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
“不,”某人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际,故意意味深长道,“你上,我下!”
她:“......”
如凝脂般雪白的耳后根顿时浮起密密麻麻的红晕,攻个击都能说得如此暧昧,墙都不服就服你了!
癫狂如饕餮般的清逸瞬间化成孔雀之躯,挥动的瓷白翎羽渐次吐出毒蛇般的黑翳,笼罩而下的半圆愈发沉厚。
“潇儿......”
“长姐......”
“无需担心,”齐羲和不疾不徐抚动素手中的檀木佛珠,神色清净如一面平静的湖泊,“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
此时,天帝等人已将清逸牵制至另一侧。就趁现在,季梵音与梁榭潇一上一下,将适才寻到的突破口一举击破!
“凝玉,拜托你了。”
凝白玉簪髣髴听到召唤般,划破瓷白素手的掌心,旋即飞向空中,击中三方令牌汇聚黑翳之力正中央,刹那间,地动山摇。
梁榭潇攥紧寒冰长剑,沉稳的步伐不疾不徐,行至一隅,交叠的步伐骤停。他偏眸一睨,罅隙缝中漏进一抹光线,如豆般的圆点恰好落上他高挺的鼻梁。
灿若星河的的眸子翕合间,一道银白之光骤然撕裂笼罩的黑翳之圈。加之上方起主导作用的上古令牌已如被堵塞的鼻腔般滞哽难耐,整个阵法骤成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
“音儿。”
“我在。”
二人十指相扣,久违的长风猛然拂过面颊,却让人如沐春风。
化身孔雀的清逸怒不可遏,仰头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嘶鸣。湿漉漉的翎羽扑陵间,邪诡黑雾如锋刀霜箭般的席卷整片地域,一股呛人腐糜的气息铺天盖地。
“速度防御!”
话音才落,天帝等三人被猛力滚卷而来的雾翳击中,心神俱损,纷纷摔落于地,接连吐了好几口鲜血。
“不自量力!”阵法被破的三方令牌嗖嗖然飞回孔雀跟前,冷冷一笑,“本神已将梦魇之术与冷魂祭彻底融合,加之本神的真身----三方令牌,你们如何斗得过本神?”
狂狷的笑声戛然而止,双眸猩红突兀,如遭晴天霹雳般。它骤然回头,右翼一片血淋淋,被滂沱大雨一度冲刷。
手握凌厉寒冰长剑的梁榭潇,如刀削般的俊容冷峻迫人:“话不可妄,口不可诓。只因,水满定则溢,月盈必则亏!”
“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素纱如盛开的莲蓬般浮荡绛红长空,季梵音清眸冰冷如寒潭,攥紧手中的凝玉白簪,再次凝力深刺,汩汩而出的猩浓黑血浸满左侧的半片残羽。
魏剡,对不起......
“好!极好!甚好!”
白翎孔雀褐色双爪如扭曲般揪蜷成团,一羽残一羽断,庞大的鸟躯如被抽光了骨髓般猛然跌坠。天地苍茫,夹杂在烈阳中的风雨雷电愈发迅猛,髣髴劈头盖脸般的雨雾蒙头盖脸。
轰----
旋即掀起的深浓迷雾滚滚翻腾如波涛。而交缠成团的三方令牌如浮萍般跌落,髣髴适才如恶虎般的气势被夺走了般。
“大魔头......死了吗?”
李宝玉猛咽了口口水,吐出的气息时而轻时而重。今日之事,已超过一个孩童承受的能力范围之内。
年满八岁的梁骏阳,如父般浓密的眉宇蹙了蹙,俨然一副高深莫测的大人模样:“务必时刻保持警惕之心。”
“李久长、杜展听令!”
“微臣、卑职在!”
金冠墨发的梁榭晗长身持立,一瞬不瞬凝视前方,神色清冷下令:“护太后、大王爷等人速度离开。”
话还未落,一身素衫的齐羲和仪态正持,径直打断他:“不必,哀家不会走!”
“本王亦然!”
“母后、大哥......”
“儿臣与母后,势与瀛洲共存亡!”
紧接着,身后众人异口同声传来忠心耿耿之声,髣髴凌云壮志般的浑厚声响天彻底,冲破云霄:“势与瀛洲共存亡!”
“王上,”苏幕遮紧了紧襁褓中的孩子,指腹轻柔摩挲他娇嫩润白的肌肤,如出水芙蓉般的清容漾出一抹凝重的愁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梁榭晗默然抿唇,眉头紧锁。
轻盈如花蕊般飘落的季梵音缓缓立于残冷壁甃之上,如瓷玉般的素手抵上细软的鼻尖,浓沉深雾料峭浮动,久久未散去。四顾的清眸凝思片刻,素手环于胸前,竖起白皙的食指与中指,指尖隐隐凝起一团光圈。
忽地,明晰的视线一暗,她怔愣片刻,如皎月般清润的面颊不禁莞尔一笑。梁榭潇以绝对的修长俊拔优势挡在她的跟前,紧实健硕的长臂不疾不徐,从左往右拂开灰蒙蒙的漫天尘沙。
狂风骤雨初歇,髣髴抹掉心头阴霾般的手势一出,浑浊的视线渐次明晰。
满目疮痍的中庭正央,断了臂膀的清逸被逼现出人身,白衣已被猩浓的血色浸染。他平躺于地,髣髴毫无生气的雕塑般一动也不动。
季梵音微抬澄澈清美的杏仁,下一瞬,身前的某人髣髴心有灵犀般回眸。四目相对间,落于彼此双眸上的容颜已深深刻入记忆深处,二人旋即心照不宣一笑。细长的足尖一跃,不消片刻已稳落于地。
与此同时,太白金星与赤脚大仙半掩着胸口,维持稳健的步伐不疾不徐行至天帝身旁。纵使他鬓发凌乱、锦衣微敞,从容不迫的气势依旧浑厚沉稳。
三人髣髴约好了般拂袖纵身,紧随在梁榭潇夫妻身后。
日头灼热,如死寂一般静躺的魔头清逸不自觉动了动手指,残躯微动。如千斤重般的眼皮蠕动片刻,缓缓睁眸......
浮动的眼帘中,琥珀色的眸子清晰可见。
它环顾四周,手持武器的人、神已将他团团包围,个个神色沉眉,肃穆凝重。
他挣扎欲起身,肩胛骨骤然传来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之感。残破的白衣已然辨不出原本的色彩。蓦然间,他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笑容,髣髴一座陨落的帝国,徒余悲凉的记忆。
“他……不仅附身在我身上……还残害了不少生灵……你们……动手吧!”
嘶哑干涩声落,他缓缓阖上双眸,勾起的唇角如同慷慨就义的将士,自此解脱。
“你是……魏剡?”
众人面面相觑,天帝不疾不徐凝力,以慧眼将他从头到脚事无巨细检视一番,的确感受不到任何关于清逸嚣张跋扈的气息。
终于挣脱了束缚的太阳髣髴重拾了活力般,抖了抖圆滚滚的身躯,嗖的一声西沉,天地顿时被黑翳所笼罩。
“小心!”
自始至终保持警惕之心的梁榭潇猛地将季梵音紧搂入胸口,浑身紧绷。
四周一片苍茫寂静,季梵音埋在温热紧实的胸口前,素手沿着他宽厚的脊背不着痕迹安抚。
这时,几束火焰从天帝等人手中灼灼燃起,飞上悬空之中。
“不好,清逸不见了!”
紧接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从摇摇欲坠的廊檐下传出。
埋在李久长怀中的红绡眸眶湿润,心有余悸指了指上方:“太后娘娘……”
烈烈火光之中,高廊檐头,瀛洲太后齐羲和神色淡漠,掌中还不紧不慢抚弄着佛珠。然而,她的喉头陷入凝滞,呼出的气息渐次急促,昭示着被人掳掠的危险境地。
“清逸,放开朕的母后!”
“可以!”双眶映照空中浮动的火焰,残狠噬冷俯睨正气凌然的梁榭潇,“取了他的项上人头,本神便如你所愿!”
回答他的,是寒夜冷风嗖嗖的呼啸声。
“怎么?皆不愿意?”
“清逸!”鹅蛋般的清容光滑柔软,髣髴瓷玉一般,耀眼夺目,“你而今大势已去,何苦再生执念?”
清逸慢条斯理勾起一抹诡邪之笑,将他们适才之言一字不落还回去:“水溢则满,月盈则亏。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这可是你们说的!”
话音甫落,季梵音只觉素手抽疼而麻痹。适才捡拾而起的三方令牌如万蚁啃噬般搅乱她的脉搏气息。她神色一凛,忙不迭以灵力护住自己的元神。
偏偏事与愿违,紊乱的胸口翻滚如波涛,难以抑制。修长的大掌紧随而来,径直捏住她的虎口,以雄浑之力震动皓腕,以绝对的灵力挥扫滞留在她掌心的三方令牌。
“音儿!”
他摊开她的双掌,源源不断传输灵力。面色惨白如纸的季梵音经脉髣髴痉挛了般,口吐鲜血,气息奄奄。而所有传输的灵力似乎绕了一圈,再次回到他的掌中。
这是……冷魂祭在作祟!
梁榭潇深眸一沉,如同深渊中的黑霾。
“哥……别管我……只有彻底铲除清逸……才、才能将……三国子民拯救于水火……”
这样,她才会死得其所!
梁榭潇置若罔闻,凝力划开她的掌心,十指相扣,动用体内的大地之灵,吸附在她四肢百骸四处乱窜的冷魂祭!
“不、不要……”
季梵音心神骤乱,眸眶泛起密密麻麻的水雾,睫羽翕合间,泪落如珠散,却又丝毫动弹不得。
夜色幽黯,如墨般深浓的长空破啸。
“众生皆苦,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你们!”清逸加大禁锢齐羲和的力道,勾起的邪笑奸佞而诡谲,“盘古开天辟地,缔造万物生灵,本神亦功不可没。可为何得到的,却是任由你们这群俗不可耐的凡夫俗子肆意践踏?”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一切机缘,不过时候未到而已。”
“本神等了上万年,亦寂寞了上万年!”
“你的杀戮之心,便是由此衍生?”
“不错!”清逸难得露出一抹苦涩之笑,“若非满腹雄心壮志,怎会再次重逢心爱之人?偏这心爱之人,不仅爱上了他人,更欲与本神同归于尽!”
“万物皆有因果。”
清逸嗤之以鼻:“倘若本神告诉你,本神不仅杀了方丈国君齐擒龙,更让方丈国唯一的公主齐婕弦受尽凌辱而死,不知瀛洲太后可还如此淡定无波?”
齐羲和猛地攥紧手中的佛珠,细长的素眉冷而凌厉。当刺耳的笑声再次掠过她的耳畔,她扯断串联佛珠的细线,趁他疏于防范之时旋身缠绕上他的脖颈,双手扯住银白细线,分别往左右两侧猛扯,如同火焰般滚烫温度不停灼烧着他,猩浓之血细细渗出。
下方之人见状,纷纷出手。谁知上古令牌再次出阵,将他们笼罩其中,不得而出。
“没想到司命这个老家伙死了还要膈应本神,仍留了一手!”清逸讥讽冷笑了声,“可惜,本神一向无所畏惧!”
蠕动的喉头上下滚动,细线骤然断裂,反弹而来的强大冲击力将齐羲和震出数丈之远,猛摔于地。
“母后——”
苏幕遮话还未落,身后徒然传来髣髴从地狱爬出之声:“接下来,该你们了!”
席卷而来的狂风如饕餮般怒号,将飒飒作响的树梢浮动如鬼魅。
万物殇情,漫天霜雪骤降,冷冽的空气如刀锋般。清湛的眼眸如翻卷涌动的波浪,瞳孔紧缩,倒映一张又一张被鲜血染红的面容,两侧的耳畔掠过如嘶鸣般的凄咽声。
“音儿……”卫相如声线凄美唤了十月怀胎的女儿一声,唇角含笑,“保……重……”
季晋安如魔怔般疯狂大吼,接住她飘零如残蕊般的身躯:“不----”
而后,又是一道赤红之血。
梁榭埁、向青荇、梁骏阳、李久长、红绡、李宝玉......一个接一个倒下......
不、不......
季梵音唇色如霜,腹腔内的积血猛地喷出,泪落如珠散。
“住手----”
梁榭晗双眸瞪睁,歇斯底里怒吼。天帝等人竭尽全力破阵,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廊檐下之人惨死于清逸之手。
“住手?”清逸以掌托住包裹于襁褓中哭闹不止的婴儿,云淡风轻勾起一抹难以捉摸之笑,“这二字......”
嘭----
啼哭声随着他手掌的上翻下覆,彻底戛然而止。
“梁榭晗,你既然敢拒绝本神,就早该预料到此后果!”
阴风薄凉,心寒彻。如此泯灭人性之举,令众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忽地,清逸只觉胸口猛一阵刺痛。他暴戾啐了口血,徒手掰断刺穿胸口的长刀。掌心一旋,断刀正中鬓发凌乱的苏幕遮心肺。纤弱的长躯倒地,凝视前方的眸子渐次涣散......
“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儿死在自己面前,滋味如何啊,瀛洲国的国君?”
清逸仰天长笑,髣髴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鬼,阴鸷邪祟之笑让怒火滔天的梁榭晗恨不得生啖其肉。他举起手中的羽扇,扇沿四周竖起的锋利刀剑,猛力狠劈三方令牌罩落的翳雾阵发。
第一百六十七章、普天之下,唯吾独尊
“待会儿再处理你们!”腥臭的血点随同清逸移动的步伐斑驳洒落,他掩着胸口,居高临下扫了眼季梵音与梁榭潇交握的双手,讥讽道,“还真是鹣鲽情深,为了救你,他甘愿将本神下于你身上的冷魂祭转移。”
季梵音斜靠上梁榭潇宽厚的肩膀,气若游丝瞥了他一眼,阖眸,眼不见为净。
这一可有可无的眼色,彻底刺激到了魔鬼清逸,他牙龈紧咬,心有不甘的大放厥词:“同为上古之神,除却时间,本神何处不如他?”
“时间......”素手轻柔抚上梁榭潇冷峻刚毅的俊容,蓦然一笑,盛绽繁美的百花都不及这一抹情意绵绵的笑靥,润泽的声线如婉转的瑟瑟琴音,“不论是前世亦或今生,你始终无法抵得上他一星半点!”
凌悬于长空的几团火焰鲜红刺目,如锅盖般的天穹阴湿沉墨,霜雪不断,髣髴天地间徒余这三抹至烈至阴的颜色。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神不客气了!”
清逸抬起沾满血腥之气的魔爪,双眸狠戾。他凝起一团如漆墨般的黑雾,神色莫测看了季梵音一眼,深吸一口气,阖眸掷出吞噬里十足的黑圈。
“母后----”
季梵音惊容大变,声嘶力竭一喊,游走于经脉间的气息瞬间凌乱。
替季梵音挡去这一致命攻击的齐羲和五脏俱损,她气息奄奄强撑起身。空中降落的细白霜雪洒落翕合睫羽,她不疾不徐看向泪水涟涟的季梵音,旋即虚弱一笑:“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你教会我如何审视自己!
对不起曾经如此深深伤害过你!
天地一片苍茫,黢黑的土地渐次被皑皑霜雪所浸染。雪籽微落掌心,她缓缓一笑。帝夋,你的软软......使命已完成,这就来找你了......
“噗----”
季梵音捂住胸口,呕吐间却再无任何半点不适之处。她神色一凛,素掌数次伸合。
“音儿......”神志缓缓苏醒的梁榭潇唇色灰白,曾如山脊般的肩胛此刻已然耷拉,如薄雾般呼出的气息愈发有气无力。
季梵音心口髣髴被锥子深砸了般,痛疼难耐。她神色焦灼扑过去,抱住他的长躯,喉头一片哽塞:“哥......你无需救我......”
你走了,我怎会一人独活于世?
梁榭潇扯了扯唇角,低喑的声线沉哑:“可......还记得骊山之上,司命留下之言?”
泪凝于睫的季梵音默然抿紧红唇,抽噎间,点头如捣蒜。
-----以汝洁净之血,净世间之污浊!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清逸,朕今日便要替天下苍生除却你这个祸害!”
破阵而出的梁榭晗一招一式皆凶猛如虎,偏偏皆被清逸轻而易举破解,猛踹于地。而天帝与太白、赤脚大仙三人使出的凌霄阵法,亦无法困住清逸。
“普天之下,唯吾独尊!”
清逸自负倨傲拂袖,俨然一副天下霸主的狂狷模样,髣髴三界已尽收囊中!
忽地,一股凝白如玉的光圈势如破竹般轰然而来,正中清逸的腰腹。他猛地趔趄数步,蓦然回头,素衫浮荡于空的季梵音一身凌然正气,如绸缎般的长发更具魅惑之力。
“决一死战?”
季梵音瓷白如玉的面容清冷,髣髴极地冰川上万年不化的冰雪:“怕了?”
清逸轻蔑一笑:“怕这个字,如何写?”
“那便让本王妃教你好好识一识字!”
话音落地,纤细素白的身躯足尖一跃,旋身凌于上空,一地霜雪刹那间席卷四周。
霜雪径直扑面,摸不清她打算如何进攻的清逸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红眸上顾,只能保持基本防御姿态。
吼----
髣髴龙吟虎啸般的长鸣蓦然传来,火焰映衬之中,一只细长如琉璃般清透明润的长体悬浮于空,长体腹部内,包裹身形娇柔的季梵音。
“那是......”
“五衍蛊王!”
苗愈一瞬不瞬盯着蛊王内眸色凌然的季梵音,再偏眸,凝视气息渐弱的梁榭潇,瞳仁渐深。
同生共死之言,唯他们而牢不可破!
“林甫......”
蓦然间,清逸猩红的视线渐次模糊。回过神来时,四周锤铸锻炼的哐当声混合着清晰的交谈声缓缓落入他的耳膜----
“干将,此巨斧何时能成?”
“不日即可。”
“威力如何?”
“......削铁如泥,威震四方!”
“可你适才为何犹豫半晌才回答?难道是对自己的技艺并无把握?”
“错,恰恰是太有把握了......”
“为何意?”
清逸的视线蓦地清明,干将锤炼的动作骤然一顿,抬起尚成轮廓的巨斧,粗粝的指腹轻柔摩挲:“此物一旦入世,他日......必后患无穷!”
向来不拘小节的盘古闻之,也敛起洒脱随性之气,默然片刻,问他:“可有何解决办法?”
“有!”巨斧被灼灼燃烧的火苗如饥似渴般舔舐,胯袍斜敞的干将徒手一指,神眉冷峻,“天尽头的海之崖,采一株被地神的银白光圈笼罩的永生草!”
盘古当机立断动身,又被喊住:“陪在佛祖身侧数万年的蛊虫,也顺带向其讨了吧。”
盘古深浓的眉头紧蹙,面露难色:“可此毒物......生性凶残暴戾如饕餮,唯有佛祖能加以训诫。”
“无妨,你先取来那株永生草,”干将意味深长一笑,不疾不徐交代道,“此五衍蛊虫,乃万蛊之王,亦是......好色之徒!”
一旦被其迷恋上,纵使赴汤蹈火,必然在所不辞!
清逸神色骤凛间,全身如被抽骨剥皮了般,徒余一具空壳。他木然垂眸,整个身躯透明如水,怦怦跳动的心脏已被穿透身体的蛊虫啃噬殆尽。
这才是真正的......同归于尽!
万蛊之虫、永生草、巨斧!
狂风骤停,霜雪顿歇,天地已然万籁俱寂。时间仿佛一颗泛着金泽的琥珀,凝固住了此情此景……
一波又一波的浪涛拍打沿岸礁石,海水泛起薄荷绿的波纹,静静流淌于另一端的海湾。
天际将明未明,深墨色的远方隐隐传来鸣笛之声。灯塔闪烁的橙红之光,为通宵达旦的出海之人指明回航之路。细碎的沙子被海风掀起,如绵绵细雨般铺陈于空中。
一座白如雪的精致别墅内,落地窗微敞,漏进房内的纱帘轻柔浮动,于银白的月光下婀娜曼舞。一缕银纱径直延伸,落上细软如棉花的梦丝双人床上。
而此刻的床榻如遭人洗劫般,甚为凌乱不堪。
忽地,一如冰肌玉骨般的素手攥紧早已杂乱无章的被褥,藕臂上沾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素手再次一凝力,被褥下的身躯骤然蜷缩成团,髣髴一只未曾破茧的蚕蛹。
季梵音倏然睁眸,神思恍惚,浑身犹如置身冰潭之中,冷汗涔涔。混沌迷惘的视线渐次清明,掩映在夜色中的琉璃水晶吊灯旋即落入她的眼帘。
她猛地起身,凝眸四顾,鼻尖呼出的气息时轻时重。紊乱的思绪堆积在脑海中,致使她无法相信此时所看到的一切——
晶莹剔透的玻璃方柜、雪白的墙壁上挂着米歇尔的画作、桃花枝花瓶一侧立着一位头戴黑色绒帽的女士海绵雕像、百叶帘迎风舞动、途经此大海的游轮鸣笛声配合马达的轰隆声落入她的耳膜……
眼前的一切……是一场梦?
抑或是在三国经历的种种……仅是一场梦?
瘦削苍白的素手抵上抽疼不已的额际,掀被下床。谁知用力过猛,左脚踝一崴,羸弱的身躯如同浮萍般跌落在地,锥心之痛顿时蔓延全身感官。
季梵音贝齿咬紧下唇,忍着剧痛一瘸一拐走出卧室。纤弱的身子四处找寻,吧台、厨房、浴室、书房、客间以及空荡荡的客厅,均杳与一人。
薄纱浅雾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映照在她孤孑落寞的清容上。轻细的薄裙贴住光裸的腿肚,涣散的眸子失焦,髣髴失去了灵魂般,眼角掉落一抹晶莹又无助的泪珠。
哐当——
廊沿一侧陈列的花瓶骤然碎裂成无数细块,其中一小块飞溅到她足尖。她神色游移扫了眼,瞳仁顿时紧缩。
碎片上,纹刻的青木梨花如同蜿蜒多姿的纷飞蝴蝶,格外摄人眼球。
微发着颤的素手即将触上它时,一双温热有力的臂膀径直将她抱起,移动的步伐沉稳有力。
暌违许久的拂手柑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迷蒙的水雾视线中,逆光之人已将她小心翼翼搁上柔软如棉花的沙发。
脚踝一暖,略带薄茧的大掌捧起它,心细如发检查,英挺的眉峰蹙成一个‘川’字。
“梁榭潇……”
声线沙哑低喑,髣髴被磨刀石磨砂过了般。
“忍一忍,我这就给你找医药箱。”
梁榭潇小心避开红肿处,替她穿上舒适柔软的拖鞋。还未来得及起身,薄唇落下一含着克制又深沉的吻。
他髣髴被人点了穴道般,无法动弹。四瓣唇相贴,齿关被她轻而易举撬开,唇舌缠绵。
凝白素手轻柔抚上他如刀削般的俊容,一点一点描摹他的皮肤纹理,泪水混合着笑靥:“我爱你!”
反观梁榭潇,默然敛眸,薄唇紧抿,可心口翻江倒海的势头越发迅猛。
季梵音捧起他的下颌,如蝶翼般的细长睫羽扑闪,洞察入微道:“我知道此时说这个,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我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你!”
声线如筝般铿锵有力。
“音儿……”
梁榭潇喉头上下滚动,如墨般漆黑的眸子髣髴藏了许多难以言表之意。
天际的东边,粉红晨光如精灵般一跃上地平线,晕染整片波光粼粼的威尼斯海域。缕缕粉泽倾斜,洒落别墅内的二人。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她握着他的大掌,映照晨色绯红的脸颊贴上青筋微突的手背,勾起的唇角露出幽幽的怅惘。
你可记得,我们曾携手抵御耄耋的算计?
你可记得,我们曾并肩捣毁旻嬜的诡计?
你可记得,我们曾协力摧毁清逸的阴谋?
你可记得,我们曾……
曾孕育过一个孩子?
她叫弯弯,你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所以,她名唤樽月!
可你诸多的表现,让我怀疑那只是一场如镜花水月般云淡风轻的梦。
可它为何又如此真实?
一帧帧播放的画面如电影的慢镜头回放——历经生死的考验、阴谋诡计的交织、英勇无畏的壮举以及……白头偕老的誓言……
不!
你与我所经历的一切,绝非梦境!
冉冉升起的晨光万丈,黎明破晓后,笼罩上方的阴霾逐渐被蒸腾驱散!
三日后,他们落地禹城。
久违的现代设施如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掠过,LED大屏幕上显示的地点和天气,仍旧让她无法适应。
忽地,细弱的肩胛骤然一疼,迎面撞过来的男子头戴鸭舌帽,刻意压低声线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正欲摆手表示无碍,神色倏然一凛,脑海不自觉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异样。待她再次凝眸四顾时,那人已消失在机场的拐角处。
季梵音双掌团紧,裸色高跟鞋与大理石地板叩击,发出规律的‘咯咯咯’声。
禹城现已入冬,寒风料峭,冷风如刀子般分割她的双颊,无情涌入纯白的羊毛衫与呢子大衣。她寻迹前往停车场,密密麻麻的车子顿时蹿入她的眼帘。
哔----
季梵音下意识掩眸,刺目的车灯髣髴一团令人毛骨悚人的火焰,吐着熊熊之火朝她飞扑而来。与此同时,另一辆低调的银白色保姆车从十字交叉的路口开出地下停车场。
“妈耶,祖宗啊,我都被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
保姆车内,一身着黑色职业裙装的女子拂掉额间渗出的冷汗,兀自长吁短叹。
一旁的男子漫不经心取下鸭舌帽,绛红色的刘海挡住前额,侧容的轮廓映照在明晰的光线中。沾染了光泽的长睫微垂,摊开的掌心静躺了一支凝白玉簪,唇角掀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朱萸撇撇嘴,不由分说一把抢过玉簪,对着光线研究了半天,抱怨道:“就为了这无稀无奇的玩意儿,堂堂国际影帝不顾不眠不休的身体,千里迢迢赶回禹城,也是个人才!”
清逸对他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夺回玉簪塞回怀中,旋即调节椅背靠座,以鸭舌帽为遮掩,闭目养神:“到了唤我!”
正欲长篇大论的朱萸瞥见他拒人于千里之姿势,无奈耸耸肩。
“可有大碍?”
梁榭潇神色浓重,呼出的气息染满急促。若非适才他及时赶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季梵音从他怀中挣脱,踉跄着步伐强撑起身。
“音儿......”
“别过来!别过来......”
她掩着如擂鼓般乱了节奏的心跳,脑袋混乱不堪,呼吸渐次凝重。高跟鞋不断后退,径直踩上细长的黄色线条。
他并非与她共之深情的梁榭潇!
他不是!
浅光氤氲,斑驳的梧桐树影铺洒停车场外的长沿行道。冷风乍起,余影浮动如鬼魅。
忽地,季梵音只觉后颈一疼,孱弱的身体前后虚晃间,渐渐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顶着梁榭潇面孔的男子如热锅上的蚂蚁飞奔而来。她扯了扯唇角,终是无力倒下......
她的身后,清明的空间骤然扭曲,万物齐声悲鸣。螺旋状的漩涡髣髴一块威力巨大的磁铁,翻天覆地的变化即将上演!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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