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万相禅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光是一听这出场的动静，就知道是一尊凶神降临。
“啊，哈哈~哈哈~”紧接着又是一阵响彻天地的笑声，这笑声像是为了笑而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根本听不出它的主人有丝毫的开心和高兴，让人听了之后，心头反倒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牛头马脸在路边低伏着头，明显对来者充满敬畏，大肚和尚此刻倒有些破罐破摔的潇洒，一脸的毫不在乎，死死盯住滚雷传来的方向。
“老纳我靠，这样也行！”好半天后，望穿秋水的大肚和尚终于看见了这一尊凶神，只是一团硕大的烟尘，从远处翻滚而至，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凶神隐于烟尘之中，根本看不到身形，连是公是母也是无法分辨。
唯一能看见的，是他高举在头顶的一只水缸一样粗大的转经筒，转经筒飞速旋转，发出阵阵“嘛~呜~呃~嗡~吁~”的尖啸声音。
“啊，哈哈~哈哈~”紧接着转经筒的声音，又是一阵响彻天地，听不出悲喜的笑声。
大肚和尚听到这啸音，这笑声，感觉自己心中一口老血，似乎要狂喷而出。
“这货什么来头？”大肚和尚满肚子都是疑问。
“大势至！”
“大侄子？谁家大侄子？”
“秃驴，你真的是和尚吗？大势至你不知道？”
“啊，大势至菩萨，牛兄马兄，你们这儿的口音也忒重哩了吧？阿拉完全迷糊掉了呀。”
“大势至，救俺，大侄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快救救俺哩嘛！”大肚和尚尖叫。
但是那一团巨大的烟尘，滚滚向前而去，根本停不下来。
“这龟孙，跑得忒快哩嘛！”大团烟尘过去半天后，大肚和尚口中还在嘟嘟囔囔。
......
“瞧他心急火燎那样，这大势至平时不这样啊，今天这是怎么啦？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牛头看了马脸一眼，嘴里嘀嘀咕咕。
牛头和马脸的心里，升起一种很不祥的感觉，二人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拽着大肚和尚又踏上白泥路，朝着阎王殿的方向，拖拖拉拉，继续上路。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身后又传来巨大的动静。
“咚，咚，咚~”，雷鸣般的鼓声从天边传过来，雷鸣般巨大的声响，却有着击鼓一般的节奏，大地都为之颤抖，大群大群的人蚁，在这天摇地晃之中，掉到黑水河中，来不及激起一点小浪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牛头马脸左顾右盼，牵着和尚，一跳一跳的朝着路旁河边一根拴马柱跑去，把拴大肚和尚的寒铁精链在拴马柱上缠了无数圈，三个人在这剧烈的大地震荡下，身体就像弹跳的皮球，一上一下，不由自主的弹跳。
尤其是大肚和尚，更是吓得面如土色，紧紧拽着手里的寒铁精链，要不是这根寒铁精链，恐怕早就掉黑河里去了。
在这剧烈的天地震荡下，大肚和尚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就在这一日如同三秋，倍受煎熬的等待之中，这鼓点终于是近了，隐约能看到一个如同小山的巨人，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随着巨人越来越近，大肚和尚渐渐看清楚巨人的长相。
这是一名伟岸之极的汉子，鼻大嘴阔，双目血光隐现，手中握着一把巨斧，背上背着一张巨弓，还有一个巨大的漆黑箭筒，一支乌黑的箭羽，露在箭筒之外，升腾着乌黑的火苗，随着巨人的脚步，火苗羽上下跃动，令人心惊胆寒。
这伟岸汉子的脸上，明显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沿着白泥路，以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的姿态，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牛头马脸，此刻也是浑身哆嗦，如果说对大势至，牛头马脸的态度是敬畏，而对于眼前这位，则完全是恐怖。
“泰，泰，泰...”牛头感觉自己的嘴巴很不听自己的使唤，使劲一把掌抽在自已的牛嘴上，“俺的娘，这是泰山王！”
“只拿一斧，一斧劈山；只背一箭，一箭焚天!真的是泰山王，俺的娘叻，今天是什么日子，连他都来了！”马脸倒吸一口凉气，好半晌，说出这句话来，而大肚罗汉嘴皮直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瞪口呆。
随着泰山王渐渐走远，大地的震颤终于也渐渐平息下去。
“出大事了！肯定出大事了，咱们快些走！”牛头马脸拽着大肚罗汉，快步向前赶。
接着，又是一尊长相凶恶，身形魁梧的煞神，脚踏黑莲，飘然而来，有上千个拇指大小的飞女侍女，抱琴吹笙，长袖飘舞，仙乐飘飘，如影随形，围绕在他的周围。他不必开口，自有万佛颂经的靡靡之音，如沐春风，渡化人心。
大肚罗汉正陶醉在这醉生梦死之中，突然一阵阴森恐怖的尖细鬼哭之声传了过来，听到这又尖又细，无孔不入的女鬼哭声，大肚罗汉顿时感觉像是刚从数九寒冬的冰窟隆里被捞出来一样，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立倒竖，汗毛尖上的凉汗，结成了一挂挂的冰碴子。
大肚罗汉即使双手捂住耳朵，仍然挡不住细滑如丝的鬼音，从指缝里，从手背和全身的毛孔里，钻进耳洞，渗进灵魂。
大肚和尚顿时腿肚子一软，一下趴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毁啦，全毁了，还老娘嫁妆，老娘不活啦，老娘不活啦~呜呜呜~”女鬼唱完一句，接下来便是成千上万个女鬼一起呜咽和鸣的声音，像是千重山万重山的回音一样，鬼哭如泣如诉，扑天盖地，无孔不入，场面何其壮哉，其威力只怕是世上任何的刀剑都是无法相比。
“快杀了俺，快杀了俺！俺活不了了呀，牛兄马兄，快杀了俺，下辈子俺做牛做马，也要报两位大恩大德！”大肚和尚头皮发麻，脑袋要炸，两眼泪泉直涌，反拽着牛头马脸的衣领，大声吼叫，其形如颠似狂。
白石路上空，黑压压一片牛蚊飞了过来，每只牛蚊都有初生牛犊一般大小，牛蚊长长的肚子，是一个个圆柱形状的透明水晶棺，每个水晶棺里面，都躺着一个妖艳无比的女人胴*体。
牛蚊过处，万鬼哀嚎，听者伤心，闻者流泪，整个世界都为之心碎。
“我的神！纹娥来啦！”牛头马脸不约而同，齐声高呼。
但牛头马脸似乎很有经验，他们一点也没有惊慌！
牛头马脸双足同时在地上猛蹬一下，高高跃起，然后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大头朝下，脑袋在坚硬的白石路面一磕，顿时四蹄朝天，晕了过去。
大肚和尚见了这一幕，如获大赦一般，恍然大悟，光头也使劲朝坚硬无比的白石路面磕去，脑门子上立时起了一个大鼓包，痛得钻心，可是居然没晕！
“邦，邦，邦！”又是连续三下，大肚和尚终于大肚朝天，晕厥过去，脑门子上，赫然四个大包连成一串。就像是一串糖葫芦。
就在牛头马脸和大肚和尚晕厥过去之后，又有上千波各种各样的生灵经过，有头戴官帽，身穿蟒袍，手拿判官笔的黑脸书生；有豹头环眼，铁面虬鬓，肩上扛着大刀的怪客；有身穿乌甲，面目狰狞的鬼将。
有赤发绿眼的罗剎；有妖娆勾魂的妖魅；有无人抬的鬼轿；有破裂的飞棺；
有浑身浴血的将军，骑着铁马，领着乌泱乌泱的金戈兵士；
更多的是一些非人非兽的生灵，有长着人头的巨大蛤蟆；有人头蛇身；虎头人身；有长着翅膀的飞天蜈蚣；有御风而行的蛟蛇，有长着蝠翼的白虎，有三个头的怒狮，有九个蛇头的怪鸟......
数不清的各种生灵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里，扑天盖地，乱哄哄一片，一片末日景象。
“呜哦~”一声无比苍老，无比沉重的叹气声从地底深处传来，响遍整个世界，一个似乎沉睡了千万年的古老存在，在这一刻苏醒过来。
“隆，隆，隆~”紧接着，无比沉重的石门开启的声音响起。
白石路上立刻出现一道巨大的白色光龙，白石路上的所有生灵，包括晕倒在路边的牛头马脸和大肚和尚，在光龙出现的一霎那，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肚和尚悠悠醒转过来，眼睛缓缓张开一条缝隙，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巨大无边的平台上，平台的一角，有一方巨大的血石，上面书有鬼斧神工，磅礴大气的两个字“镇冥”。
“镇冥”场上，人山人海，就连天上也是黑压压一片，各种不同的生灵，各自占据一块空间，就像阅兵一样，秩序井然，丝毫不乱，听不到一丝嘈杂。这里绝大部分的生灵，大肚和尚都没有见过。
此刻，大肚和尚对这次的苦海探宝，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苦海探宝，这不是第一次，少说也有十来回，凭他的本事，每次都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但是这次只怕是难以善终了。
他一身的修为，有七成在这具本体之上，就算这次苦海之上的分身全部逃脱，本体如果殒落，也只能落得个修为大损，道行修为终生再无寸进的悲惨结局。
这一次，他本可以不来，要不是前几次苦海探宝，他都有收获。虽然收获一次不如一次，但是也聊胜于无。如果不是修炼遭遇瓶颈，数十年不得寸进；如果不是还有黑海下方大片的地方没有探索；如果不是他信心爆棚，把苦海当作自家后花园；如果不是自己的贪心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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