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3】
夏夜,潮湿燥热,很难入睡。
孟七好不容易睡了个五分饱,却被对面客栈的嘈杂声吵醒。她怒气冲冲的打开窗户,拎起绣鞋,就往对面“摆渡人家”四个大字招牌砸了过去。见门纹丝不动,更加气愤,纵身一跃,直接从二楼跳下,大步流行走到门口,一脚将客栈门踢开。
屋内,牛头马面正甩着勾魂链,打得桌子乒乓作响,陆判小老头正捧着被墨水染黑了一片的胡子,哭得肝肠寸断。有一个黑影四处躲闪,伺机而逃,见门忽然打开,一阵风似的从孟七身旁溜走了。
孟七一脸青黑的问向屋内的众人:“你们主子不在,这是在唱戏?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
陆判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孟七,又转过身继续捧着他的胡子哭去了。
牛头马面一脸苦涩的挪到孟七面前:
“孟掌柜的,我们新抓了一只游魂,正想等陆判查完生死簿,定阴阳后就送去地府。这游魂却生猛得很,非得声称我们在和他玩角色扮演。将陆判的墨水泼了,还挣脱了锁链,趁门被你踢开,从结界里跑了。这下可好,冥王大人要问罪了,孟掌柜的,你可一定要帮我们说话啊?”
孟七皱了皱眉头,这敢情还成了她的错了。遂开口问道:
“冥王人呢?”
“阿姜,你这是想我了?”孟七背后传来冥王戏谑的声音,不一会儿,只见冥王仍旧一身黑衣,从门外慢悠悠的进来,门又自动关上。
冥王顺手将手上拎着的黑影丢给牛头马面,便转过头来对着孟七,目光所及,眸色瞬时亮了几分。
今日孟七穿了一身嫩绿,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精致刺绣了带叶的柳条。孟七本就白,兼就身形高挑,这身打扮之下,竟然生出一股娇俏感。为她清清冷冷的面色,更增添了几丝出尘之气。
冥王由衷的赞叹道:“阿姜,我喜欢你这样打扮。”
孟七打量了自己一眼,顿时心生懊悔。那日从橙婉婉手上换来的衣裳,像极了她年轻时的旧物。心下喜欢,便趁着晚上四下无人,穿了好几晚。今夜被吵醒,没太在意便穿了出来。
孟七翻了个大白眼送给冥王:“冥王大人,孟七是个寡妇。请你自重。”
“自重是什么?”冥王假装不解。见孟七又要发狂,连忙支开话题说道:
“先干正事,说起来,今天抓到的游魂,还是你我的老相识呢?”
老相识?游魂?孟七仔细筛选了自己无几的朋友圈,也想不起来哪个快死了。好奇之下,便搬了把椅子坐下。牛头马面极为上道,搬了条椅子紧紧挨着孟七,冥王便挨着她坐下,还不忘偷偷给牛头马面竖个大拇指。
陆判终于将他的胡子洗干净,凶巴巴的坐在书案后面,一敲惊堂木大声喝到:
“韩千守!我已翻过生死簿,确认你阳寿已尽,你且跟随牛头马面前往地府报道。若再逃跑,必定投入火烧地狱,受尽炙烤之苦!”
“你这小老头谁啊?还有你们两个”韩千守跳起来,指着牛头马面说道:
“还牛头马面呢?跟我玩角色扮演是吧?我都说了,不玩了,本公子不玩了!”
说罢,四处走动,边走边喊道:“牡丹、桃花,你们两个在哪啊?咱们不玩了,不好玩,你们快出来。”
孟七看得莫名其妙,问向冥王:“这活宝怎么死的?”
“咳。”冥王摸了摸鼻子。
“嗯,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交给我处理。不过我听说赵婴齐被抓了。”
“赵婴齐?官府怀疑他杀死了韩千守?”孟七一下便反应过来。
“我的阿姜就是聪明。”冥王言不由衷的赞美。
孟七丝毫不领他虚情假意的赞美,踢了凳子,一路快步回了客栈。她要好好补个眠,明天,该有生意了。
***
一大清早。
余生当铺的门被拍得响个不停。小泥鳅精吓得一溜烟跑荷叶底下躲起来。曼珠推了推绛珠,边穿衣服边下楼问道:
“谁呀?”
橙婉婉焦急的拍着门,一大早,她接到将军府通知,说赵婴齐昨晚被抓入狱。她急忙前往县衙,却被守卫拦下不许探监,在守卫的暗示之下,才明白探监需要“诚意”。
她随赵婴齐入长安以来,因为特殊身份不能做其他营生,每月仅靠着赵婴齐当侍卫长不多的俸银,维持以前在太子府的吃食标准,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
心急之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能见的值钱的一股脑收拾了,直奔余生当铺而来。
曼珠有些不满的开了门,正待说话,背后孟七开口道:“曼珠,这是我在长安的朋友,让她进来”。
曼珠回头见孟七今日竟破天荒的早起,并穿戴整齐出来,有些吃惊。
橙婉婉三步两步到了孟七跟前,急急的打开包袱,将一双崭新的女鞋往孟七手里塞:
“孟掌柜,感谢你前些天施以援手,这是我亲手做的绣鞋,还请你收下。还有其他东西,你看下值多少钱?帮我估个价,我急着用钱。”
一边还着人情,一边求着帮忙。看来真是很着急。
孟七也不恼,收了鞋子,让曼珠拿到二楼。
“婉婉,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家公子,被怀疑和韩校尉儿子的死有关系。这会正在大牢里,我得去看看情况。”橙婉婉灌了杯水。
“原来是这样。我想赵侍卫长是个正直的人,应该和这事没有关系。希望他早日洗清冤屈。”孟七假装不知,装模作样拿了橙婉婉的包袱过来看。
“借孟掌柜吉言,还得您帮忙了。”
“这些东西,我先收着。总共给你五十两银子可否?”孟七说道。
“谢孟掌柜,有朝一日必定相报大恩。”橙婉婉知道自己东西不值钱,孟七只是卖自己人情,当下十分感动。
孟七让曼珠清点了现银过来,又让绛珠从她卧室拿了一个竹节雕刻的,古香古色的小瓶子,一同递给橙婉婉。
“这是现银,这个是路萤。”
“这是?”橙婉婉拿着竹节瓶子有些不解。
“不瞒你说,孟七故时来自南疆。会一些养蛊的小把戏。这是路萤,只要放在死人眼皮上,就能带你去他最初死亡的地方。我想,会对你有些帮助。”
“天下竟真有巫蛊之术?”橙婉婉吃惊不已,当下也来不及细问,便带着路萤,前往监狱。
牢内。
赵婴齐一脸无奈的看着樛桐。
这姑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给他的“惊喜”一重接着一重。先是大大咧咧的当街表白,非得说自己欠她;再是不爱惜羽毛,将自己设计进去,安排一出他“酒后乱性”的戏码,妄图逼他负责。接着,他发现她身上有和婉婉、自己相同的梧桐叶,尚未消化就进了监狱。
短短几天内,每一件事都和她有关系,他想躲,想逃,无奈,她如影随形,逼得他无处遁形。
就算在这大牢之内,她也直接大摇大摆的进来了,昂着下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到:
“赵婴齐,我若是救你出去,你娶我还是不娶?”
明明是询问,却没有一丝商量。说得好像娶她就如同上街买根白菜般随意。
樛桐脚都站麻了,见赵婴齐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当她是空气。无端气起,手起鞭落,抽得地面噼啪作响。
“赵婴齐!你是木头吗?我跟你说话呢!我若是救你出去,你娶我还是不娶?”
“娶!”
应答的是焦急又欣喜的女声。
只见橙婉婉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她扯着樛桐的袖子问道:“樛姑娘,您真有办法救我家公子吗?只要您肯出手相救,我必定劝公子娶您。”
“婉婉!你这是病急乱投医!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我不曾害人性命,相信官府会还我清白。”赵婴齐阻止。
橙婉婉对赵婴齐的话充耳不听,只是一脸焦急又期待的看着樛桐。
本是关心则乱的话,樛桐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谁要你劝他啊?你就是一个丫鬟,下人。你劝他有用吗?”
“还有你!”她指着赵婴齐说道:“官府那群蠢货,恨不得随便抓个人定罪交差,指望他们给你翻案,你就臭在这和老鼠作伴吧!一辈子都别想回南越。”
橙婉婉脸色煞白。
赵婴齐冷声说道:“樛姑娘,我相信头上有青天。还有,请你慎言。婉婉随我一同长大,早就是我的家人了。你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我。”
“哼!那你就死在这,让你的家人给你收尸吧!”樛桐变了脸色,转身就要离去。
橙婉婉急忙跩住她的袖子,急道:“樛姑娘,公子是个重情义的人。冒犯了您,很抱歉。还请您不要介意,帮他一把。”
樛桐本就是一时气上心头,听了橙婉婉的话,顺势停下脚步,只是仍是不肯开口说话。
橙婉婉见状,急的不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有办法,应该可以找到证据。只要樛姑娘肯帮忙,求樛将军在陛下面前秉明,一定能够替我家公子洗刷冤屈。”
“哦?”樛桐有些好奇。
橙婉婉也顾不得太多,当着赵婴齐的面,将孟七的给的路萤拿出,详细的解释了作用。
“倒是可以死马当活马医。”樛桐心下欢喜,她有心救赵婴齐,却苦无无处下手。今天来大牢内,也就撑着脸皮,先诓他一个承诺再想办法。
当下,二女也不管赵婴齐,先后直奔停尸房,拿现银贿赂了仵作,支开旁人,将路萤拿了出来。
竹节小瓶打开,路萤原是散发着灰色光芒的幽幽一团。只见这一团在韩千守周身转了几圈,最后,停落在他唇上,不多时,便晃晃悠悠的升起,往窗外飞去。
二女对视点头。连忙跟着路萤尾随而去。
一路小径,再至最繁华的朱雀街,最后路萤绕到春花楼后门,从二楼一扇开着的窗户里飞了进去。
樛桐和橙婉婉对视一眼。怎么进去?是个大问题。
二人正在踌躇间,却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二人连忙躲藏在拐角,探出丝毫。
只见一个女人提着大包袱,看打扮,应该是春花楼的姑娘。从后门鬼鬼祟祟的出来,见四下无人,慌忙挑了一条小路小跑离开。
事出反常必有妖。
樛桐和橙婉婉心照不宣的跟上去。
郊区。
女人从包袱里拿出黄纸、银钱,又从包袱里抖出一堆男人衣物和其他有些奇怪的道具。边烧边说:
“韩公子,你死得那般羞人。妈妈怕惹事,便安排人将你丢到城外。奴家虽然觉得不妥,但无奈没有话语权。你我相识一场,今日,我将你最喜欢的物件烧给你,也算还了你钱。你到了阴曹地府,好好投胎,可不要找我麻烦啊!”
说完,又拿出酒壶和酒杯,斟上三杯,撒圈祭奠。
“你说死得羞人?是何意思?”
女人正倒完三杯祭酒,正想起身。忽听一声清脆又响亮的女声从旁侧传来,心下一惊,顿时跌坐在地说。
樛桐领着橙婉婉,一前一后从树后走出。执鞭的手上用了十分劲,啪啦一声,抽在女人身边,顿时将地上的草抽出深深的一道痕迹。
“把韩千守的死因,从头到尾,清清楚楚交代出来。否则,我抽得你皮开肉绽,叫你再不能做那皮肉营生!”
女人见着樛桐,神色凌厉,二指粗的鞭子就落在她身旁。顿时吓得匍匐在地,颤颤巍巍的将事情始末交代了个彻底。
橙婉婉在旁,听着女人嘴里不时吐出:“□□、角色扮演、用药过量、刀具、皮鞭”等字眼,羞红了脸。想不到这韩千守长着一张人模人样的脸,私下癖好却如此变态。
几刻钟时间过后,两人终于弄清楚韩千守死因。
“你先回去,改日我通知你到公堂作证,你要将今天说的话,原封不动,一字不漏的复述。否则,你知道下场!”樛桐继续威胁女人。
“是,一定,一定!”女人忙不竭的答道,后提着裙子,跌跌撞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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