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秦良玉到了赵睿广营帐时，营帐的帘子紧闭。门口没有看守的士兵，没人替她进去通报。看了一圈儿，见旁边堆了许多石子，便朝那边走去。
营帐里面，赵睿广正在和何开商讨军务。突然一颗石子从门口滚进来砸在他的小腿上，弹出去。
砰的一声，声响不大。
何开他们以为有人偷袭，立刻站起来围在他旁边，警惕的看向门外。
小石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桌角旁边。
游击和何开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何开也不清楚，游击警惕的走到门口。掀开一条细缝，向外面看。
拎着漆盒的秦良玉笔直的站在门口，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帘子，重新坐下。
赵睿广见他很奇怪，问道：“是何人？”
游击叹了口气，“一个傻子，来给你送饭的……”
赵睿广眉头轻蹙，何开掀开帘子出去。
秦良玉见到他，立刻把漆盒拎起来给他看。他上下打量她，点了下头，“进来吧……”
秦良玉默默吐了口气，跟在他身后进去。
进了营帐，似笑非笑的游击靠在圈椅上。面前是一盘插着红蓝旗帜的沙盘，旁边还铺着一张拐角微卷的地图。
“哑巴，今儿可是迟了不少，你是想把本将军饿死吗？还是说，你是敌国间谍，故意如此的？”
秦良玉朝他微微弯腰告罪，游击不肯放过她，继续拿她调侃，“饿死我一人事小，饿死赵国元帅……你这个罪名可就说不清楚了。”
秦良玉瑟瑟发抖，立刻对着主位上跪下。她趴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全身在抽搐。仿佛真的听见什么要砍她脑袋的事儿，露出平常百姓的反应。
拿她开刷的游击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会是这幅反应。双脚向上一抬，半蹲在椅子上，惊讶的看着她。
赵睿广面色没有波动的看着地上的人，问道：“你就是秦云穆救回来的人？”
这几日一直想召见他，事务太多，忙不过来。桐城这一仗几乎耗损了所有兵力，西北方还有戎狄来犯，他不得不把这件事儿向后搁置。
“何开，他暂时在何处落脚？”
何开答道：“属下命人把他放在火头军，跟着普桑做些杂活。”
赵睿广执起朱红笔在奏折上批阅，“也好。”
说完，便不再看她。
何开见他没什么要问的，让秦良玉起来把漆盒放置桌上。她弓着腰，不敢向上看。
她虽然带着面具，但赵睿广心思极重，有一点儿差错都可能让他怀疑。
秦良玉退到营帐中间行礼告退，她转身的时候，无心的从沙盘上飘过去。朝主位的方向行礼告退。
出去的时候无意掠起一阵风，扑散到赵睿广面前。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眉宇间的沟壑不自觉加深。
他微微抬头，见她一瘸一拐往外面走。眉头又蹙一下，双眸里飘过一丝不满。
“站住。”
秦良玉停在门口，心跳加速，走到中间跪下，不敢抬头，盯着地上凸起的石头，神经紧绷。
赵睿广握着笔问，“会写字儿吗？”
秦良玉不知他是什么用意，没有动作。游击伸腿踹她一脚，立马倒在旁边。
“你哑巴了，难道也聋了不成？元帅问你话呢。”
她赶紧爬起来点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被他踹的胳膊微微的疼，再加上膝盖上的伤，脑袋一阵虚浮，差点儿倒在地上。
赵睿广随意从书桌上拿了本书，让何开给她。
秦良玉接过来，看着手里的《孙子》愣在原地。
“把这本书拿回去手抄一份，三日后送给本王。笔墨不够的话，可以随时来取。”
秦良玉更疑惑了，让她抄书，什么意思？
游击也不懂，小声叫了他，“元帅……”
赵睿广也不看他，对秦良玉说，“如果听明白了，就退下吧。”
秦良玉不懂他要做什么，不敢继续呆下去，只好拿着书走了。
何开看着人退下去，问道：“主子，有何不妥吗？”
赵睿广继续动笔，“没有。”
游击见他们两个打哑谜，往椅子上一靠，无所谓的说，“就是一个傻子，有什么好怕的？还不会说话，难不成真指望他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何开看他一眼，他瞥了下嘴，不再说话。
批阅好折子，赵睿广放置一旁，“你一直和云穆在一起，他这几日如何了？”
一说到他，游击立刻恢复正经，“精神与以往比还是差一些的……毕竟是满门被杀的事儿，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很正常。这几日他虽然嘴上不说，但能感觉到还是想回去替相府报仇。桐城一战，他拼了命的想立功，若是再这么下去，我怕他身体会受不了。”
赵睿广知道他的意思，但不能让他由着性子来。
“你一直与他在一起，多看着他些，莫要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游击说道：“我明白……只不过，看他一人着实可怜的很。要不要把……秦良玉并未被找到尸体的事儿告诉他，让他也有个念想。若是一直瞒着，太残忍了些。”
“游击……”何开见赵睿广神情不对，立刻阻止他。
游击说完才反应过来，看他一眼，后悔不已。
“咳咳……”赵睿广咳嗽几声，脸色与方才相比略微苍白。
“主子，要不要让军医过来？”何开问道。
赵睿广摆手，“不用，临安可传来什么消息？”
何开答道：“派出去的死士还是没有找到秦小姐的下落，二皇子府似乎也一直在找……他似乎已经知道秦大小姐不在王府，这几日没有派人过来打探。”
赵睿广勾起一抹冷笑，“继续盯着他……”
“属下明白。”
事情交代完了，赵睿广把刚才信件递给他看。何开接过去一看，表情立刻变得不对。
游击见他们这么神秘，问道：“又怎么了？难道临安城又出事儿了？”
赵睿广望着雪白的营帐，“你爹派人送来消息，过几日，赵怀壁会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来西北。”
“他来干什么？一个只知道享福的皇子，来了不是添乱吗？”
何开把信件收好，“他这次来，肯定是为了云穆。主子，若是再让他呆下去，恐怕事情会变得越来越麻烦。”
“确实如此……”
游击急了，站起来说道：“要让他去哪儿？除了军营，他哪里都去不了。若是这样，他可就真的活不了了。”
“游击……”何开怒斥他，“先听主子把话说完，莫要插嘴。”
游击知道他失了礼数，但是他担心秦云穆不敢往那方面想。
赵睿广继续说道：“赵怀壁来了正好，找机会让云穆从在他眼前消失，也是个法子。若是一直放在军营，只会越来越危险。”
何开点头，赞同这件事情。
游击被他们弄得云里雾里，着急说道：“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到底要让他去哪儿？”
赵睿广看他一眼，继续处理军情。何开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安慰道：“你大可放心，主子是不会放任他不管的。我们做的都是为了他好。你的任务就是看好他，不要让他做傻事儿。”
游击向来听他的话，既然已经做了保证，那秦云穆自然不会有事儿。刚才听说要让他走，还以为是不要他了。
惊魂未定看着赵睿广说，“元帅，他可不能有事儿。”
“恩，”赵睿广头也不抬，应了一声。
游击被这么一吓，出了一身的汗，呆了一会儿，退出去巡营去了。
他一走，何开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查查那个哑巴？”
李家村一族都被灭门，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刚才的反应太过强烈，不真实，像刻意为之。能反应这么迅速的人，不是个普通百姓，这么简单。
赵睿广想起他，忽的回忆起从鼻尖飘过的似有似无的味道。
他停了一会儿，说道：“不用，我自有打算。你且下去安排赵怀壁过来的事情，莫要耽搁。”
“是，属下明白了。”
***
另一边，秦良玉走在路上，捧着赵睿广给她的兵书，云里雾里。
让她手抄一份，难不成只是因为她识得字？还是说他察觉到了什么，在试探她？
秦良玉又觉得不可能，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左思右想，摸不清他的套路，把书收在怀里，继续向前走。
快到伙房时，胖老大含着大烟杆子，翘腿坐在门口。
秦良玉走到他面前，点头打招呼。
正要掀开帘子进去，他突然怪声怪气的说，“老子养的狗被人打断了腿，都能叫唤几声。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被人揍了，连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你可真替老子长脸啊，伙头军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秦良玉一开始还不懂他说的话，随后反应过来他是说她被人推倒的那件事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过，听他那话的意思，好像是在护她。让她有仇就报，不能让人欺负。
秦良玉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胖老大见她嘴角含笑的模样，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哼一声，说：“哑巴就是哑巴，和你说的再多，都是废话。”
说完，用力掀开帘子走进去。
猛地扬起的帘子，狠狠打在秦良玉脸上。啪的一声，刺痒的疼。皱着眉头，无奈的看着合上的帘子。
她又怎么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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