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八方有客入门来
金陵城内,苏家酒楼。
三楼的雅座,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常来之处。樟木屏风后,酒桌上荤素热凉各三道,旁边一瓷壶,凤喙酒嘴,闻闻酒味,十五年的女儿红,唯有苏家酒楼有这等上好的琼浆玉液。
“这便是老师提过的安身三策吗?”一人将手中奏折放下。
“回陛下,正是。当今天下,八大城池有七路藩王,三家国姓尚可,四家外姓藩王,溧阳候,河间候,定远候,建业候,虽说都是先帝立下的有功之臣,但是一代光荣已过,年青的一代想要延续祖上光辉,就要付出足够的努力,不是走鹰逗狗能够做出来的。德行不佳,权力过大,自然要削。中央集权,此乃国家安身立命之本”
这两人身份也是呼之欲出,当今圣上周幽,以及帝师裴钰。
“那,这安身三策,能立竿见影?”
“陛下说笑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安身三策,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老师,既然是循序渐进,不如过几日,随我去见见三哥,从我登位,三哥便入了寺,想来也有近三年未曾见过了,听得传言说,侯府在**可是救苦救难,有些百姓可都只知**侯不知金陵王。”说话人语调不高,只是听者禁声,一时间有些安静。
“老师,那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去准备车马,莫要仪仗,让官员禁声就行,对于这些眼睛盯着朕的蚊虫猫狗,朕本来也就没有打算瞒着。”
“陛下,可否再等几日,三年一度的京察考核将近,陛下是不是要留在金陵主持大局?”
“京察考核,早都是内定的事,该撤的撤,该升的升,让吏部自己决断,事事都要朕来,那朕还要这些人干什么,揣度圣心这种事,他们不是最擅长了吗?好了,莫要多言,礼部尚书裴钰接旨。”周幽见裴钰还想说话,只好摆出皇帝架子来,说两句有分量的话了。
对面之人立刻离座叩拜,跪地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命裴钰即刻准备车马行囊,奔赴**,另传旨苏凤安随行,明日辰时三刻动身。”说话之人语调轻快,甚是高兴,说完还抿了一口桌上的女儿红。
“臣裴钰领旨谢恩。”
“平身吧,老师可不要怪学生无礼,再说,老师也数月未见雪柳了吧。”
“是,劳烦陛下挂念,去年举家迁移金陵,可微臣母亲因年事已高,不能远行,小女想替父尽孝,未曾到得京城。”
“恩,当今局势风云变幻,这太平盛世之下不知多少暗流涌动,不仅是内忧还更有外患,希望老师助我。学生定当不离不弃。”周幽对着裴钰施一礼,庄重而平稳。
“陛下于天下,乃是万世鸿福,臣裴钰不比古人先烈,只为知遇之恩,万死难以报之,臣裴钰,不求生前身后名,但求陛下朝纲永固,一统天下。”
裴钰一席话,掷地有声,如闷雷绕耳。周幽闭口不言,起身走到窗前,“老师,你看,下雨了。”
裴钰随即起身立于周幽身后,师徒,主仆二人寂寥无声。春雨入魂,丝丝扰心。
雁门关,塞边伫立,如今也是汉胡贸易来往地,日薄西山,关卡已经将近关闭,守关的记事员刚准备收拾纸笔,赶巧远处来了两骑轻尘。
记事员年事已高,但是眼神还蛮好使,头颈高昂,四肢稳健,沾赤汗,沫流赭,汗血宝马?来人这身份定不一般,胡人部族现在当属乞颜部落势力强盛,也和大周关系平和,当今圣上的姐姐当年更是嫁去草原,成了乞颜部的可敦。
马嘶清亮,急奔变慢跑,头前一人,剑眉星目,嘴唇偏厚,头戴皮帽,身上裹着灰色披风,腰间一把弯刀,金玉缀柄,正是少年儿郎的勃勃英气。
其后一人,纱巾围面,却是胡人女子少有的柳叶双眉,眼光清澈,装束也如出一辙,只不过却是背上负剑。腰身曲线玲珑,随着骏马奔跑,更是赏心悦目。
“母亲是让我们给平弟庆生,亏的今天能赶上,不然多等一天,净是麻烦。”女子说话丝毫不如那些江南女子温润如糯,还有些金玉之声在于其中。
“不用多言了,快些入关吧。”两人下马入关。
“来者登记。”记事员照例行事。正欲提笔。面前被甩了一枚腰牌,赤金十足,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如朕亲临,背面是一只五爪金龙,画龙点睛,更是活灵活现。
“吾皇在上,万岁万万岁。”记事员一个机灵,翻身跪地。几名守关将士同样脱盔跪地,口中称颂。
“免礼,不要对外声张。张大人公务繁忙,我二人也不劳烦通报了,天色将晚,速速放我二人入关,切勿多事。”
“是,下官谨记。”记事员自是万事应允。
二人踩蹬上马,绝尘而去,留下几名军士亦是惊出一身冷汗。
记事员才反应过来,对着几名军士说道“还不快去禀报张大人。”
话音未落,又添上一句,“慢着,我亲自去。”
太 安东城门,天色已晚,有三分凉意,城门口的将士开始推动巨大的城门,这外门年代有些久远,上面的铆钉都有些铁锈斑斑。离城门不远,就是巡守府,两尊石狮子,外观大气,雕琢质朴,两只大红灯笼已经点亮挂起,巡守府内,好似并无杂音。
巡守府乃是先帝周为所创,取代天巡狩之意,镇守各方城池,却不行守备之责,专行监察之用,大小官员提起巡守府无不闻风丧胆,便是位高权重也不敢轻易得罪。
内院地牢,卓厉入门才感觉血腥气有点厚,这刽子手又在牢内打死人了?
刽子手原名刘桂,是从太 安军中调来的,平时军中格斗,基本无人愿意和他缠斗,因为刘桂,天生神力,下手也是极其阴狠,断手断脚都是轻的,后来到了巡狩府,倒是拜了一个好老师,专门教他刑狱拷问之术,此后这刘桂更是生人勿近。
“刘桂,有什么收获。”卓厉看到这这地上并无太多血迹,只是这囚椅之上的人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囚衣上血迹斑斑,还有伤口不断往外渗血。杀人割颈用剑,问人削肉用刀,这刽子手老把这两句挂嘴边,卓厉岂有不知之理。
“回大人,这小子说不来什么,怕是逃跑的那位知道的多些,”刘桂话刚出口,有点感觉不妥,顺口补救到,“不过估摸都是只知其一,说是青槐门近日就会有大人物来到**。”
“还有吗?”卓厉看他欲言又止。
“本来是没有的,可是,你杀了我秋风堂众位兄弟,自然还有第二件事,寻仇。我等虽未见过门主,但凡敢伤我们青槐门的人,门主定斩不饶。”刘桂还未说话,这声音竟是从那将死之人嘴里说出来的。蓬头垢面,也分不太清面容。
“奥,那是自然,我卓厉割下的头颅无数,还怕有人寻仇吗,这青槐门旗下三堂三院,不过如此,青槐扶风长,灭周棋盘上。哼,到了我腕下鬼这,怕是这蛊惑人心的说辞也要改一改了。”卓厉不动声色,却字字诛心。
“卓厉,你,你-,门主武功卓绝天下,如今已入城内,定然,定然-”那人一个激动,气血上涌,连这句话都没强撑过去,一口污血吐出,气息死绝。
“卓大人,好手段。肖青槐已到太 安,巡守府自是可早做准备,这消息可是大功一件啊。”刘桂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赏给你了,去将消息禀报给指挥使吧,不用提我名字。”本来就是无心之举。
“谢大人。”
出了地牢,手又不自觉的抚上腰间秋叶刀,单手拔刀,刀锋还未出鞘,又归于鞘中,才感觉心中杀意平复。青槐门,肖青槐,你来我又何惧,入得太 安定叫你有来无回。
入夜时分,悦来客栈。
鹿俊才听得门外有敲门声。“鹿公子,小女子安又歌,有事相商,不知可否方便?”门外声音如黄鹂婉转,深夜惊人。
安又歌?她来做什么?鹿俊满腹疑问不得解,去开了房门。
“医师,快请进。”鹿俊瞧见这清丽面容,更是有些欣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安又歌还是和前日一样的装扮,白衣裹身,在这有些昏暗的房间里,更显隐约窈窕之美。
“不知安医师深夜前来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来问问鹿公子身体是否有恙?”安又歌丝毫不怯生,顺手掂起桌上的茶水壶,翻开两个杯子,各自倒满,鹿俊倒是心中一动,怎么?还想久坐。
“已无大碍,劳烦安医师亲自上门了。”
“鹿公子,前日我晕倒之时,你曾问过我是不是用了迪奥,不知这迪奥是什么?”安又歌入了正题。
“这,是一种香料的名称,我从一古书中看到。”
“香料?是从何书看得?”安又歌穷追不舍。
“一本残卷,早已弄丢了。”
“果真如此吗?”
“这,我何必于这等小事扯谎-”鹿俊心中起疑。
安又歌嘴角下垂,霍然站起,“鹿公子,我安又歌自认能遇事识人,能看面知人,今日来可是思前想后,我可是要再问你一遍。鹿俊你如实作答,为何是迪奥一词?”
“安医师这是何意?”安又歌这番话说得鹿俊是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鹿公子当真还要拿捏架子?”安又歌有些激动。
鹿俊心思百转千回,莫不是这词犯禁?看向这白衫少女,接下来的话更是如雷声阵阵,珠落玉盘,敲打在鹿俊的身体和精神的每一处地方,其声如金玉坠地,其音如捷报频传,“鹿俊,我,便再问你一遍,为何单单是迪奥,为什么不能是香奈儿?不能是范思哲?不能是万宝龙,纪梵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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