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解救
新月高悬，偌大的工业园灯光全无，迎着朦胧的月色，远处的烂尾楼影影憧憧，间或传来一声乌鸦低沉的叫声，阴深诡秘。
沿着车轮印走了半小时，冯恒远三人遇到三岔路口，地面是水泥，车轮印到这里消失了。
吴倩不死心，拎着手电筒趴在地上仔细看，车轮印确实不见了。
大刘跳上一叠水泥石板，眺目远望，远处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见。
张耀堂郁闷道：“小气巴拉的，怎么偏偏这铺上了水泥。”
冯恒远摸着下巴沉思，半响说道：“我们走右边。”
“为什么？”吴倩问道。
“当年政府集资办工业园时，志恒集团也认领了一片开发区域，在东北方有几栋烂尾楼，咱们去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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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工业园的某栋烂尾楼中，火盆中的柴火烧得噼啪直响，火光照耀下，老七的神色纠结又诡异，老六麻溜得多，他一下一下磨着一把砍刀，推一把便看一眼廖星星和冯芳的方向，油腻肥脸上拉拢着的三角眼散发着猥/琐的光。
“反正要死，老七，先让哥爽一把。”老六嘿嘿笑着，砍刀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老六拉裤子的手被老七狠狠按住，他犹疑说道：“等会，让我再想想。”
老六不耐烦，肥壮的大手狠撸一把冒油的秃顶：“想想，想想，你还要想多久，麻脸不是说他联系不上不回来，就宰了两丫头吗？还想啥？”
“老六，你不懂，杀了她俩事情就闹大了。”
“呵呵，敢情是想自个上岸了，一开始不是脸哥脸哥叫得很开心吗？现在他出事了，就想着全身而退，老七啊，你这虚伪的性子，从小到大还真是从未变过。”
老六用力拧起老七脖口衣领，“老子就看不上你这样，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什么？”
“我是蠢笨，你们都看不上我，我也知道，麻脸失踪了，团伙也解散了，但他嘱咐的最后一件事，我老六”老六拍拍胸脯，“帮他干了！”
说完拎着砍刀，三步两步走向冯芳，后者瞪大眼睛，吓得直接当机。
“等下！”廖星星大喝一声，“谈谈先谈谈，做贼和杀人完全是两回事，一刀下去，什么都晚了。”
“你们都才三、四十，路还很长，没必要因为一时冲动，把一辈子都埋下去。”
“老六，退下！”老七板着脸呵斥道。
老六恹恹地退回来，看向老七的目光很不友好，要没有合理的解释，他现在看谁都想砍。
躲在这种与世隔绝暗无天日的地方，外面的通缉公告铺天盖地，他就想不明白了，火拼被人砍也就算了，怎么连条子都开始搞自己了呢。
“我们可以合作。”廖星星暗暗背手解绳索。
“怎么合作？”看得出老七不想杀人，这一步一旦迈出，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承认自己自私，没有殉道的勇气，也无法做到鱼死网破，但这有错吗？命只有一条，他好不容易长大，好不容易像狗一样活了下来，他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生命，谁也别想轻而易举让他去死。
“麻脸为什么要杀撕票。”廖星星沉着地问道。
老七面带疑色：“他去见一个人。”
“志恒集团的人？”说是问句，但廖星星问得很肯定。
“是。”老七麻木地点点头，这几天过得跟做梦一样，他太想结束这一切。
“他身上有志恒的把柄？”
“应该是吧。”老七回答得犹犹豫豫。
“他被灭口了！”廖星星声音骤然尖利起来，“你们还不明白吗？人家要清场了，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说不定现在警方已经摸到这了，就在外面。”
“一旦撕票，你们正好被集体打包送进监狱，该木仓毙木仓毙，该无期无期，人家成功洗白，污点自己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是，可是，麻脸说？”老七支支吾吾。
“事情闹大才会有人管是吧？”廖星星语气幽幽：“拜托你们稍稍动动脑子，麻脸说等他失联后才灭口，为什么失联，说明他自己被灭口先挂了，这种情况下，他首先想得是捅破天窟窿报仇，至于你们？”
廖星星下巴一扬，眼神犀利：“他都死了，还管你们。”
老六踉跄一步，一屁股坐地上，结结巴巴说道：“你是说麻脸要拖我们下水，下去，陪他！”
“王八犊子，死都不好好死，还想拉别人一起，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亏得老子还想帮他完成遗愿，我呸！”
站在旁边的少年老十四冷汗连连，一不小心差点成了杀人帮凶，想到后半生要在监狱里度过，他不禁身体微颤，后怕不已。
老六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廖星星提溜着的心稍稍放回胸膛，嘴炮技能完胜。
老七目光望了过来，下意识问道：“现在怎么办？”
“自首啊。”廖星星用关爱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志恒集团在工业园的烂尾楼，发电机也是他们以前留下的，你们灭口被警方抓，不灭口被志恒的人搞，他们这么大的企业控制的涉/黑势力不止你们一家吧，要是落到他们手里？”
绑匪三人齐齐一抖，惊恐地摇摇头，太恐怖。
“你们现在还有其他选择吗？”廖星星摇摇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人活在世不容易，侬要晓得珍惜。”
老七突然想到什么，他猛抬起头，声音都变了，恐惧道：“不能自首，警局有他们的人，进去我们就死定了。”
老六猛地暴起，扑过去一把掐住廖星星纤细的脖子：“杀了这个臭丫头，浪迹天涯，我就不信了，偌大的华夏还躲不开他们！”
廖星星被掐得双眼泛白，这一刻她反射性想到，为什么每次都是掐脖子，你们就不会别的吗？！
“啪”地一声，老六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身后，举着啤酒瓶的老十四战战巍巍，小嘴不住呢喃：“我还小，我不想坐牢。”
说完，嗖地一声，拔腿飞速奔了出去。
“老十四。”老七疾呼：“回来！”
廖星星已经解开了绑着自己绳索，她悄悄地活动手腕，只剩一个老七，她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老七看了眼倒地的老六，慢慢朝廖星星二人走了过来，廖还未动手，老七说话了。
“你还没说，怎么合作？自首是不可能的。”
廖星星眼睛一亮，有口！
“我带你去找我舅舅，他是刑警队长，6.27案的负责人，我都被扔出来当人质，他肯定不是志恒的人，这点你可以放心。”廖星星劝道。
“晚了。”老七肩膀松垮下来，“那封信是举报你舅舅受贿的举报信，现在他应该已经被停职调查了吧。”
“举报受贿？”廖星星张大嘴巴，她家穷得钱匣子都可以跑老鼠了，谁这么有创意。
“我家没钱，诬告起不了作用。”廖星星不以为意。
“所以又给造了张存折。”
老七和廖星星大眼瞪小眼，半响，星星扶额，她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还有冯叔？”一丝希望悄悄燃起。
“听小十四说，他去省城学习了。”
一盆狗血劈头盖脸迎面砸来。
廖星星实在忍不住吐槽：“你们究竟长没长脑子啊？脑壳里都是浆糊吗？”
“摆明了志恒集团要搞你，你还按着他的思路走，挖个坑埋了自己还不够，非得跳起来踩结实才阔以。”
恨铁不成钢！难怪只能做贼，这一瞬间，廖星星和赵天养奇迹般得达成某种共识。
老七老老实实点点头，一直混江湖的小贼们，传传消息还行，你让他们高屋建瓴搞布局，铁定玩不过志恒的人精。
正在此时，廖星星眼角余光瞟见黑暗中有人影憧憧摸了进来，不明敌友，她抓紧时间解开冯芳的绳索，二人背靠背贴在一起。
“不许动，警察，抱头蹲下！”张耀堂利呵声响起。
老七下意识抱头蹲在原地。
张耀堂走出阴影，发现只有一个歹徒，还如此之配合，脑中不由一排乌鸦飞过，嘎嘎声不绝于耳。
大刘飞速上前铐住老七和地上的老六，把木仓别在腰间，环顾四周诧异问道：“就两人啊？”
亏他还以为会遇到激烈的木仓战，这结束得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冯恒远从高处跳下，看了眼来廖星星和冯芳，发现二人没受伤，不禁舒了一口长气，还好及时赶到。
冯芳见到哥哥，抑制不住嚎啕大哭，埋首在冯恒远怀中，爪子死活不松。
张耀堂冲廖星星挑挑眉：“小星星，要不要借哥宽阔火热的胸膛靠靠，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
廖星星默默翻个白眼，婉拒道：“不用，谢谢啦，花蝴蝶~”
久不见动静，吴倩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怎么啦？一点声音都没有。”
见到现场情形，吴倩呆住了，早知道才两个人，他们路上还情深款款肉麻个啥。
她一把搂住廖星星，小可爱脑袋狠狠按在波涛涌汹处，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们了。”
叙旧完毕，老六也慢慢悠悠醒来。
大家看向冯恒远，意思很明显。
“先不回刑警总队，我们去东城支队。”冯恒远也不知道丰城警局的水有多深，不过多深他都打算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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