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赌约
33
“哇，你是我出了我妈妈之外遇到的第一个中国人。我妈妈是中国人，我爸爸是希腊人，所以我也是半个中国人呢。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算做…呃…老乡？”少女举起双臂作欢呼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叶星澜闻言定睛瞅了瞅乐哈哈的少女，除开她那一双深潭般的碧眼，长长的黑发，尖尖圆圆的瓜子脸到真的是很“中国”。叶星澜忽而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乐，“对，很高兴认识你，老乡。”
“我也是。”女孩快乐地恨不能原地转个圈，但她理智地想到在一个心情不太好的人面前表现得太欢乐是不是太奇怪，忍住冲动，关切地询问老乡：“我妈妈常说老乡之间要互相帮助。所以，老乡你为什么不开心呢，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分担。”
女孩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担当的模样让叶星澜忍俊不禁，对她可爱的模样顿生十足的亲切，“谢谢你。也没什么，我只是想早点结束这里的工作回去见我的妻子，只是没想到，大家下午都不上班呢。”
“哦，你们夫妻没有在一个地方，太可怜了。”少女一脸的遗憾，“但是下午阳光这么美，就应该好好享受啊。这可是幼稚园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
“...”叶星澜看着不住摇头的少女，一时语塞，看来自己真是连幼稚园小朋友都不如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啊。”少女突然停住晃动的脑袋，从凳子上一下弹起，“我有个好办法。”
少女忽地伸手抓起叶星澜的手臂，叶星澜不明所以，但仍随着她也站了起来。少女仍不放手，大力拽曳，将他向远处拖去。
叶星澜顺着方向看去，烈烈骄阳下，早先喝酒喝咖啡的男男女女，欢乐地聚在一团，吉他与歌声同奏，舞步与笑容齐飞。
“你看，我们这里有最好的阳光，最好的人们，最好的舞蹈，最好的快乐。她一定会喜欢这里的。所以，下次带她一起来吧。”
少女飞扬的神采里，有着最纯粹的美好。
这剔透的“纯”与记忆中的那个无邪笑脸渐渐重合在了一起。那天，海滩上的阳光也同样盛情洋洋，她拉着他的手，不停向前奔去，“星澜，我们去跳舞吧。”
是啊，她一定会喜欢这里的。下次，带她一起吧。
霍奕宸带苏灵来休假的山庄地处一处崇山围绕的低谷，重重峻岭犹如天兵天将，将这处山谷与世隔绝。山谷里的气候年年岁岁维持在世外的初夏时节，暖熏温润。是以本该是外面深秋的时令，庄内依然荷开不谢，真是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
黄花梨木的书桌泛着和润的紫红，本该铺着笔墨纸砚的台面上置着一台方方正正的笔记本电脑，霍奕宸靠着太师椅，专注地分析近期的股市。
屋内，清幽的花梨木香散入一室的静谧，屋外，淅淅沥沥的雨点拍打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万物，一静一动，两个世界。
这几日，霍奕宸带着苏灵骑马、采茶、赏风赏月，日子惬意得无以复加。
而今天，行踪不定的梅雨今日悄悄降临山谷，霍奕宸不得不中止了郊游计划。
灰蒙蒙的低气压天气，让苏灵感觉倦倦的，吃完午饭便扑在窗边的软塌上哼哼着要补眠。
室外运动受阻，室内的运动也受阻，霍奕宸遗憾不已，只得在工作上寻求一些慰藉。
霍奕宸工作起来极其认真，聚精会神一刹，光阴飞走了半个下午。分析出了些许苗头，霍奕宸精神微松，下意识地朝窗边睇去。
苏灵已经醒了。睡醒之后人精神了许多，但这阴雨绵绵的天气也让心里觉得闷闷的。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的消息。也许是下雨信号不好吧，苏灵安慰自己，爬起身来，推开了窗户。
将手机放在窗下，苏灵想着，这样信号也许会好了吧。
其实，应该她先给他道歉的。是她心里有事，才态度反常。他每天那么辛苦，自己还给他气受，他应该也很不好过吧…苏灵感到深深的自责和羞愧，可更愁人的是该如何开口。毕竟，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诡异和突兀了…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他信服呢…苏灵的心绪犹如窗外的雨丝，纷乱无尽。
“啪——”豆大的水珠从窗户上框滑落，与下框接触后又跳起，溅在了苏灵脸上，冰凉凉的触感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窗外，蒲团般的荷叶受经雨水的涤荡更显青翠，静静的池水映着片片的绿意，颜色美如苍玉。
美景总能让人消散些忧愁，转移些注意。苏灵也不由生出些诗情文意，春水碧于天，合该画船听雨眠。
映于霍奕宸眼中，又是这样一番风景：微斜的雨丝越过屋檐，角度巧妙地击上白白的墙，青黑的窗。细细密密的水珠因着大地的呼唤，成群结队地汇在一起，顺着光洁的木框一滴一点地下坠。坠啊，坠啊，可等待它们的，不是那遥遥召唤的黑土，是一个又一个瓷芯雪白的碗碗盏盏。
不期然的，脸上便带了浅浅的笑。
自从来这山庄以后，苏灵似乎心情不错，与他说的话多了点，甚至偶尔也会微微笑。两人之间算是前所未有的融洽，让霍奕宸心里心里十分满足。
即便是丛林之王的狼，满足之后也会分外仁慈。霍奕宸近来发现自己对她是愈发地宽容大方，还愈发地想宠爱她…
合上电脑，霍奕宸饶有兴致地接近她，一如既往地将她捞进怀里。
飘来的水雾蒙在她细瘦的小臂上，渗着微凉。他有些不满，热热的掌心贴上去，上下来回刮抚着，装作恼怒地轻斥：“胳膊都冰成这样了，还在窗边坐着，也不知道冷。”
这样的语气，实在像小时候妈妈教育她不要吃糖的口吻。苏灵禁不住抬眼看他，刀刻般的俊颜矜贵阳刚，她居然拿他与妈妈做类比，真是又解气又好笑。“不冷的。”
看她眼里藏有浅浅的笑意，霍奕宸不知就里，只当她是玩的高兴，再装不出有怒的样子，和声笑道：“这在干什么，这么开心？”
“唔…”解释起来似乎有点麻烦，苏灵懒懒道，“你自己看嘛。”
霍奕宸不由地挑了挑眉，看来最近事事顺着她，小兔子胆肥了不少，居然不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了，虽然他也只是想和她说说话罢了…“不就是滴水奏乐吗，你还不想说？”男人刻意沉了声调，眯着眼睃她。
苏灵一副“知道还问”的表情，嘴里却道：“你那么厉害，哪里需要我告诉嘛。”
霍奕宸眉毛挑的更深，这算是恭维还是讽刺？抬手揪了揪她的脸：“你知道，我还有更厉害的地方…宝贝…嗯？”
他语调暧昧，意有所指，苏灵陡的一缩，悄悄红了脸：“…你要听出都奏了些什么才叫厉害…”
“哦？”面对挑衅，他一向不拒绝。而她的挑衅，他更是兴致勃勃。
“那不如再添点彩头。要是我答对了，宝贝给我一点奖励？”他说这指了指自己的嘴，“没答对，明天我给你个惊喜。”
“我才不要你的惊喜…”苏灵小声嘀咕，但还是推碗挪盏，动了起来。
“叮——”雨滴落入，发出清脆的泠响。
“叮——”平一声。“叮——”高一声。“叮——”再高一声。
雨滴落下的节奏无法控制，但形状不同的器具发出高高低低不同的音调，也自然成趣。
霍奕宸虽对音律之事不甚有兴趣，但音乐鉴赏也是精英教育的一项必修课。这点小题自是难不倒他。略略回想，霍奕宸笃定答道：“贝多芬，《欢乐颂》。”
“...”男人看似颇有几分得意，苏灵只恨自己怎么用了这么简单的曲子。不悦地努努嘴，耍赖道：“刚才是给你试试，接下来三首都猜中，才算你赢。”
“好。”赢就要赢得漂亮，更何况这小女人耍无赖的样子真是可爱得前所未有的受用呢…尽管是极其不平等的条约，霍总裁依然签订得异常快速异常干脆。
“《雪绒花》。”
“《樱花》。”
连续两次利落地指出正确答案，苏灵陷入了绝地。苦想苦想再苦想，终于计上心头…
“叮叮咚咚”一串响过，16个音符个个认识，组合在一起却无法辨别。霍奕宸皱紧了眉头，但势在必得的气势不减。
苏灵窃喜，又奏了一遍，霍奕宸眉间又紧了一分。
接着奏了三遍，霍奕宸搜肠刮肚也不得，郁郁道：“…这究竟是什么…”
苏灵计谋得逞，心中三呼万岁，面上不动，依旧懒懒道：“这都没听过呀？可是最简单的呢。”
霍奕宸面色深如窗外的乌云：“说。”
“这叫《两只老虎》。”苏灵眼里闪过促狭的光，语气里有按捺不住的得意，“原来，你没有童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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