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番外，一些万年前的往事
顾温言似乎从一出生，就自带灾星的属性，母亲因为他难产而亡，父亲则是被天降的异象吓得连夜将他放进木盆，扔入水中。
可分明是寒冬腊月的时候，水面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寒冰，刚出生的婴幼儿，没有任何衣服，躺在木盆之中整整一晚，等第二天顾父去看，却只见到一个活泼健康的男孩，没有任何表情的，睁开漆黑的瞳孔看着他。
当时他就被吓晕过去，连忙收拾了包袱，打算远走他乡，村门口都没有出去，便被突然闯入的妖兽吃了个干净。
于是，奇奇怪怪的小怪物连名字都没一个，就接连失去了他的亲生爹娘。
恰逢过来制服妖兽的修仙者收养了小怪物，将他带进师门，收他为徒，给他取名为“温言”，希望他温柔善待整个世界，不要抱有怨恨。
师傅带他进门本是好意，可男孩却天生像是失去了情窍一般，对任何人都冷然漠视，只有修为一路堪称逆天的狂涨。
最后，更是惊动了本门一直闭关修炼的老祖，要亲自收他为徒。
男孩的师傅在门派里，也算是年轻之中的佼佼者，更是一直以来都被人称赞仰慕，却也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看着自己本门第一天才的光环，就这么被自己收养的怪物徒弟轻而易举的夺走，拜入师门五十多年，也未见过一眼的老祖亲自半蹲下来，和顾温言说话。
可一个怪物哪里知道老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只轻飘飘看了一眼自己之后，竟然就说他有师傅，让老祖离开。
见老祖看过来的古怪目光，师傅嫉妒的快要疯了。
顾温言却无知无觉，他一直被门派里面的其他人诟病像个冰块，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是有情绪的。
师傅收养了他，对年幼的他说，希望他能够成长起来，铲除妖魔，护卫人间，他对此没什么兴趣，但也从未偷懒。
老祖一看就是厉害的能者，可一个人怎么能够拜两师？
顾温言自然不卑不亢，冷声拒绝，却没有注意，背后长者的目光，已经悄然变了模样。
一个不通人情，没有任何势力护着的小怪物，是很容易引起嫉妒和不满的，他又像是天生来历劫的一般，天下的苦难早晚都要遭受一遍。
于是，很快，陷害和背叛就降临到了头上。
师傅带着他们去铲除百年大妖，却因为得到的信息有误，遇见一只刚满千年的存在，一队十几人，死的死，伤的伤，就连师傅也暗自捏紧了传送符，试图逃跑。
顾温言却仿佛超脱了他们一般，面对来袭的恐怖恶兽，从容应对，最后，在他们骇然的目光中，以胸膛被妖兽贯穿为代价，面无表情的杀了对方。
男孩精致的脸上满是血迹，才不足八岁的年纪，真正修仙的时光没有三年，就已经打败了一众年岁更长的大人，都没有能够降服的恐怖存在。
眼看着妖兽终于倒地，男孩终于松了口气，他浑身浴血的往后看，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对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却只看到同队幸存的人中，像是看着比刚才那只妖兽，更为恐怖存在一般的眼神。
就连收养他长大的师傅也不例外。
预想之中的夸赞和荣耀没有降临，等到他的反而是师傅崩溃的喃喃自语。
“你受伤了，你怎么不哭啊？你的心脏都被贯穿了大半，你应该死掉才对，你才七岁，我们修炼了快小百年，你怎么可以站起来，还能够杀掉那样的存在？”
“我怎么会养大你这样一个怪物？”
“你怎么不去死？”
“你其实根本就不是人对吧？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潜伏进门派，是想要做什么？”
紧接着，其他人的眼神也纷纷变了。
再之后，拯救了全队的男孩竟被所有人指控入魔，称他本性恶劣，杀了本是妖兽做恶，才死去的师兄师姐。
被拒绝的老祖不愿意再多管闲事。
很快，顾温言就被剥夺了所有修为和仙骨，如同刚出生的时候那样，被人扔出了山门。
能力被剥夺的他，身体连普通人的素质都不如。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人生七苦，他刚出生于世间的第七年，就已经体会到了大半。
对此，顾温言只是不解，不解他们为什么满口谎言，说要把自己培养成举世无双，守护一方和平的仙尊为门派造福，又因为莫须有的理由，剥夺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
男孩流落街头。
但街道上的乞丐竟然也像门派一样，是排外，护短的。
他便又拖着病弱的身子，去了妖兽出没的丛林。
然后……
“对面的小男孩看过来，看过来，妖怪姐姐可馋了，把你洗干净，裹上面粉，炸至金黄，馋死隔壁家的小孩，好不好？”
在饥饿的快要晕死过去的一瞬间，顾温言朦胧的视线中，看见一个白白软软的小女孩，对他做出一个凶巴巴的吓唬动作。
顾温言晕了过去。
刚刚才化形，本来还想当个凶残大妖怪的含羞草，反而被他吓一跳，连忙把人接住了。
“不会吧，我有这么厉害吗？一句话就能够把人吓死……”
“喂，你醒醒，你醒醒啊喂……你不要以为我刚刚化形，就不知道你们人类的规矩，你这个叫做碰瓷——”
云南星被这个碰瓷的家伙气坏了。
凶残的含羞草可没有同类的柔弱。
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但看见小男孩的脸之后，一巴掌的动作就变成了去摘果子的老妈子行为。
白白软软的小含羞草：“……”
在劳心劳力了一整天后，女孩子皱起了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对苏醒过来的顾温言霸道叉腰道。
“既然你已经吃了姐姐的桃子，你就是姐姐第一个的小弟了。”
“我以后可是要成为超级厉害的大妖怪的存在，人类，感恩戴德吧？”
“还不快点叫姐姐老大？”
顾温言扫了一眼她那张绝对不超过五岁的，稚童般的脸，又看了一下，她那白白嫩嫩，放在没被废除修为前，一剑就能够剁掉的得意叉腰小手。
喉咙滚了滚，清秀的脸上，乖巧又平静道。
“姐姐老大。”
从有意识的时候，就想成为山大王，收一个山头的小弟的云南星对此满意极了，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乖乖巧巧的第一个小弟顺眼。
但是小弟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
不说讨好老大吧，还得她这个老大照顾。
大度的含羞草，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开始上天抓鸟，下河摸鱼，专心养起了小弟。
只是，未来的大佬现在也只是个弱唧唧的小妖怪，抓个鱼都能够搞得灰头土脸，然后顶着脏兮兮的小脸，一脸嘚瑟的把食物扔到小弟面前炫耀。
然后超级开心的比划自己未来的山大王计划。
她准备从征服顾温言，到征服山上的野果，树上的虫子，河水里的小鱼，天上的小鸟……一步步，最后挑战这个山头最厉害的狐妖。
难度从弱到强。
可以说是非常有计划了。
顾温言一直耐心的听着，在门派里面生存了那么多年，他也知道，地位次一等的跟班，都是要跟着老大做事，帮对方处理敌人的。
可他的仙骨已断。
于是清秀的男孩，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开始琢磨起了魔气。
从来都没有接触过魔物的经历，让他的打算无异于幼儿园的孩子，打算第二天就上清华北大。
好在云南星每次也只是嘴巴上嫌弃他没用，但是两个人终究还是相依为命的长大。
含羞草果然越来越厉害，她经常兴高采烈地出去，然后浑身是伤的回来，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对顾温言愤怒吐槽自己被其他妖怪歧视自己只是颗草。
“那个秃头是个癞蛤蟆就了不起啊？浑身上下的疙瘩都是眼睛，眼睛长在屁股上的混蛋——”
对此，出落得越发俊美，已经能够看见未来祸国殃民长相的少年，只是递给她纸笔，让她把这些家伙记录下来。
女孩是个记性不太好的草，常常丢三落四。
这下，她可能够把所有得罪过她的讨厌鬼，一个一个记在小本子上，然后报复回去了。
顾温言微笑的看着她记仇的活泼模样，垂眸，指尖的魔气终于凝聚成黑色雾气，有了一点成功的征兆。
他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准备等到能力再厉害一点的时候，作为一个惊喜，送给他的老大。
可惜，计划终究不如变化。
他们越发出众的长相，终归还是引来了大祸。
原本在含羞草的计划中，最起码要八十年以后才会挑战的狐妖，竟然看上了她和顾温言两个！
说是要男女通吃，简直气坏了含羞草。
“这公狐狸打我的主意也就算了，连你这么个病秧子也想吃，他也不怕拉肚子，拉死他——”
云南星气的团团转，用尽了最恶毒的话语诅咒。
总觉得这个吃，好像有点不太对的顾温言：“……”
他挠头，却也笨笨的，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下一秒，就被女孩捉住了手。
未来大佬的含羞草，面对一个手指头就可以弄死她的大妖，第一个反应就是收拾自己的财产，赶紧跑。
于是她拉住了唯一的财产，——顾温言，拔腿就要溜。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狐妖带着猥琐的笑意，以及一众的妖魔，闯进了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生活数年的洞窟。
温馨的洞穴顿时被破坏的乱七八糟。
奇怪的是，看着闯入进来的一众狰狞妖怪，顾温言的心中，竟然还是一片平静，像是天生就对此无感。
甚至，随着年纪的越发增加，他脑海之中隐隐有一个念头不停盘旋。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他会经历所有一切。
他要经历所有一切，然后破了它们。
他是因此才出生的。
所以所有的一切不公，在他眼里都如同云烟，应该如同云烟。
瞳孔中，倒映出少女浑身鲜血，仍旧护在自己面前的倔强模样。
少年面无表情。
只要云南星被狐妖抢走，他就会爱别离，求不得……甚至经历死亡，然后一切圆满。
“啪”的一巴掌，当初那个第一次见面，没有落下的耳光，终究是被少女扇在了脸上。
顾温言被打的偏过头去，听见云南星恨铁不成钢的脏话。
“你个笨蛋，快滚啊——”
“说了我要做老大，称霸这个山头，胖揍那个狐妖的，今天刚好是个机会，我以后会有很多厉害的小弟，你个没用的废物，还不赶紧找了机会滚——”
顾温言瞳孔紧缩。
因为下一秒，少女分神，在他的眼前，被狐妖用手洞穿了腹部。
狐妖嗤笑出声，玩味的看着他们：“跑什么呀？漂亮的小女孩，小男孩，乖乖留下来，陪爹爹一起玩游戏，快活快活，才是正事儿……”
“呸，我才是你爹。”
云南星口吐鲜血，对他比出一个颤颤巍巍的中指。
“跟爹在这里瞎叫唤什么呢？”
“狗东西，要不是你都老掉牙了，才打不过你爹。”
“你！”
“找死——”
狐妖咬牙切齿，正打算干脆结果了这不知好歹的小丫头，带走那个干干净净的乖巧少年算了。
就见那乖巧病弱的少年站了起来。
那从出生就被亲生父亲扔进冰冷的河水之中，冻了整整一个晚上，在村民的灾星咒骂声中，仙门中人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以及果断的背叛中，都没有任何一丝真正波动的少年，叹了口气。
而后，将掌心放在了女孩被洞穿的空位。
他实在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就连自己琢磨出来的修魔功法，也厉害的可以引起天下大乱。
因为他的魔气甚至不止于狂暴的破坏，更能如同修仙者的灵力一般，修复万物，滋润万物。
曾经就有羽化的尊者，在离开世间后，百花盛开，妖物化形，一座城池的孩子，都拥有仙骨资质。
在狐妖恐惧的目光之中。
整个洞窟里面顿时布满了绞杀的黑色雾气。
身后的一众妖魔血肉模糊。
就连称王称霸的他也不例外。
只有云南星……
只有少年掌心之下的少女，脸色竟然越发的红润清透，身上的实力也翻了倍暴涨……
而随着这一切的动静之后。
少年的身体也随之羽化，瓦解，只有他无奈的清冷声线，仍然如同玉落清泉。
“终归还是没有堪破情劫……”
等云南星回过神来。
洞窟已成人间炼狱。
里面一片的狰狞血肉。
刚刚还不可一世，似乎永远无法跨越的狐妖，也早就已经没了呼吸。
只有少年不见了……
她唯一的小弟……
她的少年……
连一具尸体也没有留下……
只有身上暴涨的，让她自己都恐惧的灵力和魔气，最后转化为汹涌的妖力，留了下来。
脑海中尚且不能够处理现在的一切。
含羞草就听见自己的喉咙动了动。
最后，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嘶鸣出来。
“啊——”
嘉和是个很有名的秃驴，他周游世界，出的妖魔传记，就连万年以后，就被人类当做故事记录在册，津津有味的看着。
胖乎乎的和尚，对所有的妖怪都很有兴趣，也自认为见过无数神奇的存在。
直到那天，他误入一个洞窟……
那是怎样一副凄美的景象？
昏暗深邃的洞窟之中，遍地的尸山骸骨，狰狞恐怖的让人头皮发麻。
却有一个柔弱的少女。
她安静的生长在少年消失的空位，满身鲜血，眼神死寂空洞一片。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化为了一颗柔软的绿色植物，粉色的小花含苞待放，周围沐浴的金色光辉，恍若盛放在死亡之中的神迹。
金色的血液在绿色叶片上滴落下来，仿佛一大颗，一大颗滚烫的泪水。
嘉和一下子就被摄走了心魂。
他留在了洞窟。
一年，两年。
他在这个洞窟之中待了数年，直到末法时代的降临，周围灵力枯竭一片，到处都是妖魔作乱的嘶吼嚎叫声……
他终于见到含羞草化形。
他屁颠屁颠的跟在少女身后，看着少女把那些作乱的妖怪，一个一个摁着打，把他们收为小弟，性子变得越发乖张，好斗。
得罪过她的，都被她在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常常用一张奶白的小脸，揍的那些狰狞大妖怀疑妖生……
最后，竟然混到了一个妖祖的名头。
终于，嘉和的死皮赖脸，让妖祖不耐烦的点头同意了，让他画出当时景象的恳求。
嘉和心满意足。
拿出少女当年滴落的金色血液，画出一张又一张妖异如同神迹的含羞草，还厚颜无耻的强行送了妖祖好几张。
最后，那些画中其中的一张，流落到了云老的手上……
妖祖最后还是实现了心愿，成为了妖界最大山头的山大王。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第一个小弟，收的小弟们的数量，多的简直能够从站满整个山头，但依旧乐此不疲，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尤其……
特别，爱扯狐妖的头发。
却不知道，在她离开的多年后，丝丝缕缕的，少年的灵魂碎片，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洞窟，回归到了本体身上。
刚刚度完雷劫的本体。
简直要被顾温言气个半死。
威严的神兽睁开深邃的瞳孔，里面紫光闪烁，声音低沉，引来地动山摇。
“是谁？”
“是哪个该死的，不仅掠夺你修来的灵力和魔气，还抽走了灵魂里面的所有神力？”
少年：“……”
面对墨染，也就是自己的雷霆震怒。
一向情绪冷淡的顾温言，竟也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
“……”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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