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长工
秦鸡娃灰失失地退回到马房里，坐在炕沿上，心中觉得太窝火；便就爬上炕去，把眼睛贴在窗户纸上，通过小洞往外面盯看。
这时候，秦大勇已经把小红马的缰绳从楸树上解下来攥在手中；把小红马迁到小白鞋跟前后，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抱住小白鞋的腰肢，将她扶到马背上。
看着秦大勇和小白鞋俨然夫妻状的亲密劲儿，秦鸡娃禁不住流下伤感的泪水。
自从大婆娘强玉芝滨天后，秦鸡娃简直成了一具孤魂野鬼；有时候，半夜三更会从马房炕上爬起身来，一声不吭地走到强玉芝的坟墓跟前；双膝跪倒，两手伏地，痛哭流涕。
秦鸡娃在强玉芝的坟头上痛哭流涕时还不能发出声音，要是发出的声音被路人听见，弄不好又得挨一顿打。
秦鸡娃和大婆娘睡觉的事断断续续被人知道后，他挨过不少次毒打。
先是秦八来打落他两颗门牙，讹了小白鞋1000块银洋。
再是秦大来让他爆了头，额头上的血块肿胀了好长时间才下去。
紧接着又是秦二来，这小子做得更绝，将他绑在大树上，像五马分尸的犯人那样向四下里扯开去；然后给他肛门里塞进不少瓦渣块。
要不是小白鞋闻讯后赶过来营救，那一次秦鸡娃一定会被秦二来折磨死的。
小白鞋救下秦鸡娃后，叫来郭先生来看秦鸡娃的肛门，那地方已经肿胀得排便也有困难了。
郭先生唉叹一声，说这事做得太绝；水门和旱门一样，要是进了异物，是很难取出来的。
小白鞋和秦鸡娃见郭先生这么来说。苦苦哀求他施展医术，治病救人。
郭先生捋着稀疏的胡髯说：“不是老朽不救人，是因为老朽是中医，弄不了这种事！要把塞进旱门的瓦渣掏出来，就得请西医外科大夫！”
小白鞋见郭先生没办法，只好央求秦七来，说秦鸡娃无论如何也是他亲爹，要秦七来看在亲情的份上救救他爹。
秦七来横下一条心，用大白马套上金筒儿轿车，把秦鸡娃拉到凌风县，找到西医大夫做了小手术，才把肛门里的瓦渣给清洗干净。
秦鸡娃为庙背后秦家拉了一辈子长工，从未搭乘过十二先生的金筒儿轿车；没想到肛门里被秦二来塞满瓦渣后，竟然鬼使神差地坐上金筒轿车去了一趟凌风县。
反正在十二先生命归黄泉后，金筒儿轿车就一直闲放着，赶车的王三也下了岗，秦鸡娃坐上一次也不伤大雅……
肛门里的瓦渣被取出来后，秦鸡娃对小白鞋感激涕零；是小白鞋好几次从死亡线上把他拉了回来；小白鞋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然而，当秦鸡娃看见小白鞋肆无忌惮地和秦大来、贩大烟的生姜头在一起卿卿我我；这当口又和秦大勇勾肩搭背，心中还是生出嫉妒之心。
秦鸡娃心中忖道：十二先生和秦大来日小白鞋，那是肥水不外流，一家子的事——秦鸡娃早就把自己容身庙背后秦家里面去了——贩大烟的生姜头日小白鞋，是因为小白鞋想从生姜头身上捞点外快。
可秦大勇一个南园祠堂的人，一个想致庙背后秦姓人于死地的土匪；这时候也把小白鞋抱在怀里想日就日；还对他这个丈夫吹胡子瞪眼睛！
更使秦鸡娃不能容忍的是，秦大勇竟然揪住他的衣领抡了半圈！
“直娘贼！”秦鸡娃默默叫骂一声：“你也在爷爷头上敲烟锅？爷爷和你没完！”
秦鸡娃是庙背后秦姓人的长工，对庙背后大人娃娃言听计从，可是对于秦大勇这样的庙前头人，早就心怀芥蒂了。
秦鸡娃在马房里寻思半天，便就顺手捞起一把铁锨拿在手中，默默说道：秦大勇呀秦大勇，你不是你三哥秦升田；人家秦升田是积石原上闻名遐迩的义士。可你，一个混混子，还想让人像敬你三哥那样敬你？没门！
秦鸡娃越想越上气，到后来竟然骂出声来：“秦大勇，你不是好鸟；秦鸡娃是长工，你想在头上敲烟锅？甭闪了你娃的腰！秦鸡娃倒要看看，你秦大勇有几只蹄蹄爪爪……”
老实人一旦发起威来，势头是不可阻挡的，秦鸡娃要和秦大勇拼命，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然而，当他抓起铁锨走出马房门时，秦大勇牵着小红马早就走得无影无踪。
秦鸡娃并不气馁，他把铁锨夹在胳肢窝里，向北营里那边走去。
北营里在秦王寨的西北方向，两个村庄之间相距8里路；8里路上，横着一道沟，名为积水沟。
之所以叫积水沟，是因为沟的尽头冒出一汪清水，久而久之积蓄成一个水潭；水潭里的水昼夜不停地向北边的湋河谷地流淌过去；水流经过的地方，被刮出一条沟来。
沟道越刮越深，最终形成东西跨度百余丈的积水沟来。
积水沟有苇子丛，荒草坡；獾子常在沟里作窝；狐狸也在沟内歇脚，有一年；土匪田世茂的手下还将几个走西口的商人枪毙在这里，抢走马驮子上的货物。
秦鸡娃鬼使神差地来到积水沟，站在沟边上看了一会，便就攀上那座高不溜溜的窀疙瘩。
秦鸡娃坐在拔地两三丈的窀疙瘩顶头，把手搭在眼眶上向北营里那边看去，只见秦大勇一手牵着小红马，一手按着小白鞋的身腰，正在路上走得热火；偶尔，还能听见高亢的的乱弹声从那边传来。
秦鸡娃看了一阵，便将目光向积水沟扫去；沟道里的苇子丛，荒草坡和无声无息从沟道里流淌过的渠水，以及横架在水渠上的小木桥，全都引起他的关注。
秦鸡娃把积水沟看了大半天，心中便就骂道：狗娘养的秦大勇，我的老婆，你想用就用！还让他陪着你去相亲！直娘贼，秦鸡娃要让你相好的亲结不成……
谷雨前后，天气已经有点炎热；正午时辰，太阳像颗火球，吊在空中毒毒地喷火。
大太阳下的秦鸡娃却汗流浃背，用铁锨将坑里的土往上面铲。
当秦鸡娃设定在积水沟弄死秦大勇的方案后，心中很是高兴了一气。
他打算在苇子丛前面的小道上挖掘一个大坑，筑成陷阱形状；像战争年代陷落敌军将领那样将秦大勇陷落，然后用铁锨拍死。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杀死敌手，是秦鸡娃阴暗心底的彰显。
于是，他急急赶回北园子，拿了一把镢头，连同事先夹在胳肢窝的铁锨一道，扛在肩上，急急向积水沟走去。
正午的积水沟静得出奇，只有几只不知疲倦的蝴蝶飞东飞西，寻找可以落脚的花丛。
秦鸡娃在苇子丛跟前打住脚步，用脚板把那条小道丈量一番，又用镢头勾出一个长方形的虚线来，便就挖掘起来。
秦鸡娃一边挖掘，心中一边遐想：只要把陷阱挖掘好，上面棚上树枝和荒草，返回秦王寨的秦大勇经过时便会陷落进去；秦大勇一陷落，他便用手的镢头抑或铁锨，将他砸成肉酱或者削成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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