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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一 勇者胜


  金黄色的丘陵之上,一字排开五匹棕黑色的旅马。

  站于这大漠脊梁之上的它们,背上所驮着的,是五名将自己掩藏在黑袍棕笠中的骑手。

  可即便已经如此内敛,却依旧无法掩盖起五人由内而外的敌意与戾气。

  这怪不得他们。

  从安稳太平的雍阳城出发,三日三夜未曾合眼,风尘仆仆赶路千里,来到这异国他乡的漫漫沙海之中,就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一纸密信,任谁都会有些许怨气的。

  但这份怨气,却在那漫天风沙停止之时,烟消云散。

  在离他们不到百米的沙地上,赫然耸立着一座倾斜的漆黑高塔——说其高,也其实也只约莫不到百丈。

  但其通体黑色,却是皆由那久负盛名的玄符黑铁一寸寸所实打实铸造而出的。那玄符黑铁据说是同时拥有削铁如泥之利与扞格不入之坚的奇铁,为大梦帝国用‘鬼斧炉’所铸。只是随着百余年前那一统大陆的大梦帝国消亡之后,这传说中的‘鬼斧炉’与玄符黑铁也随之被遗忘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马队之中,从左手数起位列第二的骑手勒动缰绳,踏着碎步,侧身看向了站于中央的骑手。

  “是此地了。”

  当骑手启唇发出那清冷淡漠的声音时,才会让人想起她原来是为女儿身。

  倒也不是说她天生虎背熊腰、不似女子似男子——若能褪去那层层的遮掩,她确实能算得上是名亭亭玉立的苗条淑女。

  只不过,在这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危险的沙漠之中,是否是男身,亦或是女身,着实没有那么重要。

  甚至说,是否是人类本身也无所谓了。

  马队中央的骑手,俨然是领队模样。他勒马前进,站在那丘陵背脊的边缘,眯眼打量着那漆黑的高塔,淡然颔首。

  “若,不是海市蜃楼的话。”

  “哈哈,老大你可别乌鸦嘴。”右侧的骑手立即出声打断,声音中流露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笑意,“我还等着有了这份功绩好回去做个百户呢。”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瞎胡说啥。”队列最右的骑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算有百户能做,那也是咱们老大的,哪轮得到你徐小二。”

  “嘿,郑老哥儿此言差矣。我们此行搜寻的好歹也是天下唯三的宝贝,若真是拿到了手,再怎么说指挥使大人也会给我们官升三级吧?”

  “也得到我们将那宝贝拿到手了才能说这话。”

  “那还不容易?这百年高龄的危塔难不成还能是墨家大匠的手笔?”

  姓郑的骑手不再言语,只是侧脸将目光放在了被他称为‘老大’的中央骑手身上。后者也顺应时宜地轻咳一声,“好了,小二,别打岔了,小心为上。”

  徐小二耸了耸肩,翻了个白眼。

  老大回过身,勒动缰绳,扫了眼身旁的四名同伴。

  为了那份就连密信上都含糊其辞的宝贝,指挥使大人不惜出士五百,五人一队,就这样像撒豆子一般将他们扔到了这距家千万里之外的荒无大漠之中,如大海捞针一般东寻西找。

  虽没说什么功成才还,但多半言下之意也是如此了。

  想到这,老大叹了口气。

  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了这宝贝所在之地,想必也能让同胞们早日从这沙海中抽身而退了吧——毕竟在这异国他乡之地,就连收个全尸都是麻烦事。

  想到这,他直起身,侧身又扫了眼身旁的同伴门,张口道,“各位,行百里者半九十,都不要掉以轻心了,保持队型,随时准备——”

  “前面!”

  突然,左手旁的女骑手身周凝聚起一股似是肉眼可辨的杀气,搭配着伸手抚向腰后佩刀的动作。

  紧接着,其余三人也是相同的伸手抚刀,被布巾遮掩的口鼻加速吐纳了起来。

  老大立即回身看去,只见从那缓缓敞开的黑塔大门中,三匹白马信步而出。

  敢在这漫天黄沙的大漠中骑乘白色的高头大马,就好似是明摆着告诉那些神出鬼没的马贼们这里有一块上好的肥肉等待着他们大快朵颐。

  因此,在老大的记忆中,敢于这样明目张胆大摇大摆的家伙,只有三种。

  一是在武学上起码达到了小百人水准的江湖高手。

  二是有朝廷御令加身可保无患的御史快马。

  三是。

  老大微微抬头,看向了那大漠西侧的地平线。

  骑士国的骑士。

  在相隔这茫茫大漠的西方水土上,由那些自诩‘古贤之后’的西人所建立,号称拥有七万铁甲骑士的骑士国。

  他们也获得了与那份密信相同的情报吗?

  早该料到的。

  “老大,怎么办?”徐小二策马上前,先前眼神中的玩世不恭此刻早已不知何踪,“是先撤退与其他伍队汇合,还是……”

  他顿了顿,没把话说完。

  老大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要与那些散落在大漠中的同胞联系,谈何容易。再者,我们锦衣卫也没有遇敌便跑的道理——就算是遇到了那些高头大马的骑士也没有。”

  他深吸口气,一手搭在了腰后的环首刀上,一手勒动起缰绳。

  没有任何命令,一骑绝尘之后,驷马紧随而上。

  ……

  与骑乘着棕马的锦衣卫不同,那三匹白色战马上的骑士们,似乎丝毫没有要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

  为首的一骑,是一名有着金色长发的男性骑士。他身上所穿着的,是在那骑士国中就如同面包和水一般常见的白色竖领礼服——这种由棉花与皮革编织而成的服饰虽然穿着不怎么舒服,但修身笔挺,比起锦衣的柔和内敛来说,更为棱角分明,从而给人一种锋芒毕露之感。骑士神色自然,不怒不喜,只是嘴中时不时地轻哼出了几声民谣。

  左手侧紧跟着为首的一骑,是一名银发及肩的女性骑士。其窈窕的身材,在礼服的衬托下显得凹凸有致。与为首那骑不同,她将礼服的袖管翻至双肘,露出了半截白皙的小臂,另外半截则藏于了那白色的长手套中。一道阳光照射而来,于其双耳耳坠上的水滴状水晶映射出璀璨光芒。她抬头伸手,掩额朝着那高悬于空的明日投去目光,微扬起嘴角,多了几分妩媚的笑意。

  右侧的那骑,似乎有意无意地与两骑保持了大概一个半马身的距离。他身负一柄宽厚的半丈长剑,躯干与下颚都被包裹在一件银白色的板状甲胄之中。棕发的他双眼轻闭,面无表情,俨然是一幅沉默寡言的剑士模样。

  三骑步出黑塔,任那身后的黑色铁门轰然倒塌,扬起了漫天尘沙。

  “呵,可真是扫兴。”女骑士百无聊赖地撩着自己的头发,用那婉转拗口的古贤语淡淡道,“我还以为这藏着传世圣物的地方会有什么机关暗弩呢,白期待一场。”

  “就算是藏着传世圣物,也已经经过了百年的风霜——”为首的金发骑士愣了下,扫了眼四周的金色黄沙,“——尘沙掩盖,即便是再牢固的机关,也早已被时间所锈蚀了。”

  说着,他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做工精良,刻画着各色符印的暗红色木匣,“当然,除了它。”

  女骑士微微眯眼,瞥了眼他手中的精巧宝匣,稍稍撇嘴,“我说,伊奥林,这真能是那个传说中的三圣物之一?”

  被称为伊奥林的男人淡淡一笑,忽然侧身一把将宝匣甩给了女骑士,“怎么,不像吗?”

  女骑士心中一惊,连忙双手接住宝匣。虽然先前她嘴上语气显得很是轻巧不屑,但此刻还是不敢怠慢地将宝匣小心地握在了手中。

  “喂!伊奥林!你就不怕把它给摔坏了!摔坏了我们还怎么向首席交代?!”

  “哈哈,若真是这样就摔坏了的话,不就正巧说明了它不是那什么传说中的三圣物了。”

  望着女骑士那稍显激动的怒骂,伊奥林只是耸肩微笑,便回过了身。

  他微微颔首,小声喃喃道:“百余年前,那个横空出世,征服了东西两大王朝的大梦帝国,是真用了像传说里那样用了这什么所谓的三件圣物请来了十万天兵吗?什么‘开天门之剑’、‘定心涟之珠’、‘容万象之镜’?这太像神话故事了……但若不是神话的话,那大梦帝国又怎能以十数万之众将那古贤帝国与真龙帝国合兵的八十万雄军杀得片甲不留?一并斩断龙狮首,也只出现在神话之中吧……”

  “喂!伊奥林你小声嘀咕什么呢!还不赶紧收好这烫手金锭,我可拿不住!”

  伊奥林稍稍一愣,看着那伸至自己身前的白色手套,略带玩味地挑起嘴角,“怎么,不敢拿了?”

  “什么不敢拿,我只是不想拿而已!”

  “呵呵,那你觉得这能是圣物吗?”

  “啧……行行行,是是是,好了吧!”

  伊奥林单手接过女骑士双手推过来的宝匣,轻轻摆了摆。

  他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的,勒马侧身,冲着那身负长剑的骑士说道,“修萨斯,你要看看吗?”

  长剑骑士依旧轻闭着双眼,银色甲胄下的口鼻也未发出丝毫声响,只不过以不到半弧的幅度摇了摇头。

  伊奥林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

  他与修萨斯成为同一阶级的骑士袍泽已经三年有余,可从他口中所听闻的话语,一共也就大概三句左右。

  除了骑士中那用以问候彼此的‘VICI’,一句‘谢谢’,最后一句便是……

  “敌袭。”

  沉稳而浑厚的嗓音映入耳畔。

  修萨斯倏然睁开双眼,看向那不远处的沙丘,将手搭在了背后的长剑剑柄之上。

  ……

  三匹白色的战马,被五匹黑色的旅马团团包围。

  倒也不能说是团团包围,毕竟仅仅五匹马的话也就够围上一圈而已。

  双方剑拔弩张,五名黑马骑手全都将手搭在了自己腰后的环首刀上,而修萨斯也握住了背后长剑的剑柄。

  只不过那伊奥林与女骑士,却没有伸手朝着自己腰间的佩剑握去。

  他扫视了一眼这群将自己埋藏在衣袍斗笠之下的骑手们,似笑非笑地张开了口,用那百年前成为了天下通用语的大梦语淡淡说道,“雍华国的锦衣卫?”

  骑手们神色一惊,他们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在这样万般遮掩下还被人一眼看穿了身份。

  但也仅仅只是一惊而已。老大勒马上前,抚在腰后环首刀上的右手变为了抓握。作为一名锦衣卫,他自然也会说那在市井小巷中已经很少用到的大梦国语,“骑士国的骑士?”

  伊奥林微微一怔,随后扬起嘴角,“显而易见。”

  老大微微颔首,扫了眼身旁的同胞们,又扫了眼眼前这三名看上去就不好对付的家伙,低声道,“你们拿到宝物了?”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金发碧眼高鼻梁的西域男人,或许会闪烁其词,亦或是信口雌黄……即便是承认,也不会缓缓摊开手,将那暗红色的木匣就这样呈现在他的眼前。

  但那骑士确实如此做了。

  “就是这个。”

  老大稍稍皱了皱眉,勒马缓缓上前,刚要仔细打量一番,但那骑士便一下子收回了手,微笑道,“抱歉,但这已经是我们骑士国的财产了,不能给外敌过目。”

  “呵!西洋蛮子,口气可真大!”

  站于三人身后的锦衣卫冷笑喝道,扯下了自己的围巾,‘唰-’地拔出了腰后的长刀。

  “是不是你们狗屁骑士国的财产,还得问过爷爷手里的刀!”

  说着,他便策马奔向了那站在最后的负剑骑士。

  见到同胞上阵,那锦衣卫身旁的一骑也一同朝前冲了过去。

  老大一怔,立即高喊,“老邢!老燕!等一下!”

  可两名锦衣卫早已血气上头,再加上他们马术也了得,片刻间就已与那负剑骑士不到三米之远。

  修萨斯骤然转身,看着那锋芒毕露的寒刃,双眼一瞪,拔剑出鞘,一米半的长剑迎头劈下。

  锦衣卫一个颤栗,那与长剑一同出鞘的恐怖杀气刹那间便让他上头的血气缩回了心肺之中——他迅速意识到,这骑士的震怒一剑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硬抗的。

  当机立断,锦衣卫抽出马镫中的双腿,于马背上如蜻蜓点水般一跳,闪至了一旁的半空中。

  紧接着,他便亲眼目睹了那匹黑色旅马被一劈为二。

  尚未闻一声悲鸣。

  可没等锦衣卫为自己的当机立断与轻功沾沾自喜,一股巨大的蛮劲从右腿上传入心神。他斜眼紧盯而去,发现是那长剑骑士的左臂捏住了自己的脚腕。

  然后,不由分说地,骑士猛然将之甩向了那之后冲上来的另一名锦衣卫。后者猝不及防,被其撞落下马,一同摔落在了沙地之中。

  两人狼狈不堪,但好歹都没受到重伤。只要重新爬起,便能……

  ‘呲—’

  那把剑刃足有碗口粗的长剑,贯穿了两人的胸口。

  是骑士飞掷而出的。

  修萨斯的神色没有一分的变化,就好似他在第一劈的时候就已经预知到了这两人的所有动作。

  众人惊愕,就连老大也难掩诧异。

  若是以当年大梦帝国对武人的实力来评级的话,一共有十一等:披甲胄、三人行、七人行、小十人、敌半百、大十人、小百人、敌半百、大百人、千人敌、似天人。除了第一与最后一等,其余等第皆是以武人能在多少数量的甲士围攻下来衡量的。整个庙堂江湖之上,寻常的武人能做到大十人以上就已经是叱咤风云的天下英杰了——所谓的一门宗师什么的,也就小十人敌半百左右。而他们锦衣卫,实力便在三人行与七人行之间。也即是说,一名锦衣卫对付五名沙场甲士的围攻都能全身而退,理应在一对一的单挑中罕逢敌手才是。

  可刚刚,在面对这名负剑骑士的时候,两名锦衣卫的夹击却在瞬间归于尘土……

  那骑士的实力,说不定已经……

  老大紧紧皱眉,死死地按住了腰后的环首刀。

  “哈,抱歉,忘了做自我介绍了。”

  伊奥林微微一笑,用那大梦语一字一顿地娓娓道来。

  “那位手握大剑的,是我们骑士国的二十四骑士长之一,第九骑士长,剑之修萨斯。”

  “这位一直冲你们淡淡微笑的银发女士,则是第七骑士长,泉之爱丽舍。”

  “而我,则是第五骑士长,狮之伊奥林。”

  ……

  骑士国,领七万具装铁骑。

  每三千人,为一军。

  每军之长,唤‘骑士长’。

  骑士国有二十四位骑士长。

  骑士国无国王,以二十四骑士长为尊。

  第一骑士长最贵,第二骑士长次之,以此类推。

  望着眼前那礼貌微笑的金发骑士,老大只感觉到了一阵透心的冰凉。

  他是知道的,在那尚武的西域,那二十四名骑士长,据说最次的也有小十人的实力。

  可平日里负责一国政务的他们,怎么会为了这种百年前传说的、真假不明的宝物,一口气出动三人?

  难道说……那传说不假?

  有了那三件宝物,真的能夺得天下?再造大梦第二?

  老大紧紧皱眉,不敢言语。

  此刻,他们三人对三人,绝无胜算。

  但若是就这样让眼前这三人就这样带着宝物肆意离去,也绝非上策——如若那传说是为真是,那这岂不是让那骑士国如虎添翼?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们雍华国岂不是也要被他们吞并?

  决不能如此。

  宝物一定要拿到手。

  但仅凭三人之力是不够的。

  老大犹豫片刻,下定了决心。

  他冲身旁的老郑与徐小二使了个眼神,后者们心领神会。

  “杀!”

  两人一马当先,一人冲向那微笑着的金发骑士,一人冲向了那一直百无聊赖的女骑士。

  然后,老大立即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带着绳线的竹筒,以火石点燃了绳线。

  “是信号箭!”

  伊奥林刚要下令,本要去取那柄贯穿两人胸膛之剑的修萨斯就已经调转马头,一马当先朝着老大冲来,势要夺过其手中竹筒。

  老大眼疾手快,来不及等那火绳燃至边缘,就使出了吃奶的力量,一把将其朝着晴空飞掷而去。

  修萨斯微微皱眉,没有丝毫犹豫,深吸口气,忽地一勒马绳,连人带马撞飞那锦衣卫后跃至空中,再于空中踩踏马背复跳一步,便已追赶上了竹筒上升的步伐。

  近在咫尺。

  一步之遥。

  一道青影突然飞至,一掌拍在了骑士的胸口,径直将之打落入了沙地之中。

  紧接着,青影回身一脚,将那竹筒踢至了那朗朗乾坤之下。

  ‘嘭-’

  这爆竹的声响,方圆十里皆可清晰听闻。

  ……

  奄奄一息的老大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那抬住了自己的她。

  一袭青色锦衣,一头乌黑长发。

  褪去了那黑袍与斗笠后,她的倾城之姿展露无遗。

  同时展露无遗的,还有那于其身周缓缓起伏的青色灵气。

  老大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艰难一笑,“接下来……交给你了……一定要撑到其他伍队赶来……拜托了……”

  她缓缓点头,替他合上了双眼。

  不远处,在拔剑解决掉那两名冒死上前拖延时间的锦衣卫后,伊奥林拔出那柄插在两个胸膛中的长剑,与爱丽舍一同策马来到了那个半径足有一丈的沙坑之前,看着那银甲的骑士缓缓爬起,无奈一笑,将手中的长剑甩给了他,“遇到棘手的家伙了?”

  修萨斯接过长剑,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甲胄上那个清晰的凹陷掌印,点了点头。

  “那青色锦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爱丽舍微微眯眼,挑起嘴角,“雍华国的三大奇门之一,知气宗。”

  “有颜色的玄气……应该至少是第三重的‘气显斑斓’了。”伊奥林微微颔首,侧脸看向那站在沙坑中的修萨斯,“十招内,能搞定吗?”

  后者没有回话,只是提起长剑,走出沙坑,一步步提高了速度。

  然后,箭步而至,迎面劈下。

  ‘当——’

  青衣拔刀单手迎敌,一时间火星四溅。

  紧接着,她微屈双膝,在卸去骑士蛮劲的同时一掌向其腹部猛击而去。

  那板甲上又多了个清晰的掌印。

  但修萨斯的身形只是微微晃动,却没有后退半步。

  他以牙还牙地扭身一腿踢向了青衣的腹部。

  青衣滑出了三米之远。

  那青色灵气如同摇曳火苗,在狂风吹过后又重新覆盖住了她的全身。

  再如急雷冲至,左手掌推向其脸庞,右手刀刺向那无甲覆盖的肋下。

  骑士低喝一声,横持长剑,一手抵刃一手握柄,针锋相对,以那宽厚的剑身一同挡下了双手攻击。

  一击不成。

  那便再来一击!

  灵气护体的她如陀螺般迅速回旋至他身后,飞起一脚侧踹于他的背脊之上。

  修萨斯怒目圆瞪,踉跄前行两步,立即回身以长剑划圆扫来。

  半圈飞沙随风而起,却唯独不见那青衣踪影。

  修萨斯紧皱眉头,看向半空。

  飞踢正中眉心。

  他摔出了五米远。

  染血的沙尘四溅而起。

  青衣轻轻站定,瞥了眼那倒在沙尘中的骑士,抿了抿唇。

  刚刚的那一踢,她大概使了八九分力,若是换成寻常武夫的话,早该当场头颅碎裂了才是。可眼前这倒飞出去的骑士,看似凄惨,却实则没有伤及根本,就连气息的流转也只是片刻的紊乱而已。

  但也应该要躺上半柱香的时间了。

  青衣回过身,扫向了身前的那两骑士,并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金发骑士手中的宝匣之上。

  察觉到她视线所向后,伊奥林淡淡一笑,也没有收起宝匣,只是在朝身旁的爱丽舍使了个眼神后,便冲青衣礼貌笑道:“敢问女士尊姓大名?”

  青衣轻握双拳,淡淡道,“钟离。”

  “哦?钟离姓,看来是玄气宗的本家弟子了。”伊奥森若有所思道,“久闻那钟离家有二女不仅国色天香,身手与奇门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长女名荷、次女名秋,敢问女士,您是哪位?”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拭去了脸颊上的汗水,深吸口气,复而轻吐而出。

  然后,身形如惊雷一般稍瞬即逝。

  一道青影掠出十米长空,眨眼间便已至他的身前。

  可他的眼神中,却只有几分笑意。

  ‘呲-’

  青衣落在了数米之外。

  那宝匣还在金发骑士的手中。

  一道血痕,缓缓地从她的脖颈上显出印记。

  钟离紧紧皱眉,看向了那金发骑士身后的她。

  那名为爱丽舍的银发女骑士,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银白色的雕纹酒杯,以三指轻轻捏在手中。几滴晶莹的水珠,慢慢地从酒杯中飘出,从肉眼可见的球状变成了一根根细如丝线的水针。

  爱丽舍抬起闪着微微异光的双眼,将视线凝聚在了她的身上后,横眉一瞪。

  钟离立即侧身飞奔,在闪躲开攻击的同时用余光瞟向了自己身后沙地上的一个个小窟窿。

  仅仅只用双眼与神识操控,便能化水为箭,轻而易举地夺走他人之性命。

  所以……才被称为‘泉之爱丽舍’吗?

  钟离抿了抿唇,看向了那一直待在原地不动的伊奥林。

  那难道,这家伙能凭空变出几头狮子不成?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发笑——却没能露出丝毫的笑意。

  因为那本来预计为半柱香才能站起的负剑骑士,已经缓缓地仗剑而起,站在了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钟离看着那眉心淌血的骑士,神情复杂。

  这样看来,想要力敌三人已是天方夜谭,而要不断周旋将三人留在原地也并非是件轻松之事。

  既然如此的话……

  钟离闭上双目,一道血丝沿着她的嘴角缓缓滴落。

  在即将撞至骑士剑刃上的刹那间,突然扭身转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金发骑士猛冲而去。同时,以右手中的环首刀为芯,将那青之玄气凝聚于其上,汇聚成一把更显雄伟之长剑。

  轻轻一挥,水珠四散。

  “第四重的‘玄气化形’?!”伊奥林情不自禁地出声诧异。

  声音刚落,那道青影已至。

  他立即拔剑斩在了那道剑气之上。

  本以为会有激烈的反弹与振动,却竟好似砍在了棉花上一般轻绵无力。

  伊奥林回神看来,立即注意到在他拔剑的瞬间青衣已经抛弃了那柄黑刃环首刀,转而一掌拍向自己的腹部,另一手则朝那暗红色的宝匣探去。

  这突如其来的转手,虽然令他猝不及防,免不了中上一掌并被夺取宝匣,但却无异于自损一千伤敌八百之举。理由很简单,因为在没了那黑刃的格挡下,伊奥林的佩剑便能顺势一剑砍向她的胸口。即便有那玄气略作抵抗,但终究不是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玄甲。若他一剑砍下,她必然重伤。

  他也确实如此做了。

  ‘啪-’

  随着腹部传来的一股冲击,他跌落下马,坐在了一旁的沙地上。

  而那青衣在踉踉跄跄后退数步后,终于站稳了身形。

  那如水花般的血液从其身前的伤口中涌出,将青色的长袍染成了深红色。

  这道剑伤,自右肩,从双乳中穿过,直至左肋骨尾端。

  钟离望着手中的暗红色宝匣,咬住了颤抖的嘴唇,用玄气临时闭塞住伤口,不让血如泉涌。在扫了眼显然有些惊愕的三名骑士后,她急步上前,一跃骑上了伊奥林的那匹白色战马,迅速抽动缰绳,猛然一头朝着那见不到边际的漫漫大漠中疾驰而去。

  一骑绝尘。

  负剑的修萨斯瞪圆双眼,顾不上擦拭额头的血迹,立即箭步掠至自己的战马旁,紧追而上。

  那握着银杯的爱丽舍踱步上前,瞥了眼跌坐在地上的伊奥林,不怀好意地扬起了嘴角,“看来你也不想拿那烫手黄金呀。”

  伊奥林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掸了掸身后的黄沙,“还不快追,修萨斯一个人会有麻烦的。”

  “唉?你是要徒步追吗?”

  “你快追。”伊奥林摇了摇头,走向了那正舔 舐 着已死主人的黑色驯马,“我去找第四他们来支援,你们可别跟丢了。”

  “是是是。”

  爱丽舍翻了个白眼,一勒缰绳,驭马飞驰而去。

  片刻后,伊奥林也骑上了一匹黑马,背道而驰。

  空荡荡的沙谷中,只留下了一座不知何时将倾的黑塔,与一堆十年后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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