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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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坚定的语气让霍奕宸颇为讶异，也颇为惊喜，谑道：“怎么，不想离开我了？”
苏灵恍若未闻，顿了顿，怅然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她幽幽的叹息如一记重拳敲打在他的鼓膜，身体里的某个地方随着传来的回响上上下下起伏，又变得柔软不已。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有办法摘给她。
霍奕宸将她向后放倒在他身上，下巴轻轻搁上她的螓首，有丝小小的期待。
苏灵搜索着回忆，娓娓道来：“我外婆本是苏州一个书香大家的小姐，生了我妈妈后又遇上□□，一家人才被下放到了Y城。我妈妈就在那里长大。她生的美，气质好，又是文艺骨干。那会Y城还只是个小村子，但我妈妈的芳名却传遍了周围百里，慕名而来的追求者从村头排到村尾，有钱的、有权的数不胜数。可在这万千人里，她独独挑了我爸爸这个最平凡的男人。我爸爸其貌不扬，没权没势，一穷二白。当时所有人都反对，所有人都说我爸爸配不上我妈妈，包括我的外婆。但妈妈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他。你知道为什么吗？妈妈说，这么多人力，只有他爱的不是她的皮囊，名声或者其它，只有他爱的是她那个人。妈妈最爱吃菱角，那个时候菱角都是野生的，数量少又不好买。最热的七月天，我爸爸一个水塘一个水塘地去找，采满一篮子回来身上蜕了一层皮。他还不让妈妈知道，穿着长袖来给妈妈剥菱角，也不说他有多辛苦，只是看她吃的开心就高兴。直到哪一个夏天过去，妈妈才从爸爸朋友那知道为了给她摘菱角，爸爸一个夏天背上全是红斑，痒得他彻夜彻夜地睡不着。妈妈当时就哭了，从此以后，非他不嫁。一直到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半辈子，感情好得让我这个女儿都嫉妒。爸爸从不会让妈妈受半分累，受半点委屈。在家剥的菱角，全部都给妈妈，不管我怎么撒娇，他都不给我。我很羡慕我妈妈，她有着世界上最好的爱情，最好的家。我想要的也不过是如此，平凡的男人，一辈子的爱情。只是，也许我都的不到了吧…”
她的睫毛很美，密密的如一把羽扇，此时嵌着钻石版晶亮的露珠，却如丁香般惆怅，哀怨又迷茫…
他曾经问她，究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苏灵以为答案显而易见，是为了星澜和他的公司。
可直到今天看到这片让她宁静的荷塘，她想起了家乡，想起了这二十年来的生活，想起许多许多时候她羡慕妈妈而许下的愿望。苏灵忽而发现，原来她并没有那么伟大。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为了星澜，是为了她自己。她担心毁了星澜的公司，星澜会怪她，所以她不愿他违约；她觉得自己与霍奕宸的关系让婚姻蒙上了阴影，心中不安，所以她要自己解决，来平衡二人的关系。她拼命想要维持这段婚姻，所以她需要他的承诺，只有在一年后能与他彻底了结，她才能安心经营与星澜的感情。
淡淡的晓风送来淡淡的荷香，闻得他心醉，闻得她心碎，陷入在淡淡的沉默里…
“宝贝，”终是他打破了沉默，“走吧，吃点东西，然后我带你四处逛逛好不好？”
“嗯…”他时常叫她宝贝，可她明明只是只不得不对他曲意逢迎的宠物和任他予给予求的情妇罢了。他还叫她宝贝，多讽刺，多可笑…苏灵神色黯了黯，顷刻后，又恢复成平常的模样，乖乖应着。
她的脚还光着，霍奕宸随手拿过她的鞋，细心地给她穿好，再将她一把抱起放在了小径上。他动作很自然，苏灵默默由他侍弄着，心中生出一丝丝异样。她很诧异地看向他，不说话。
他也回望她，轻笑：“想吃什么？”也许是这晨光太美妙，眼前的男人似也披上了一层柔光，比平日温和了许多。
“都好。”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柔和有让人沉溺的魔力，苏灵收回了目光，直盯着眼前的路。
“以后，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告诉我，我让他们准备。”霍奕宸拉住她，大掌将她小小的手掌牢牢包裹，十指紧扣，如情人般纠缠。
“哦…”
古宅占地颇大，大片大片的空间给了原先主人无穷的创造发挥的空间，江南的苏州园林艺术在这里被运用到极致。苏州园林讲究移步换景，而文人行事则更是讲究意境。山谷里四季如春，原主子大约想念江南的四季分明，便独具匠心地在园里造出了春夏秋冬。
苏灵从小被书香的外婆和文艺的妈妈熏陶，对这些古典艺术也颇有兴趣。而霍奕宸自不必说，自小培养的艺术鉴赏力，对这些更是有所涉猎。两人俱不是俗人，赏着匠心工事，品着文人墨思，时光也轻快流逝。
只是，总有种淡淡的难明的尴尬，横亘在她和他之间，谁也不去戳破…
日头转眼薄了西山，层层的浅金、淡红拂过香花，拂过青瓦，作着今日的道别。这大约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无目的一天吧，但似乎也不坏。尽管气氛不尽自然融洽，可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牢牢在他手里的触感，却是妙极。
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样子吗？
晚餐之后，白日的帷幕终于落下。苏灵靠着窗棂，看着庄里的人在路边支起一盏盏指路风灯。
这个年代，这样亲手点灯的事情很少见了，只要连上电路，整座山庄就能一瞬间灿明。可那样，就远不如这亲手点上的风烛温暖了吧…
可心的，是手触后的一丝余香，是那一份人情味啊…
以前的那些人们，生活是那么贫瘠又那么富足。每一份菜肴都用尽全力烹制，每一封书信都诉尽全部的衷肠，每一个等待都耗尽全部的心力。那样纯粹，那样美丽，值得珍惜，值得珍重。
“灵儿——灵儿？”苏灵恍然回神，脸畔贴着男人挺峻的眉眼和微笑的薄唇,“想什么？今天总见你出神…”霍奕宸探究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风灯里的烛火晃着摇摇的光晕，衬得夜色一派安详。
“这里很好很美，让我有些感慨…”苏灵仍是望着，面上淡淡的，似是笑。
霍奕宸为她一个“好”字心中生出些欢喜，“那我们去个更好的地方…”
霍奕宸心中欢喜，一手拦住苏灵的腰肢，一手抬起双腿，轻巧地抱起，向外走去，“眼睛闭上。”苏灵乖乖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苏灵发现是一间屋子。看着床的样式，苏灵一眼认出是昨晚睡的那间，只是布置却翻天覆地。
重重的朱纱罗幔自悬梁垂下，掩映着中央红彤彤的大床。床柱间围着的是莲花照波的真丝床帏，拥着中间鸳鸯戏水的锦被，予以着合卺的两人鱼水得欢，多子多福。桌上的龙凤烛，火光跳跃，如美人摇曳的身姿，散出妖媚的柔光，透过帘帘幕幕，似梦似幻，如烟如雾，氤氲出暧昧的香艳。
“好看吗？”他音色浓郁，如哑哑的又极富磁性的低音炮，竟是比这些瑰丽更加撩人。他低着头，离她的脸极近，呼吸间散发出浓厚的男人气息，灼热滚烫，是飘飘梦幻里最极致的真实。
苏灵忽而被烫红了脸，羞赧地垂下了头。
虚虚晃晃的红光里，她的娇羞，她的生涩，卓然于周围的艳丽，如皑皑梨枝绝尘于浓丽的海棠，格外动人心弦。
他凑近她耳畔，嗅着她发间美好的香气，沉醉道：“羞什么，不是…已经很多次了吗，嗯？”
一个“嗯”字拖着浓浓长长旖旖旎旎的鼻音，酥酥麻麻地，一路从耳根爬到舌根，竟是让她什么也说不出。
霍奕宸也不再追问，她的羞怯甚是可人，勾住他心里的火，三步并作两步，向浴室走去。
热热的水汽里，苏灵被他缠着胡乱闹了一番，闹得浑身发软，只得无力地由他给她洗洗擦擦。
洗浴之后，霍奕宸拿过一件赭石绸杉，将她裹住，广袖束腰，彩凤栖霞，更衬得身姿曼丽，肤白如雪。
“这嫁衣，很合适。”她为那个男人穿上婚纱，那他就让她再为他披一次嫁衣。他见过她身着婚纱的模样，可那个男人却不曾见过她身穿霞帔的样子。终究是他胜了一筹啊…霍奕宸满意至极，不去计较她从方才就愣愣出神，跨门而走。
再回过神，苏灵发现自己双手抱膝坐着，湿软的黑发贴着她的背脊，而他就在身后，鼓着风机，吹着她的青丝。
风暖暖的，他的手也极是轻柔，苏灵就如一只被顺毛的猫咪，舒坦慵懒，松弛地倏尔忘记了她该与他的距离。今日触景而涌出的那些她往昔的憧憬，就挂在嘴边，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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