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东成西就 三十七

　　颜西子站在穿衣镜前，试衣服，左看右看看，“这个颜色是不是有点老气，好像很憔悴？”

　　谭东城向着镜子里看过去，“不觉得啊！很好看。”

　　“不行。”颜西子摇摇头，“不好看。”她放下手里这件，又拿起床上的，放到胸前，对着镜子端详片刻，仍觉得不满意，“怎么不好看？”她有些懊恼沮丧地，“怎么今天穿什么都不好看？真的是怀了孕就难看了么？”

　　谭东城悄悄看了她一眼，从沙发上起身过去，从那一堆衣服中拿起床上的一件递给她，“试试这个。”

　　她把衣服接过去，比试了两下，怀疑地问，“这个好看么？”

　　谭东城两手从后团住她的腰，把下巴放到她的头顶。他们一起望着镜子，“怎么这么紧张呢！”他说，“无非是一家人吃顿饭，你们又不是不熟？”

　　“我怎么紧张了？”她眨眼睛，睫毛向上飞挑着，“我怎么会紧张？我干嘛紧张？”

　　他默不作声地将头贴着她的耳边放了一会儿，他没说话，她也没说话。等了一会儿，她侧过脸问，“怎么了？”

　　“我想问你怎么了？”他说，“你试了一个上午了，都是自己家里人，何必这么介意穿什么？”

　　“谁介意了？”她再笑，掩饰什么的，挣脱出来，将他往门外推，边推边说：“哎呀，你还守在这干嘛？你不是还要出去一趟么？还不赶快走？”

　　他撑着门框在那儿，注视了她一会儿，才终于叹出口气来说：“你老实在家里呆着，等下，我下班回来接你，接完你再去接你爸妈。”

　　她应了一声，看着他要出去，有些犹豫地问：“先见那边的人？你妈妈知道了，会不会——？”

　　“不会，”谭东城说：“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怪不得我们，都是一家人，哪边先见有什么关系？”他从餐桌上捞起车钥匙，边走边似不经心地说：“别太浪费心神了，没人比你漂亮。”

　　听着关门的声音，她抱着那衣服在胸前身不由己地坐到床沿边上呆呆出起了神，是了，怎么这么紧张？这么介意穿什么？她们又不是没见过？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脸色这两天已经养的红润了。看看腰身，如果她不说，几乎没有人可以看出来，她已经是个准妈妈。

　　她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间惊悸了一下，她在干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何必放不开？何必介意？她现在正被幸福满满的包围着，她该忘了的。她再去看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很漂亮呢！她忽然间直跳了起来，冲进卫生间，她把脸重新洗了一遍，又把头发放了下来，再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刚收拾好，她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可儿。

　　“西子，”可儿的声音急匆匆地从电话里传过来，“你在哪呢？”

　　“家里。”她简短地说，跟着，强调了一下，“逸景园。”

　　“我哥不在吧！”

　　“没在。”

　　“那好，我现在就在逸景园附近，我现在马上上楼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们马上就要见面的，这会儿可儿找她是什么事？而且，显然，她有意避着谭东城的。她脑子里转着念头，将床上堆的衣服收进衣橱，对镜子照了两眼。

　　她这会儿穿的是一件葱心绿的羊绒半长裙子，一条黑色的弹力打底裤，葱心绿的颜色使她看起来像朵娇艳的花。对方是个十足的美人呢！不知道她这身打扮是不是太随便，是不是太逊色？她嘘出口气，是的，何必这么紧张？这么介意呢！她想起谭东城说这话时候的模样，那体察的人啊！他那么清楚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儿不止是在逸景园附近，颜西子怀疑她简直就在楼下。她刚收拾妥当，喘了口气的功夫，已经听到敲门声了。

　　她打开了房门。几乎她还没看清对方，她的手就被攥住了，紧接着，可儿冲了进来，她几乎还没有站稳，就兴奋，热情，喜悦地抱住了颜西子，“西子，你真的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你吓死我了，你不知道，我有好久都没有睡好，我真担心你不回来了。”她喘着气，说的急切，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她不等颜西子说一句，移开她的肩膀，瞪圆了眼睛，脸颊红彤彤，眼睛闪闪发光地端详着她：“你真的有了？我听我爸说，已经三个多月了？是么？”

　　看见颜西子点点头，可儿兴奋的更加有些紧张了，“也就是还有六个月，你就要当妈妈了？我哥就当爸爸了？”她忽然眼珠蒙上了热气，眼睛变得雾蒙蒙湿漉漉的了。“真好，真好，真好，”她一连说了好几个真好就再度激动抱住了她，“我快叫你嫂子了对么？你终于成为我的嫂子了，西子，尽管你还比我小两个月呢！但是，我还要叫你嫂子对么？”

　　“那你叫两声我听听。”颜西子被鼓舞了兴致，心里暖洋洋的，对方这份坦荡毫不做作的热情和友好将她心里的那份不自在驱赶的没了踪影。甚至，因为这份不自在，她还隐隐生出些内疚的情绪来。

　　“我不叫，就不叫，”可儿嚷着，又说：“虽然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仍然要注意，不能太吃上火的东西，生冷寒凉的东西都不要吃，不要挑食，胃口不好，吃不下也要吃，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但是，也不能老是在床上躺着不运动，”她扯扯她的裤子，“这个还行，记住不要再穿牛仔裤了，高跟鞋更不要穿，半高跟的也不行，衣服要宽松的，不要紧梆梆的，漂亮这个时候一点都不重要，”

　　她在原地转起了圈子，搓着手，“小孩的东西一点都没有买呢么？我看，哪天，我得陪你去逛逛街，不行，”她随后推翻了这个提议，“你还是别去了，商场里面人太多，别把你碰到了。我去，我给你把东西都买好。”

　　“我妈都可以帮我买的，你就别去了。阳阳可可那么小。”

　　“他们有人带，轮不到我。你妈妈这么多年都没有太小孩了，经验早就没了，买什么东西，我最在行呢！”

　　“哪有这么紧张的？”颜西子失笑地，观察着她，是的，她似乎太过紧张，太过着急，好像，孩子明天就会出生一样。“才三个多月。”

　　“怎么会不紧张？”可儿说。“不止我哥，我爸都很紧张呢！”她紧张兮兮地盯着颜西子的肚子瞧过去，喃喃地，“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最好是男孩，我知道，我哥喜欢男孩。”

　　“是么？”颜西子说：“他说，男孩女孩都一样。”

　　“才不是呢！他喜欢阳阳更多些，说明，他是喜欢男孩的！”她像祈祷般地低声嘀咕，“最好是男孩，四个月的时候就能看出男孩女孩了。”

　　颜西子没说话，她的目光停在可儿的脸上，她真的太紧张了，似乎比她自己都紧张呢！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真凉，几乎凉到了她。“可儿，”她轻声唤。可儿茫茫然转过头，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里有份研究的琢磨意味，“你怎么了？”颜西子说。她笑了一下，眼睛深看着她，“你手怎么这么凉？你没事么？”

　　“很凉么？”可儿怔怔瞅着她，她忽然不自在地回避了对方的目光，是的，自己似乎太紧张了。她向四周看看，跟着沉静了下来。同时，她的身上慢慢涌上一份凝重的感觉。“西子，”她拉着颜西子坐到了沙发上，她在犹豫，在思考，但是，没几分钟的功夫，她像下了决心一般还是稳定地抬起了头，“西子，”她的目光坦荡的接触上她的。她诚恳而直接地问：“西子，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走了这三个月？我哥说，你们闹了点小别扭，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别扭么？”

　　颜西子有些不自然地，“为什么问这个？我想，”她下意识地转开目光。她转着脑子，支吾其词地，“我和她妈妈同一天生日，你知道的，他没有回来——。”

　　“不对。”可儿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她搬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面对自己，她肯定的摇头，目光更是肯定而执着的，“你不是那种女孩，你绝不会因为我哥一个生日不陪你，就走了三个月。”

　　她们彼此对视着，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是不是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误会？”可儿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几乎是撞着喉咙出来的，“我想，我想——，”她的嘴巴有些干，连舌头都是干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

　　颜西子脸色有了变化，她不知所措地瞅着可儿，她想回避这个话题，不管怎么说，这个话题绝不适合来讨论的。她想，她的表情一定出卖了她的想法，因为可儿叹了口气，她随后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一定是这个原因。”没等那笑容完整，她就收了回去。她跟着握住了她的手，她相当诚恳，相当率直的，她的目光热切，她急于想要解释，“别听那些的，我和我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和好的？我哥和你说了么？”

　　颜西子不得不点了点头。

　　“是么？也就是你信了他的话，所以，你回来了。”

　　“不，”颜西子更正，“是因为我不想分开，因为我发现自己怀了孕，因为，我放不下，所以，我回来了。”

　　“哦，”可儿点了点头，有些激动，她的眼里又闪烁起那份热烈的光芒，“多一些放不下，以后，不论听到什么不利于我哥的，都希望你能多一些放不下，因为，我哥他真正值得你去爱，他是世界上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回来了。”她说的也坦白。“他和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我想，纵使我有多大的想象力，我也无法想象，真的，简直像书一样。”“是的，那么你信么？”可儿问。

　　颜西子略一沉吟，随即点点头。“我信，他是个君子，同是兄妹，你们身上都有正能量，我不止信他，我信你们两个。”

　　“哦，”可儿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来。她毫不掩饰她的情绪，她的眼泪真的快来了。她摇着头，喜悦而激动，“我真替他高兴，他找到你真好。这下，我放心了。嫂子，”她热烈地叫了她一声，那声音叫的她心里一激，“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我又多了一个亲人了对么？没有芥蒂，没有隔阂，真正的一家人。”

　　“可儿，”她脸上泛起了红潮，心里充满了感动，因为对方如此坦率的热情，如此真诚的解释，毫不做作的握着她的手，她心里有些惭愧。“可儿，说实话，”她凝视着对方，对方的表情让她心里话无所遁形，她不得不说了最真实的想法。“我真嫉妒你，可儿，我嫉妒他曾经喜欢过你，无关你是他的妹妹，单纯从女性的角度。因为你那么漂亮，那么可人，你会让所有的女人在你面前黯然失色。”

　　可儿笑起来。她笑的眉弯眼弯的，笑的泪光闪闪的，“你少来，”她嚷着，用拳头给了她肩部一记，“你不知道，我今天来见你之前，我换了多少衣服呢！许桡阳都说，你至于么？你又不是见什么国家特首。他不知道，因为我嫉妒你，我不敢说，那样显得我太没自信。可是，我真的嫉妒，我想我一定没有你那么潇洒，爽朗，慧黠，你的美丽是灵动的，如果我是只小白兔，你就是一只小狐狸，可爱的小狐狸。”她连珠炮地说出来，说的一点没有顾忌，不做作。“所以，我嫉妒你，无关你是不是我哥喜欢的女孩，单纯从女性的角度。因为我爸都说了，我们是两颗最显眼的星星，整个天空最亮丽的两颗星星，都属于了他乔家的人。所以，我潜意识里就想，我怎么着也要超出一些，你看，”她的眼泪滚了出来，她那小小的脸庞都沁着光的。天，她真美，没有人能笑的如此如沐春风，如此干净透明。“我是不是有些阴暗？我嫉妒，嫉妒我爸，我哥的眼里都有了另外一个女孩，你挤进了原来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空间。西子，”她凝视着她，有颗眼泪掉到了她唇角的地方，在那轻颤。她收了笑容，注视着她，诚恳而坦白地说：“我不止一次在想，幸亏你喜欢的是我哥，如果你喜欢的是许桡阳，就真的糟了。”

　　颜西子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坦白的话，从来没有听过别人是这般夸她的。她满嘴的嫉妒，可是，她那表情里干净的不掺杂一点旁物。

　　“你看你，”可儿扯起了她身上的衣服，“穿的这个颜色，简直娇艳的像朵小花，我敢说，我怀着阳阳可可的时候，就没这么好看。你，你简直把我比下去了。我看你，你马上给我换一件，”她说做就做，真的要将颜西子往卧室那边推，“我现在觉得自己身上这件简直灰不溜秋的，你干嘛穿的这么漂亮？”

　　颜西子眼眶热了，不管对方说的有一份真实，有几分夸张，她实实在在是被感动了。她阻止了对方，同时抱住了她，她的眼泪也在睫毛上抖动，“可儿，”她附在她的耳边，情不自禁地说：“你让我自惭形秽，幸亏，你是他妹妹，否则，你这么好，谁能放得开？那如果他一辈子放不开，我该怎么办？”

　　她们同时不动了。室内陡然安静了下来。阳光带着颜色更多的充盈在房间里，照着她们彼此的脸。她们慢慢移开了对方，彼此看着彼此，随着那微妙的庆幸，一种崭新的友谊，一种深刻的了解，一种温暖的感情，在她们彼此的对视中迸发壮大。

　　“那么，可儿，”颜西子突然说。她专注地凝视她。“如果没有许桡阳，我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许桡阳，谭东城也不是你哥。你，——你，你会爱上他么？”

　　“没有如果，”可儿毫不回避她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说的既肯定又坚决，“我们不能假设那些不存在的事物，那会徒增烦恼。我只想告诉你，我没爱过我哥，以往的接触中，我欣赏他，也喜欢和他交往。你必须得承认，他实在是一个优秀不可多见的好男人。但是，不是爱情。你相信那种感觉么？你会对某个人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觉得亲近，觉得可靠，觉得自在，如果不能用爱情来解释，我就姑且用血缘之间的那种天性来解释他。这就是我在许桡阳面前坦荡的地方，因为除了他，我没有爱过任何人。所以，没有如果，因为，我是为了许桡阳而生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许桡阳，就不必要有宁可儿。”

　　是了，她心里被狠狠敲击了一下，也就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谭东城，也一定不会有颜西子。因为，她也是专门为他生的。那么即使他只有那百分之一，她也不能放弃他，因为他不存在了，也就没有颜西子这个人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幸福的过了头，鼻腔酸酸的，心口也酸酸的，五脏六腑都是酸酸的。她摸摸肚子，那里有个小生命，这一刻，她突然多想他啊！


　　(https://www.diandingorg.cc/lyd15150/8108514.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www.diandingor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iandingorg.cc