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萧芸云没有目标地往前面走着，天暗下来，周围都黑漆漆的，她也辨不出方向，不知道他们到底人在哪里，脚下没有踩空滚落山林间，已是万幸。
她只盼顾夫人的人能立刻找到他们，顾承斐的伤不能再拖了，他们两人的步伐也越来越慢，这山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野兽出没。
远在城内的顾府今夜灯火通明，人心惶惶，顾夫人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大爷和大奶奶在山里不见了人影，府里刚也派出去了不少人，护院、小厮、婆子，能去的全都去了，依旧没什么消息传来。
郑望蕊在房内独坐，她手上熟练地绣着一块帕子，不让任何人打扰她。她的神色平静，仿佛并不为外界的喧闹所扰。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又立刻关上，几乎无声无息，没有惊动到院内的任何丫鬟婆子。
郑望蕊也不抬头看来人，依旧一心一意将手上所剩不多的那段线绣完，仔细地收了线，再用小剪子把线剪了，才看了看旁边那人。
来人正是冯明。
他此刻神色狼狈，发丝凌乱，头上还有一点血迹。
“事情怎么样了？”郑望蕊问。
“你跟我走吧。”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萧芸云没事，我要赶紧走了，不然等他们回来了事情就难办了。”
“我不会和你走的，”郑望蕊给冯明倒了杯茶，“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在承斐面前供出我。”
“蕊儿，顾承斐已经知道我是为了你才那样干的，你还是和我走吧。”
“即便你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说是我让你这样做的，承斐只会觉得你为了我，自作聪明这样干。他回来了，也不会为难我，甚至不会在我面前提起。”
冯明沉默了。
不过没多久，他还是劝她：“顾承斐根本就不爱你，你留在顾府有什么用。和我走，去京城，我向郑家提亲，我娶你。”
郑望蕊苦笑一声，道：“他怎么会不爱我？我们那时明明那样好，他虽然从未与我表明过心迹，我却知道他喜欢我就如同我喜欢他一般。”
“你们的缘分早就尽了，不要再自己欺骗自己了。”
“不过是萧芸云那个女人出现让他分了心神。但我不怪他，他对人总是那么好，更何况是他的妻子。只要萧芸云出了事，他就会回心转意的。”
“蕊儿，顾承斐的心怕是不在你身上了，那时他给你寄了那么多信，你却杳无音信。到了现在，你不要再执着了，不然伤的是你自己。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要我对萧芸云做那种事情，我也听你的去办了，现在事情不成，这一计又一计之下她都能逃脱，老天都在帮她。”
“你走吧，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郑望蕊，你如此聪慧，你明明心里清楚顾承斐现在到底对你是什么感情。”冯明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一行泪从郑望蕊如玉般的脸颊旁划过，这个从第一次在顾府见过她就喜欢上她了的男子，说中了她的痛处。
从小时起，祖母每次来顾家都会把她带在身边，并且有意无意制造她和顾承斐在一起玩的机会，她何尝不懂祖母的用意？
只是渐渐地，她也喜欢上了顾承斐。
她一直都知道，顾承斐对她不是男女之情，这种感情更像是哥哥对妹妹，但是没关系，她是先来的，总有一天顾承斐会爱上她。
她也慢慢地引导着顾承斐爱她，再加上祖母来顾家时私下里对顾承斐的那些提点，顾承斐自己都糊涂了，懵懵懂懂的，他以为或许自己也爱上了郑望蕊。
因为郑望蕊说这种感情就是爱，郑老夫人私下和他说把郑望蕊交给他，他要一辈子这样对郑望蕊好。
郑望蕊那段日子享受着这种虚假的、只存在于她的口中的“爱情”。
直到顾夫人察觉到这件事情。
他们两人被拆散，顾承斐被夫人送去京城读书，夫人也给他订下了一门亲事。
不久后，祖母也给她定了吴家，丝毫不比顾家差。
其实那时候，她得知自己要嫁的人不差，早就对顾承斐断了念想，既然祖母给她找了更好的，她又何必吊死在顾承斐一棵树上。
顾承斐刚去京城的那段时间，还托人给她带过信，隔一段时间就有，只是她一封都没打开，也自然从没有回过顾承斐。渐渐地，顾承斐就和她没了联系。
直到她被吴家退婚，祖母大受打击之下病倒，她才想起来顾承斐那些信。
她打开了顾承斐寄来的第一封信和最后一封信。
第一封信写来的时候顾承斐还未和萧家定亲，他问郑望蕊敢不敢和他走。郑望蕊看的时候嗤笑了一声，聘为妻奔为妾，她是守礼之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最后一封信，是顾承斐与她道别。他说他已经放下了郑望蕊，与顾夫人商议过后，决定半年后迎娶萧家姑娘。
她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给顾承斐又回了一封信，让祖母找人给顾承斐带过去。几日后，那信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郑望蕊彻底绝望。
可是她与祖母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待祖母身体好了一些，依旧开始给她物色心仪的人家，毕竟退亲的事是吴家错多，郑望蕊品行端正并无不妥。
没想到姐姐回家来看望祖母，姐夫醉酒后差点对她做出那种事情。
即使祖母严令此事不准外泄，渐渐地还是有风言风语传来。
她从小规行矩步，知礼守节，却落得无人问津的下场。
那段日子，她整晚整晚不能安眠，甚至无法入睡。脑海中都是吴家来退亲的说辞，姐夫醉酒时的情形，然后她会想到她那时与顾承斐在一起的场景。
冯明偷偷地来找过她一次，告诉她，他可以娶她。但是她没有答应。
她想她还是依旧爱着顾承斐的，只是顾夫人棒打鸳鸯之后，她没有认清自己的心，如果那时，她答应顾承斐，和他一起走，她相信以顾承斐的为人，绝对不会委屈她，虽然表面上他有时受顾夫人所制，可他既然开了口让郑望蕊和他走，到最后也只能是顾夫人妥协。
一切都晚了。
到了最后，祖母实在没办法，拖着病体去求王老夫人与顾夫人，也只能给她求来一个妾，明明她才该是名正言顺站在顾承斐身边那个人。
还有冯明，她那时偶尔也在顾家见到他，她清楚地知道冯明对她的爱意。
她却丝毫不以为意，她知道冯明的家世背景，这样的人，她是万万不会嫁的，祖母也不会同意她嫁给这样一个在家中身份尴尬的庶子。
这次冯明来到顾家，她心里隐约察觉到不是以前来顾家小住那么简单，但是她不在乎，冯明只会是她的帮手，其他的，他们想也不要想。
于是在一个夜晚，她敲响了冯明院子的大门。
冯明非常开心，他以为顾承斐已经对郑望蕊说了他这次来顾家的目的。
郑望蕊才不管其他的，她没那个心情去问冯明这次为什么来顾家。
她只是对冯明诉说了自己在顾家的不容易，在萧芸云之下的屈辱。
最后对冯明说，希望他用什么办法，毁了萧芸云的清白。
冯明那时大惊失色，他本能的拒绝，顾承斐是他的好友，萧芸云是顾承斐的妻子，他怎么能对他们做那种事情。
可是他看着郑望蕊含泪的双眸，还是妥协了。
郑望蕊告诉冯明，她不需要萧芸云死，因为萧芸云死了，顾夫人还是会为顾承斐另聘正妻，她要扶正绝不可能。她只需要萧芸云失去名节，并且让顾承斐顾夫人等人都知道。多年相处，她知道顾夫人的性格，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吃这种亏，可是休了萧芸云也需要强有力的理由，当这个理由被公之于众，又无异与让世人嘲笑自己的儿子，那么她就只能忍气吞声依旧让萧芸云留在顾家，但是萧芸云的日子不会好过。
一个有名无实，形同被休的正室，才是她需要的。
既然已经做不了顾承斐名正言顺的妻子，那么她懂得退而求其次，做一个有实无名的妻子，天长日久，等她生下孩子，再等孩子长大，还有谁会记得顾承斐尚有一个正妻。
等到那个时候，她和她的孩子羽翼已丰，顾夫人也早已不在人世，萧芸云一死，顾承斐未必会再娶妻子，她才有被扶正的可能。
郑望蕊是闺阁女儿，自然不懂具体该怎么做，她只把目的告诉冯明，剩下的就是冯明需要操心的了。
没想到萧芸云竟有这样的运气。
她竟在心里期盼顾承斐和萧芸云最好都回不来。
顾承斐不会怪她，她却心虚。
不如都不回来，没有后顾之忧。
就让她留在顾府，做一个未亡人。或许顾夫人能过继一个孩子给顾承斐继承香火，她可以养这个孩子。
可是冯明已经走了，他不可能再为她去办这件事。
郑望蕊一个人无计可施，只能等他们回来。
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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