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第二日，秦良玉与王婧一起用完早饭，就告辞回相府。因为昨夜来拜访的帖子是送给陆向霖的，她借口来看望王婧，一直呆下去也不好。
王婧送她到门口，依依不舍，拉着她的手默默流泪，不肯放开。直到奶娘来说小公子哭闹不停。她担心孩子，和她告罪一番，急忙走了。
秦良玉看着她进陆府，扶着绿袖的手上马车。刚掀开帘子，赵睿广领着李魁从远处走来。
他昨夜喝多了酒，醉的不省人事。陆向准特意准备了个院子，让他休息。原以为他天不亮就走了，没想到还在这里。
赵睿广走到马车面前，绿袖赶紧跪下行礼。
秦良玉见她的礼数从未像今日这般规矩，心里赞叹赵睿广的威力。明明时刻挂着笑，却总能让周围人觉得害怕。
秦良玉在周围百姓的注视下，微微弯腰，“臣女拜见三皇子。”
赵睿广没有说话，抬头看她，“如果我再迟一些，你是不是就走了？”
“……”他语气平静，秦良玉却隐约觉得他像个闹脾气的孩童，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她放下帘子，半蹲在马车上，“相府还有许多事儿等我处理，昨日就该走了。”
赵睿广依旧看着她不说话，秦良玉见他这副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准备下车安慰几句，他突然说，“那便一起吧。”
秦良玉止住动作，震惊的看着他，“什么？”
赵睿广说，“你父亲被贬至苏江，我还未曾去府上拜谒过。过几日，我便要回西北。如今得了空闲，也好过去看看。”
说完，停了一会儿，又说，“秦大小姐……你不会不欢迎本宫吧。”
秦良玉呆若木鸡：“不……不会。”
赵睿广想上马车，她微微侧身，挡在门口不动。
“怎么？秦大小姐方才还说不会嫌本宫麻烦，难道只是为了敷衍本宫？”
秦良玉见他说的话句句带刺，轻叹了口气。
还说没有生气，照眼前这样子，不知积攒了多少怨气。
碧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昨夜未曾回府的宾客陆续从府中出来。
为了不让他们误以为她在和赵睿广闹别扭，只好掀开帘子，弯腰进去。
赵睿广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他坐在翠绿色的细软上。没怎么说话，只只盯着她看。
一会儿后，他见秦良玉低头沉思，缓缓说道：“你父亲被贬之事，证据确凿，就算你想保他，也于事无补。皇上也因为此事震怒，你若是在此时往锋芒上闯，恐怕他会受更多苦楚。”
秦良玉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心中百转千回。
她如何不知这些道理，当初皇上派人彻查赵孟现一案时，她就有了预感。皇上心中想必早就有了决定，她若是插手此事，就是公然与朝廷作对，恐怕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而且她又是赵睿广未过门的妻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让人认为是他和秦光启指使的。他说这些话恐怕也是想借机敲打敲打她。
不过，她之所以来找宋元，管理茶庄不是为了秦光启，而是为了自保。手里没些银子和权力，总觉得不踏实。
“我知道了，”秦良玉轻声说道。
赵睿广歪靠在软细上，见她没什么情绪，眼底儿带着笑意，“这几年不见，确实长进不少。我留给你的字帖、书画，可有常加练习翻阅？”
秦良玉满不在意，“写了，也读了看了……”
赵睿广见她有些若无其事，刚要哄哄她，外面就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这个奴才，快滚开。知道我是谁吗？快让我过去，我要见睿广……”
“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是我家小姐的马车，您还是请回去吧，我们就要启程了。”
秦良玉斜了一眼赵睿广，没有反应。她直接掀开窗帘，只见绿袖拦在宋妇好面前，剑张跋扈。
她看也不看宋妇好，“怎的还不走？”
绿袖如释重负，连忙退到她旁边，“小姐，宋小姐拦在马车前，不让奴才们走。”
秦良玉这才看宋妇好，她穿着翠绿裙子，立在前面和她对视。虽然一上一下，丝毫不觉得她有任何卑微之意。远远闻着，身上的药香味好闻的很。若不是因为那个梦，她还能好言劝她几句。
宋妇好透过窗子见到赵睿广，可怜兮兮的咬了下唇，“睿广，你要去何处？让我也随你一起过去好不好？你也知道爹爹不在临安，我除了你再识不得其他人。”
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秦良玉丝毫不觉得她有多可怜，转头看赵睿广，稍微把帘子掀大了些，让外面的人能听见她的声音，“你没有与她打声招呼？”
赵睿广微微挑眉，然后直接移坐到她身边，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往外面看。
他对宋妇好说道：“妇好，你且随李魁回王府。等回西北时，我再去寻你。”
秦良玉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小，说话的口气洒的她满脸都是。让人看着，以为他们抱在一起。
宋妇好果然立刻泪眼婆娑：“我不要……睿广，还是让我随你一起过去吧。你的伤……”
“不用，”赵睿广立刻打断她的话，“回去……这是命令。”
宋妇好眨了眨眼睛，眼泪立刻掉下来。
秦良玉见她梨花带雨，轻轻斜了旁边人一眼。
这么个美人放在面前，他就真的不动心？
和王婧混迹多时，也知道临安达官富贵有养通床丫鬟的说法。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在军营难道就没碰过女人？
秦良玉不信，微挑了下眉，坐看好戏。
赵睿广见宋妇好哭个不停，眉头轻蹙。旁边的人的反应，他不是没有看见，显然已经把她他当成负心之人。他口气略重，丝毫不想耽搁，“李魁，送她回去。“
李魁走上前，抱拳鞠躬，“是，主子。”
赵睿广说完，看也不看宋妇好，直接放下帘子。
马车缓缓启程，秦良玉从他怀里退出来，撑着软细坐到他的位置上。赵睿广没有拦她，侧坐着看她，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秦良玉不看他，从暗格里拿出两个茶杯。给她自己倒了一杯，另一杯推到他面前。
“她就是军医的女儿？”
赵睿笑着道：“你怎的知道？”
秦良玉悠悠说道：“远远的就闻到她身上的药香，猜想她应该是常年生活在药房的人。能和你在一起的，也就只有军医了。”
赵睿广看她的视线带着赞赏，“……不错。”
秦良玉放下茶杯，拍了拍手说道：“是个美人……你何时回西北？”
“三日后。”赵睿广微挑了下眉。
“云穆呢，他可有与你一起回来？”
赵睿广揭开茶盖，“军中事务繁多，他作为副将脱不开身。回来时，让我带了几样物什给你。等到了相府，便让人给你。”
秦良玉‘恩’了一声，这几年秦云穆也兴于给她带东西，不外就是西北好玩的物什。她的箱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有他打胜仗的敌国旗帜，还有西北土地的泥土。让她哭笑不得，又舍不得丢，就都保存着。
秦良玉觉得脚不舒服，直接脱掉鞋子，斜躺在软细之上，半开玩笑说，“我这几年变化不大，祖母说脸张开了些，有了个模样。只是与临安那些个才女相比，还差了几分。只能用才气填补，所以这几年给我请了不少个教书先生，都被我气跑了。”
赵睿广兴致盎然的听她说着。
“最后听说教玉陵公主读书的先生不错，便托父亲去宫里请他给我上了几节课。效果不错，祖母也就放心了。只是没想到第二节课的时候，公主随他一起出宫找我叙旧。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坦率之人，见到公主自然得小心奉承着。而公主就真的以为我欢喜她，找我找的也就勤快了些。这一来一回，与她熟络不少。”
赵睿广用指腹试了试杯子的温度，见差不多了，就送回她手里。
秦良玉顺手接过来，抿了一口，“有些时候，赵孟现出宫办事。无意中碰到公主和我，就请我们过去吃过几次饭。”
赵睿广目光一沉，秦良玉继续说道：“只不过他公务繁忙，好几次都是替我们点了菜，就回宫了。至于……你说我与他来往密切，也不知是听何人说的。”
她这话半真半假，想与他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连她自己都没看清楚她的心。
赵睿广悠悠说道：“自然有人告诉我。”
秦良玉面色不改，“昨夜我说的话不变，你若是不想我与他见面，便不见，只是……”
赵睿广看她：“只是什么？”
秦良玉与他对视，“我知你此次回来，并不是只有来陆府祝贺一件事情。若是与相府有关……”
她顿住，轻抿一下嘴唇，“万一日后出了什么事情，看在我与你有婚约的份上……求你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赵睿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她的眸子深似云海。秦良玉坦然自若，目光不移。
她选择与他说这些话，已然把性命和退路全都交到他手里，用这些放手一搏，换相府平安。
宋妇好的出现，让她感觉到了危机。无论最后会不会发生梦里的那些事情，她都必须做好准备。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
绿袖在外面说道：“小姐，相府到了。”
秦良玉这才移开视线，穿上鞋袜，弯腰出去。
绿袖伸手扶她，发现她一手心冷汗，轻声问道：“小姐，你怎的了？”
秦良玉摇头，“无事。”
她走下马车，赵睿广跟在后面。
相府门口，站着数百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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