分手,同时爸爸获释,悲喜交加下情绪太激动,开车踩错了油门吧。”罗山说着细心地帮忙压了压被子。
方若好想,原来如此。
她大概能够猜出方如优的心情。方如优是个很别扭的人,一方面,她跟她一样,都想摆脱原生家庭里不正常的父母关系带来的阴影;另一方面,她的行为方式无可避免地带着受过伤后变得极端的痕迹。
比如,方如优总是找她麻烦,格外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下意识地想要跟她竞争。
再比如,方如优十分憎恨方显成,憎恨到想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而现在,那个计划大概是失败了。方显成在沈如嫣的护航下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无法接受这个结局的方如优,选择了自残。
至于她跟贺小笙的分手……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看着病床上惨不忍睹的方如优,方若好心中不禁萌生出几分荒谬感——方家的正牌公主发生车祸,父母亲友居然都不在身边。陪在一旁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罗山和一个她最讨厌的私生妹妹。
方如优醒来后,肯定会更加生气的。
这时罗山的电话又响了,他接起来:“谢总,嗯,医生说没事,就看什么时候醒……谢总啊,我能不能回家一趟啊,就算要我陪床,我也得带点洗漱用品和衣服什么的……就我还有方若好方小姐在……哦,好的,您稍等。”
罗山把电话递给方若好:“方小姐,谢总说有话跟你说。”
方若好有些惊讶地接过来:“您好。”
“我已知会沈如嫣女士此事。她很快会到。”谢岚的声音通过电话听起来时,因为缺乏情绪而显得像个电子音,可说出的话,让方若好心头一暖——这是怕她尴尬,所以特地来提醒吗?
“多谢告知。”方若好把电话还给罗山,立刻走人。
可惜还是晚了。
她刚打开门,就跟十米外匆匆赶来的沈如嫣和方显成面对面地不期而遇。
一时间,尴尬狼狈有之,心虚纠结有之,像装着凡尘俗事的簸箕,一下子被打翻了,扑了满面尘灰。
提鱼同学,都怪你!方若好在心中如此想。
手术室里的颜苏突然扭头,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好了。接下去的你们来。”他退出了无菌手术室,摘掉口罩和手套,擦了擦满头的汗。
外面的示教室内,数名医生护士通过高清术野摄像机的投影屏围观了这场手术。年纪最长的主任医生满面笑容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很漂亮的一台教学手术。”
颜苏谦虚地说:“是您给我机会。”
“想挑战更多吗?”
“这正是我来贵院的初衷。”两人相视一笑。
“今天好好回去睡一觉,明天开始,恐怕你就没有休息时间了。”
颜苏脑中灵光一闪,跟主任告别后,第一时间就去医院便利超市扫了货。将小方盒放入口袋的一瞬,肾上腺素涌入心脏,刺激得他连脚步都轻快飞扬了起来。
去找若好!
然后去外面吃一顿好吃的晚餐。
再然后就可以回家胡搞乱搞了!
这一次,这一次肯定不会再失败了!
方若好站在病房门口,顶着两道视线,注视着方显成。一场牢狱之灾,令他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分,扶着沈如嫣胳膊的模样,也带着令人鄙夷的谦卑和谄媚。
如果他不是我爸爸的话,我大概会很瞧不起这个男人吧。
不对,虽然他是我爸爸,但我也瞧不起他。
方若好想到这里,嘲弄地勾了勾唇角,一言不发地准备走人。
沈如嫣见她动了,也终于反应过来,推开方显成快步冲进病房去看女儿了。
方若好跟方显成擦肩而过。
方显成突然拉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若好还在思考怎么回答时,方显成已沉下了脸:“是你教唆你姐姐的吗?”
方若好一愣。
“如优一直是个好孩子,怎么会做出那么离经叛道的事,是你吧?是你在中间捣鬼吧?你为什么要教唆她来陷害爸爸?就因为爸爸当年没亲自去给你送钱,所以你恨爸爸?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回来报仇了是吗?”方显成的眼眶赤红,情绪十分激动,忍不住扣住女儿的肩质问。
方若好感应到肩膀上传来的疼痛,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一双手伸过来推开了方显成,紧跟着,她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方叔叔,有话好好说。”
来人正是颜苏。
方若好依偎在他怀中,体内那股沁骨的寒气突然间没了。她是一株久经风雨的小草,对磨难早已习惯独自面对。可这般被保护有依靠的感觉,竟是如此好,好得像个屋子,把风雨雷电通通挡在了外面。
方若好看向方显成,这一刻,他也成了玻璃窗外的风雨——变成与己无关的风景,纯粹给生活增添热闹。
方显成看见颜苏,明显一愣,再看他跟女儿亲密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们两个?”
“我跟若好在一起了。”
“哦,这样啊……”怒意瞬间从方显成脸上退去,换成了笑容,带点小心翼翼、自以为遮掩得很好的谄媚,“挺好。若好这孩子从小性子倔,脾气臭,有你照顾她,我就放心多了。”
颜苏低头看了方若好一眼,微微一笑:“我觉得她挺好的。”
方显成语塞。
这时,沈如嫣的声音从病房中传了出来:“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
方显成脸皮一红,嘴唇动了几下后,颓然转身进去了。
方若好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脊背,心想如果妈妈此刻再见这个男人,不知还会不会喜欢,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不要让他们两个见面好。
颜苏搂着她转身往外走:“刚才心里偷偷骂我了吧?”
“什么?”
“我都打喷嚏了。是不是在这儿撞上他们,心里气恼,拿我出气?”
“你知道就好。”
“实在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国了……抱歉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幕。”
方若好抿唇一笑。
“笑什么?”
“我本来觉得撞到他们挺尴尬的,但是……”
“但是提鱼哥哥驾着彩云出现保护了你,对吧?”
方若好的笑不由自主深了几分。
“那么,为了庆祝我首秀胜利,是不是该给点什么奖励?”最后半句话,贴着她的耳朵,刻意压低了音量说。
方若好的笑容一下子定在了脸上。
颜苏轻轻抚摸她的耳垂,眼中满是缱绻的笑意。
方若好深吸口气,开口:“那个……”
“嗯哼?”
“我……”方若好踮起脚,学他的样子贴着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那个……来了。”
颜苏一僵。
方若好赶紧开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跑到一半,她被一只手拉住,回头看见对方又好气又好笑的脸:“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说的奖励是吃饭!”
方若好挑了挑眉。
颜苏冷哼一声:“饿死了,我要吃饭!”
方若好连忙狗腿:“好的好的,不知提鱼哥哥想吃什么?”
“吃你——”颜苏恨恨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做的饭!”
方如优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方显成和沈如嫣的脸,他们在跟她说话,但说的是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她想: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
然后她便又沉沉地睡着了。
此事造成的后果是第二天颜苏上班来看她时,她还没有苏醒。颜苏皱眉,问查房的同事:“照理说不该还不醒。”
该同事给方如优又重新检查了一遍:“一切正常。确实应该醒了。家长来叫叫看。”
在旁陪了一整晚的方显成在沈如嫣的瞪视下连忙走过来,轻唤道:“如优……”想了想,改口,“宝贝女儿,醒醒……”
颜苏看到这里,朝同事使了个眼神。两人走到病房外,颜苏对他耳语了一番,同事沉思片刻,点头道:“有可能。我去跟他们说。”
同事走进病房,将沈如嫣和方显成叫到一旁:“病人现在一切正常,之所以不醒,可能是潜意识中不想醒,需要亲属配合给予一些正面意义上的刺激。”
方显成跟沈如嫣对视了一眼。沈如嫣问:“什么叫正面意义上的刺激?”
“比如,她感兴趣的话题,能让她振奋的事或人。她的男朋友呢?叫来看看。”
沈如嫣当即给贺小笙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回答说:“好的,阿姨,我马上来。”
沈如嫣对方显成说:“你去跟如优道歉。”
“什么?我跟她道歉?!她陷害我……”
“道歉。”沈如嫣加重了声音。
方显成没办法,只好强忍怒意走到床边,低声说:“如优啊,爸爸知道错了。A国的事……不怪你,是爸爸的错。爸爸以后不会再做了。给个机会好不好?”
方如优毫无反应。
方显成在沈如嫣眼神的威逼下,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了好多话。
颜苏远远地站在门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这番话,其实也应该对若好说的。不过也许,如优也好,若好也罢,都已经不在乎方显成的道歉了。
他心中有些怅然,又有些警醒:江唯唯的事情必须彻底结束。
颜苏打开手机,微信里,停留着冯静秀发来的最后一段话:“我们并不想为难你,只求你给她一个希望,最后的希望。求求你,小颜!”
颜苏郑重地回复她:“对不起,阿姨,我不能答应您。给她一个假的希望,是对我、对她和对我们身边人的不负责任。你们应该跟她一起积极寻找新的、真正的希望,从而战胜恐惧。作为医生,我只能治病,不能治心。再次抱歉。”
回完这段话后,没等冯静秀回复,他先后登录FB、朋友圈和微博,更新了自己的动态——
那是一张照片。
两只手腕并在一起,一只戴着红水鬼,一只戴着绿水鬼。
配字:“十年了,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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